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离封锁了消息,但第二天医院里仍然来了许多人。
上午的时候周晴又过来了一趟,顺道从警察局带来了最新消息——行凶的人是薛亦楠的死忠粉,在薛亦楠没有成功进入《盛夏》剧组的时候就对苏愈怀恨在心,后来薛亦楠在粉丝群说自己和苏愈在录制同一档节目时这人开始跟踪苏愈,直到前天薛亦楠一夜声名狼藉跌到谷底,他一时头脑发热便起了歹心。
来龙去脉和顾离想的差不多,只不过这真的是粉丝个人行为还是薛亦楠有教唆嫌疑就不得而知了,他躺在医院里动不了身,全权把这事交给了周晴,顺带让她把多余的刘小光带走。
早晨的时候他好不容易趁着洗漱找到和苏愈亲热一下的机会,他都已经把苏愈堵在了卫生间,结果被这家伙冒冒失失打断。
要知道距离上一次他们亲吻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
其他话顾离没再多说,只交代了一句“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薛亦楠的消息”,周晴便心领神会。
“那真人秀里的镜头还保留着吗?”周晴问。
顾离淡淡开口,“留着,不留着弹幕骂谁。”
周晴&苏愈:“……”
第二个来的是韩诤和贺翎这对。韩诤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坐在病床上问东问西,顺便把薛亦楠骂了个狗血淋头。
“安静点,这里是医院。”贺翎向韩诤飞去一个淡淡的眼神。
骂在兴头上的韩诤立刻熄火。
“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换药的护士刚走,顾离问韩诤。
韩诤脸色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坦白:“……听我哥说的。”
韩诤的哥哥就是苏愈经纪公司的老总,和顾离是高中同班同学,当初张陈能从顾离工作室直接入职羽信传媒就是因为有这层关系。
但其实顾离和韩谨的关系并不好,说是势同水火也不过分。
顾离不解,“你哥怎么会说起我?”
韩诤斗胆:“大概……是为了嘲笑吧。”
顾离:“……”
果然,韩诤两口子前脚离开,韩谨就施施然踏进了顾离的病房,手里还牵着一名身形消瘦看起来有些虚弱的男子。
苏愈正给顾离剥香蕉,一抬眼直接震惊住,惊叫道:“小羽哥?!你醒了?!”
文骁羽对苏愈点点头,转而看向顾离,“好久不见。”
突然看到在病床上昏迷了三年的人,顾离的表情比苏愈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文骁羽是他高中时候最好的朋友。
顾离挣扎着要坐起来,苏愈见状赶紧去扶他。
“行了,看也看了,就那么点伤死不了,咱们回去吧,医院里空气不好,不利于你养身体。”韩谨说着揽住文骁羽的肩膀就要把人带出病房。
“韩谨你他妈的……”
“哥!”
连句话都没说上,顾离急得爆了句粗口就要下床,苏愈知道制止不了只能立刻搀住他,看着他哥眼巴巴盯着门口。
韩谨如临大敌,先是警惕地搂紧怀里的人,目光扫过苏愈后又敛下眉眼略带嘲弄道:“你省省吧,连肖想多年的窝边草都保护不好还想掺和别人家事,我警告你别再想给我家小羽洗脑,谁都别想再拆散我们!”
顾离有些佩服韩谨一把年纪了想象力还这么丰富。
虽然对方年少时是个混蛋,对文骁羽做了很多混账事,以至于韩谨突然和文骁羽告白的时候,作为朋友顾离对韩谨的评价并不是很好。但现在他真的只是想和阔别许久的老朋友说几句话而已。
“你好好休息,回头我再来看你。”文骁羽笑着说。
“看他做什么”,韩谨恶声恶气抱怨道,低头看到文骁羽瞥来一个眼神,气势瞬间弱下去,“……要看也是他来看你。”
苏愈:“……”
韩诤他们兄弟俩在怕老婆方面真是一脉相承。
韩谨防贼似的看完顾离的“笑话”忙不迭带着文骁羽跑了,苏愈坐在床边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想什么?”顾离问。
苏愈没立刻回答,只是盯着他哥,目光在对方脸上来回扫视,看得顾离心里毛毛的。
“怎么这么看着我?”
“刚才谨哥说了一句话,我现在想求证一下。”
顾离:“?”
苏愈凑近一些,几乎和顾离贴着鼻尖,脑海中有很多细节随着韩谨的这句话逐渐清晰起来,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哥,你不想解释解释他说的那句‘肖想多年的窝边草’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谨哥是高中同学吧?”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顾离先是一愣,显然那句话韩谨在顾离面前没少说,以至于对方这次当着当事人说出来他都没反应过来。
垂眸看到弟弟好奇又期待的目光,顾离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他把苏愈拉到身旁,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对方,拇指在苏愈的手背上细细摩挲着。
然后他的目光汇集在病房的某一处,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这幅专注的模样大幅助长了苏愈的好奇和期待,印象中在面对高考题的时候顾离都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但是顾离最后给出的答案却让苏愈大失所望。
顾离说,“我也不记得了。”
苏愈的小脸瞬间皱了起来。
顾离被他生动的表情取悦到了,低低笑了一声,伸手捏了下弟弟的脸,解释道,“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小时候无法界定这种随时想陪在你身边的心情究竟是来自于哥哥照顾弟弟的责任感还是什么别的,等到能分清楚的时候已经没办法溯源了。”
“那你呢,什么时候开始确认喜欢我的?”顾离把问题抛回给苏愈。
苏愈一开始还很认真地思考,后来突然看到他哥整以暇的目光才明白对方在捉弄自己。
“好呀,强盗还会贼喊捉贼了,那年你强吻我的时候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喜欢你。”苏愈气得牙痒痒,偏偏他哥是病人还不能做什么,他寻摸半天最后凑上去咬住了顾离的唇瓣。
顾离顺势掌住弟弟的后脑,加深了这个送上门的吻。
夏末明灼的日光透过玻璃铺了一地,安静亲吻的情侣好似被镀了一层金光,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唇齿碾磨的声响,连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温柔。
他们吻了很久,分开的时候连顾离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
自从他住院,两个人虽然一直在一起,但苏愈顾及他身上的伤口,没给他任何亲密的机会。
“所以我的强迫成功了对吗?”顾离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为了那一天顾离等了太久,可是他的弟弟太单纯,顶着漂亮无害的脸蛋口口声声叫着哥,却不知道自己的每个举止都对他哥有着致命的诱惑。
“是啊,成功通过你的荧幕初吻让我不得不正视这段感情。”
回想起往事,这一刻两个人都感慨颇多。
午休之后是苏晋唯和祁涧来探望。苏晋唯这次对顾离和气了许多,嘱咐他好好养伤,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叫自己,至于顾离欠的那一千多万也没再像之前那般催命。
倒是杨静的到来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她提着保温桶进来的时候,苏晋唯和祁涧正要离开,三个人正正好好在病房里打了个照面。
苏愈看到这个场面的时候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准备随时上去拉架。
结果苏晋唯居然和杨静很平常地打了个招呼,就连祁涧都和她点了下头,杨静也礼节性地给了回应。
三个人之间好像只是认识的人客套寒暄,仿佛那些不愉快都没发生过。
苏晋唯二人没有因为杨静的到来而停留,打过招呼之后他们便离开了。
在苏愈的印象中,这应该是他父母第一次以如此和平的方式结束一场碰面。
“伤得严重吗?”杨静将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坐到床边的一把椅子上问道。
“没什么大事,没有伤到脏器,就是流了点血。”
杨静来探望自己这事让顾离有些受宠若惊,印象中上次两人的见面虽然没有爆发什么冲突,但也说不上有什么进展,杨静对于他和苏愈在一起这件事始终没有松口。
杨静点点头,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看到自己儿子紧绷着一张脸如临大敌一般站在一旁。她有些哭笑不得,指着顾离的病床说,“你站着干嘛,坐啊。”
苏愈沉默着坐下。
杨静用手拍了拍保温桶,接着对苏愈说,“这里面是补气血的桂圆姜枣肉汤,我煲了一上午,你一会儿喂给你哥喝。喝的时候注意着温度,别又毛毛躁躁的烫着你哥。”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让顾离和苏愈一下子都愣在原地。
片刻后苏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喃喃着用最直白的方式求证道:
“妈,你知道我们——”
“我知道。”杨静打断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其实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杨静很清楚,但这对她来说其实有些困难,执拗了半辈子的人终于能和自己和解本身就很不容易,让她一下子在两个小辈面前去检讨自己的错误脸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况且直到现在,她仍然不认为五年前自己阻止他们的行为是错误的。
她现在态度的转变不是因为她认识到了错误,而是她终于意识到这两个孩子确实是在认真对待这段感情。
其实苏愈一气之下出国的时候她抱了几分侥幸心理,认为空间上的距离能让两个脑子发热的年轻人都降降温,说不定见不到就真的不想了,两个人都能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
结果苏愈四年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这是杨静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质疑。
后来她在一次音乐会上遇到了大学时的一位学姐,对方曾经陪伴她度过很长一段追逐疯子乐队的时光,现在对方是国内一名知名度很高的演员。
两个人多年没见,在咖啡厅聊了很久。也是在那天杨静才知道,原来学姐在大学的时候一直暗恋自己。
提起这段往事,周仪很是大方磊落,并且表示很庆幸自己的喜欢并没有打扰到杨静正常的生活。
直到这时杨静才突然感悟——原来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拥有,自己曾经打着爱的名义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是苏晋唯所需要的,相反的,那些都成为了对方的困扰。
在婚姻上苏晋唯利用了她,但在感情上,她也伤害了苏晋唯。
她没想到这场意外的叙旧竟然也意外地解开了多年的心结,就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虽然嵌合锁孔的过程很艰涩,但最终还是成功打开了那扇门。
那场会面结束之后杨静破天荒主动给苏晋唯打了电话,接通的时候苏晋唯的声音充满着不确定,她能感觉到对方对于这通电话的震惊和防备。
这次他们没有吵架,平静聊了很久,杨静甚至还主动问候了祁涧。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杨静第一次觉得如释重负。也是从那天起,她开始认真思考顾离和苏愈在一起的可能性。
杨静见过苏愈和顾离打电话时幸福甜蜜的模样,她也听过顾离和她保证的海誓山盟。但那些话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和听笑话没什么区别。十几二十岁就敢夸口一辈子,太猖狂,也太不负责任。
直到最近在苏愈连番遭遇的危机中,她终于正视了两个孩子深厚的感情。
“静姨,有件事我、我觉得我应该跟您坦白”,顾离的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表情,以至于说话都激动的有些不利索,“出于对小愈安全的考虑,我打算把他接到我家里,我们、我们……”
或许还是心有余悸,“同居”两个字始终在顾离唇齿边没能说出口。
杨静的眼神也有些闪躲,虽然内心接受了,但她显然还不太适应以一种全新的身份来和顾离相处,“你们的事情,你们俩自己商量着来吧。”
说完杨静便说家里还有事让顾离好好休息,拿着包出了病房。
“妈!”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苏愈喘着粗气站在她面前,他的瞳孔颤动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让他的语气不由地小心翼翼:
“您……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