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台风离去,全市恢复正常运作,人们从家里出门,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开始上班、上学,街上又变得热闹喧哗起来。
宗景郁之前给两人挑选的房子已经差不多选定了,是一个在高档小区的三居室,除了主卧还有两个客房,他们打算把空出来的房间改做多功能房,一个健身房一个书房。两人会有一个很大的朝阳的阳台,可以在上面种绿植、晒太阳小憩。
夏南留在家里收拾行李准备搬家,因为装修的材料用的是最好的,几乎没有甲醛污染,不过出于断绝后患的考量,两人打算三个月后入住。在那之前,就先找酒店或者继续住在小房子里。
不过因为房产租赁市场波动大,房东打算不让夏南续短租,一旦有人预约看房,房东就会让他们马上搬走,他们将有一段时间会住在酒店。
酒店不能寄存多少行李,所以夏南也打算把东西丢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的东西,统统丢进回收站就好了。
宗景郁因为工作需要,继续在煌运上班。
舒运这人不太靠谱,自从陆家兄弟重新找上他后,他的工作时间就大大缩短,据他所说他是被迫的,但是总之就是公司不能一日无主,索性就让他的老友接管下来,维护一下公司日常运转就行。
“不过你不用担心,工资给你发的是总裁工资,你就继续和你的小男友过好日子......啊啊你们别摸我,我在打电话,滚啊!”
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让宗景郁哭笑不得地挂了电话,他们这些人有点荒淫无度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有本事舒运真能融到陆氏的投资。
不过,还真不好说。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手下埋头工作的煌运员工们,你们的老板为了给你们发工资,真的付出蛮多的。
手机一阵震动,他低头看。
沈铭苏给他发讯息。
【我准备回A国了,临走前再见一面吧,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时候?】
【明天?三天后的机票,乐观估计三天后台风又来了,我得在那之前走。】
毕竟是多年的同学和说不上多好的朋友,宗景郁也不想在对方要走之前闹得很不愉快,于是给他回。
【好。】
他们约在郊区一个僻静的高级餐厅,专做粤菜的。宋式装修尽显典雅,古松绕屏风,苍翠在曲折间。
沈铭苏显然是经常来的,轻车熟路带着他走进长廊深处,一面走一面语气有些抱怨,“这个地方真的难找,开车开了两个小时到,中间还走错路口,这么大个饭店没个路牌指明一下。”
“可能想让你在寻找中提高对它的期待感,这样在看到它庐山真面目之后会更加喜欢。”宗景郁半开玩笑地回他。
“哼,你总是给别人的失败找理由。”沈铭苏听他愿意和声讲话,心里又高兴起来。他喜欢宗景郁就是这一点,淡淡地玩笑,从不刻意奉承,也算是真性情的一种。
两人落座包间,这家酒楼只有两层,占地面积却很大,以长廊包间为主,包厢之间隔着山水装饰,安静互不打扰。
宗景郁给沈铭苏倒酒,自己却没喝。
他待会急着回家,不想在荒郊野岭等着代驾司机骑着小折叠代步车来找他,至于沈铭苏,他不想多管了,这个饭店有住房,大不了到时候让他住下。
酒席过半,菜已经上齐,两人只各自夹菜,饭桌出奇的安静。
“宗景郁,你这么喜欢你那个情人那。”沈铭苏喝得半醉,借着这份酒意,把话问出来。
“听说你在市中心买了套房子,正好能住两人。”
“别再找人查我了。”
听到这种话,宗景郁还是感到了不快,虽然在国外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被对方这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入侵生活的事情,但他一想到沈铭苏这样的疯子可能会干扰到他和夏南的生活,就如芒在背。
看着昔日好友不虞脸色,沈铭苏苦笑了一下,一口将杯中白酒喝干。
“怎么,就这么不愿意我提起你的男友?”
宗景郁没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半晌,沈铭苏缓缓起身,他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宗景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让他不至于摔倒。
哪知沈铭苏借机倒在他的身上,两个大男人,一个醉醺醺的神智不清,另一个眼神变得严肃和略带厌恶,怎么看怎么怪异。
被一把推开,沈铭苏退了两步后站定,有些受伤地看着对方:“我喝醉了,你就巴不得把我撇开是吧!你爸妈利用我家的关系做了多少生意,你装什么……”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渐渐地就不说话了。
至始至终,宗景郁都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宛如在观看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丑的演出。
他突然想起沈家经常教导自己的子嗣们要“体面”,他从小不知道什么是体面,只知道喜欢的东西必须得到,得不到的话他就要动用自己的权势和关系强取豪夺,这是他的体面。
可是对上宗景郁,他突然不明白了。
对方很少这么直白地对他露出厌恶的神情,多少会顾及两家人的脸面,自从他回国以来,宗景郁就频频对他不满,他一直觉得,都是因为夏南的出现,他甚至认为那个出现在咖啡厅小心翼翼看着他们的男人,没少在宗景郁枕边吹风。
嫉妒和不甘,让他上门去挑衅对方。
不知有没有作用,至少宗景郁没有动摇。
离出国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他本想将宗景郁也带走,也是带着十足的信心来的。可现在,他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功。
宗景郁对自己的生活很满足,身上那股他曾经鄙夷不屑的追逐事业的“俗气”淡了许多,或者说他开始学会隐藏自己身上的所有锋芒,再也不是那个鹤立鸡群,不甘平凡的人。
这全都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像蜗牛一样把自己装在壳子里的男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宗景郁揉了揉额角,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推开门走了出去。
沈铭苏紧随其后,他出声:“我说错了,你别这么急着走!就一会也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吗?”
这句话听起来太暧昧了,邻座出来透气的客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幸好在这个城市没有人认识他们,不然被媒体捕风捉影大加修饰一定会把事情变得很糟糕。
宗景郁不喜欢沈铭苏很多地方,但是他也是曾经真情实意地想要和他做朋友的。一步步走到今天,或许两个人都难逃其咎。
“铭苏,我把你当成朋友,当成兄弟,但我也希望,你可以成熟一点。”他回过身,对沈铭苏说,看着对方的脸色由红转白,各种情绪交错,他竟在心中有些痛快。
“你很聪明,努力学习的话会成为大人物的。我不像你,我没有雄心壮志,只想过好自己的小生活,也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话已至此,两人的青春已经结束。
沈铭苏深深地感到无力,他耸肩表示随你的便吧,转身回了包间,那里还有他刚开未喝完的半瓶酒。
宗景郁走之前嘱咐了服务员看着包厢里的人,每隔半小时要敲一次门,如有必要,记得送他去医院。
这里的女服务员眼神清冷如辉月,乌黑的长发梳成扁平的一条,恬静垂在左侧肩膀。只是对视一眼,宗景郁就有些惊讶,从对方深邃的眼里他知道她能处理好客房所有客人的问题,所以放下心来,再递过一张名片,就匆匆离场。
不知为何,他今天心里老是惦记夏南。
他们明天就要搬去酒店住了,可是夏南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给他发消息。
虽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还是有点在意。
回去的路上,云层里隐约看见裂痕般的闪电,在乌云的缝隙里像一只金色的眼睛,审判夜幕降临后渺小的生物。
用车载蓝牙拨打夏南的电话,郊区道路仍有红绿灯,他在等待的间隙用手指敲击方向盘,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冷冰冰的客服提醒。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宗景郁原本还算得上轻松的脸僵了一下,他不信邪地继续拨打回去。一样的结果。
他当机立断打给自己在附近的保镖,保镖马上赶到了,汇报的结果还是令他整颗心吊起。
夏南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