“想见我?”
“是,想见你。”
韩驷比他高上一个头,目光直直撞进那双眼里。
周时亦既是震惊又是不解:“为什么?”
他们明明才见过几次面,要说朋友也还算不上吧?顶多算个经常聊天的网友。
韩驷被他的表情气笑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小粉丝太干净了,就像不谙世事的深山小鹿。
他得慢慢来,太急了会将小鹿吓跑的。
韩驷道:“没有为什么,就是来检查检查,万一你又把我忘记了,那我岂不是白白损失一个可爱的小粉丝?”
“不会的,四哥这么好看,我画过你,就不会忘记了!”
周时亦反驳着他的话,不过也确实是这样,只要他照着真人画过一遍,空闲之余在反复临摹,就算不能完全记住,但至少遇见的时候也不会认不出。
韩驷眼中的笑意更深,正准备调侃他几句,眼尖地注意到了周时亦那洁白如玉的指尖微微泛红。
他下意识地握住:“怎么了这是?”
周时亦对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有些不自在,但是看到韩驷那担忧的表情,心里忽然感觉涌进一股细细的暖流。
“没事的,刚刚在弹琵琶,这是拨弦勒出来的。”
周时亦毫不在意地解释道,毕竟弹琵琶哪能不伤手呢,何况自从外婆去世后,他也没有再碰过琵琶了。
“弹琵琶?”韩驷眉头微皱:“是你们在校庆上要表演的节目?你不是不上台吗?怎么又要弹琵琶?”
韩驷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都把手指磨红了,真叫人心疼。
“没办法呀,出了一点儿意外。”
周时亦也有些苦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韩驷说了一遍,还有自己弹琵琶时总是没有感觉到状态。
不知为何,他对韩驷就是有一股莫名的信任。
韩驷:“那可以弹给我听听吗?我就当是你的观众了,你自己听和别人听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吧。而且我以前也学过一些乐器,虽然也弹得一般,但至少也可以给你指出一些建议。”
周时亦心中一喜:“当然可以啦!谢谢四哥!”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他看过韩驷的每一部电影,韩驷没成名时,曾在一部武侠电影中扮演一个角色名唤琴师。
琴师坐在高楼上,月色披肩,怀抱琵琶,四弦一声如裂帛,杀气腾腾,震慑人心。
后来也有人怀疑这是韩驷用了替身的,周时亦一眼就看出来那根本不是替身,那是韩驷的手,他在真真实实地在弹奏。
周时亦开心时,那双水润的双眸仿佛闪着清波,韩驷顿感自己陷入那柔软的涟漪之中。
这小可爱长得也太犯规了吧!韩驷艰难地移开目光。
“那我们快些走吧。”
韩驷转过身去,正想从口袋里拿出墨镜和口罩。
“等等四哥!”
韩驷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发现周时亦立刻拿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可爱的猫猫口罩。
“你要不要把口罩带上啊?要是待会儿被人认出来了……放心!这个是新的,我没用过!”
周时亦立即补充,他知道韩驷一直都有洁癖的,从来不用别人的东西。
韩驷了然,可爱就算了,怎么还这么贴心呢。
他缓缓将兜里的口罩塞回去,看着周时亦的小脸,接过口罩后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头发又细又软,跟他的本人一样呢。
“那谢谢了。”
“不客气!”周时亦笑着回应道。
他看着韩驷戴上那可爱的猫猫口罩,高大挺拔的身影,风流俊逸的气质,与这可爱风的萌猫实在不搭。
可是他是韩驷啊,戴上这可爱的口罩后不但不违和,还冲淡了眉宇间那一份凌厉之感,那与生俱来的贵公子气质更迷人了。
周时亦忽然很想将他的样子画下来。
南门几乎没有人影,周时亦带着韩驷来到了湖边的小凉亭,他拿起了琵琶端端正正地坐好,抬头就看见韩驷正专注地看着他。
周时亦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四哥……要是我弹得不好,你可不可以不要笑我啊?”
韩驷剑眉微挑,低低笑出声来:“不会笑你的。”
得到保证后的周时亦带上甲片,手握琵琶,开始弹奏起来。
不染纤尘的手指波动琴弦,动如清风,润如雨泽的琵琶声时而像彩凤于空中飞旋鸣转,又如街头闹市中有情人的声声低语,一首悠扬又缠绵的《秦淮景》临于耳际。
韩驷听得入耳,小粉丝总是出其不意地给他一个又一个的惊喜。他当初也曾为了演好一个电影镜头,去苦练琴艺,骄傲如他自感已经十分不错了。
可是如今看到周时亦,如此娴熟的手法,若是没有个五年的起步,断不能弹得如此流畅,有富含深意。
一曲终了,周时亦将手搭在琵琶上,止住那一抹余音。
抬起头来期期艾艾地看向韩驷:“怎……怎么样?”
韩驷醒过神来,点点头称赞道:“不错,曲调流畅,乐声婉转,只不过总是缺少令观代入故事的豁口。”
“豁口?”周时亦不解。
韩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们选择演绎金陵十三钗,想来应该是了解过故事背景的,像那种庞大又深刻的故事,若是没有去揣摩人物情感,你就没有演绎出曲子的内涵,自然而然地也无法让观众与你产生共情。”
周时亦若有所思,他在弹奏曲子的时候,脑子中确实完全一片空白,弹出来的曲子好像也总是有些生硬。
“那我该怎么办呢?”周时亦虚心求教。
韩驷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前,高大挺拔的身影轻而易举地将他笼罩在其中。
“在你脑海里构造一个故事,悲也好喜也罢,只要思想不空荡,乐声就不会没有灵魂,观众便会跟着你的思绪走,情绪感染到位了他们便会与你产生共情。”
在脑海里想一个故事?
周时亦难得皱起眉来,他倒是听懂了韩驷的话,这就像你小时候写作文时总要代入文中的角色,去揣摩他的思想感情,这样更容易写出故事情节的发展。
可是他犯了愁,他快20岁的人生里,除却那段着实模糊又不光彩的童年以外,好像就只剩下外公外婆慈爱的面容了。
以及……韩驷那双璀璨又明亮的琥珀色眼瞳。
“或者,你要不要试着把完整的曲子唱出来?”韩驷突然提议道。
“唱……唱出来?”
韩驷点了点头:“我记得你是苏城人吧?若是你可以唱出来,舞台呈现的效果会翻倍的。”
周时亦有些局促,他是苏城人没错,小时候也没少听外婆弹唱这首《秦淮景》,只是真要自己唱出来,他确实没有信心。
“我……我不行的……”
韩驷仿佛看见了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狗,耷拉着耳朵,脸上满是不自信。他敲了敲周时亦的脑袋:“抬起头来,看着我。”
周时亦听话地仰着头,那双只在银屏里看见的眼睛,如同星星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双眼是那么深邃,如此神秘,周时亦这才发现,韩驷的眼睛可比电影上,海报上好看得太多太多了。
“谁说你不行了?”
韩驷委下身来,他比周时亦高出许多,即使周时亦坐在石凳上,也只能勉强与韩驷的视线平齐。
“不要着急地否定自己,你要先相信自己,别人才会肯定你。”
韩驷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像蛊惑人心一般,带着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直击周时亦怦怦直跳的心脏。
*
后台人来人往,都在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的上台演出的节目,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与不安。
“时亦!怎么办啊!还有四个节目就到我们了!我好慌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我要放松一点儿!不能太紧张了呜呜呜!”
董娅清拍着胸口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没事的,你放轻松,平时怎么练就怎么来就好了!”周时亦安慰道。
“你说得对,我们排练了这么久,一定要好好展现出来!”
董娅清心理素质一直都很强大的。
“对了时亦,你说到时候要唱出来?这么短的时间你确信没问题吗?实在不行弹弹就可以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啊!”
周时亦点点头:“相信我,可以的。”
董娅清第一次见到他脸上如此自信的笑容,他长相本就温和乖巧,是婆姨婶娘最喜欢的类型。
可他身上总是缠绕着一股言不清道不明的忧伤之感,现在他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像极了冉冉升起的星。
“好!看到你这么自信的模样,我就放心啦!”董娅清道:“那你在好好准备一下,我去看看其他姐妹妆画得怎么样了。”
周时亦应声回道,正想重新调整一下自己的琵琶,这琴弦总是拧不紧,弹出来总是有杂音,他得确保上台弹奏的时候万无一失。
正调试着,就看到手机闪烁,是韩驷发来的消息。
h:出来一下,我在后台花坛这里等你。
周时亦看到信息时还有些疑惑,不知道韩驷这会儿又找自己有什么事呢,但他还是放下琵琶,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