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锦听见声音后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刚穿来时确实身在赌场,原身不仅输光了手里全部的钱,还欠了一千两白银。但那时谈锦震惊于穿越之事,又想起原主还有个可怜夫郎正忍着手痛在酒楼抚琴,哪还顾得上还赌债,直接夺门而出,直奔酒楼。

  如今债主上门,青年虽然垂眼坐着不发一言,但谈锦明白他心中对自己的偏见定然更深,心中无奈更甚,面上却不显,对齐元清嘱咐道:“你坐着,别下车。”赌场中鱼龙混杂,青年容貌倾城,又是体弱的哥儿,还是少接触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谈锦下了马车,见车前站着一位蓄满络腮胡的大汉,认出对方正是赌场的打手刘全。

  马车停在官道上,谈锦不欲引人注意,便将络腮胡引至一边的小巷子。走过去的功夫,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两人一站定,他便开口道:“刘大哥,你通融通融,给我十天时间,十天之后我还赌场连本带息一千一百两。”

  络腮胡听后却是嗤笑一声,“就凭谈少爷那酒楼,十天能挣到这么多吗?”刘全清楚自己面前这人就是个只会挥霍不懂经营的废物,十天挣一千一百两,即便是谈老爷活过来,也是做不到的,“赌场的规矩,谈少爷也清楚,只打欠条是行不通的,得有抵押物。”

  “抵押物?”谈锦努力回忆原主家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押,却听络腮胡大汉道:“你那夫郎日日在酒楼弹琴,是公认的好相貌,再加上他那一身高不可攀的气质,最是受欢迎。”刘全尽是横肉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暧昧的笑,“整个花溪城的人都知道谈少爷只喜欢女子,娶了貌美夫郎却没碰过。不如,你将夫郎抵押给赌场。又或者,你直接卖给赌场,不光能把账平了,还能给你这个数。”络腮胡伸出五指比了比。

  谈锦耐着性子听他讲完,听得直皱眉,想也未想便拒绝:“不行!”下一瞬,他似有所觉般看向巷口,正看见齐元清站在那,也不知将两人的对话听进去多少。谈锦心里咯噔一下,又宽慰自己他可是立刻拒绝的,即便齐元清听见了应该也不会想多。

  “你怎么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谈锦迎上去,侧身挡住络腮胡扫视自家夫郎的视线。

  “大伯路过,看见我们的马车了。”齐元清能感觉到络腮胡淫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虽然很快便被谈锦挡住了,但他想起刚刚听到的话,更是浑身不自在,“他有事要与你商议。”

  谈锦抬手揽着青年的肩往巷外走,青年虽僵着身体,但念及络腮胡在两人身后虎视眈眈,也没反抗,顺从地任他揽着。两人离得近了,青年身上的幽香便一阵阵往谈锦鼻下飘,那气味冷冽幽清,明明最该平人心绪,偏偏谈锦闻见了,却紧张得手心都出汗,几乎要同手同脚了。

  好不容易到了巷口,谈锦放开手,勉强定了定神,对青年道:“你回马车上坐着,谁叫你都别搭理。大伯要是想上马车你也让车夫拦着,我把这边处理好再过去见他。”

  齐元清在谈锦面前一贯寡言,闻言只是撇开眼,应了声好,而后便利落地转身离开。

  谈锦转身,见络腮胡还在伸着脖子张望,再想起原身的极品大伯,只想赶紧把赌债这事谈妥了,赶快去应付原身大伯,他几步走回刘全面前,干脆道:“我把谈氏祖宅抵给你,如何?”

  络腮胡也没想到谈少爷竟然这么糊涂,谈氏祖宅都能抵押,还真是败家子。不过谈少爷糊涂,他可不糊涂,这祖宅转手一卖就能得两千两,不像那哥儿,到了手里还要调教一番,能不能回本还不一定,络腮胡当场便答应了。两人敲定了明天一块把将地契房契送去抵押行公证,络腮胡大汉也不再纠缠。他今日谈成一笔大生意,可得去酒肆吹嘘一番。

  出了小巷,谈锦看见自家马车不远处停了一辆较为寒酸的马车,便是原身大伯的。

  早年原主爷爷分家产时,两个酒楼三处宅子。大伯拿了两处房产和一个酒楼,奈何他不擅经营,酒楼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加上生性挥霍,手中资产每况愈下。而原主父亲则很有商业头脑,将酒楼经营得红红火火,很快便盘下了花溪城最大的酒楼。大伯嫉妒原主父亲的成功,总是背地里使些小手段,甚至还在原主父亲去世时妄想接手酒楼。

  原主比较蠢,幼时和大伯关系一向很好。可以说,原主变成这样一个败家子,得多亏了大伯的“栽培”。便是赌瘾,也是在大伯的教唆下染上的。只是原主再蠢,父亲刚死,大伯就过来妄图接手父亲生前的心血,他也是不同意的,也因此和大伯闹翻了脸。

  不过在谈锦看来,这个大伯可不仅仅是垂涎原主的酒楼,甚至还垂涎原主的夫郎。想起记忆中原主大伯的那些眼神和动作,谈锦走向马车的步伐便更快了,他真的很担心谈丰趁着自己不在场对青年做出什么混账事。

  到了自家马车旁,他伸手去掀车窗帘子,打算先看看青年,却撞上齐元清也正好伸手,两人的手短暂相触。青年慌地往回缩,谈锦也惊得缩手,甚至往后跳了一步。

  等平息了狂乱的心跳,谈锦才上前一步,隔着帘子道:“元清,你还好吧?”

  青年不说话,隔了半晌,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苍白漂亮的脸,他又用那种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将谈锦瞧了个遍,竟破天荒地开口问道:“你说要把我送去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找一户人家收留我,其实就是想把我卖去赌场吗?”

  语毕,连车夫都向谈锦投来凝视人渣的鄙视目光。

  “不,不是。”谈锦脸都涨红了,青年不是听见他拒绝了吗?怎么还会多想,“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还赌债,不会把你卖去赌场。”

  齐元清深深看了他一眼,放下了帘子,雪白的衣袖在谈锦面前一闪而过。

  车内,青年攥了攥酸痛的指尖,自有办法还赌债?谈锦身无长技,哪来的办法?恐怕还是想从他身上打主意。

  “元清,我先过去和大伯说几句话。”车外,谈锦低声道。他知道要改变青年对自己的固有印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并不急于一时。他转身走向不远处另一架马车,轻敲两下而后上了马车。车上坐着一个膀大腰圆,满脸奸相的男人,正是原身的大伯谈丰。

  见了谈锦,谈丰沉下脸,“我听说你今天去酒楼里大闹一通,还要小二把食客的酒钱全退回去了?”

  只是带自家夫郎回家,竟成了大闹一场?况且谈丰这消息也太灵通了,显然是酒楼中有奸细,也怪不得从前谈父只要一推出新品,很快谈丰的酒楼便能推出类似的菜品。

  酒楼的伙计整日偷奸耍滑,原主只知吃喝玩乐看不出来,谈锦可是一眼便能看出。只是酒楼易主,又不是换了厨师或是原料供应,怎会酒菜质量下滑得如此严重,不过是一帮人看原主不管酒楼便玩忽职守、偷工减料罢了。这帮人,一个也不能留,通通都得解雇。

  “大伯,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谈氏酒庄如何经营,我自有打算。”早在刚穿来时谈锦心中便有了盘算,他幼时便跟着奶奶学做富春茶点,做出来的味道虽说比奶奶差点,但也是极受欢迎的。曾经为了发扬富春茶点中的茶艺,17岁时他还专程找了个师傅学长嘴壶茶艺。20岁去宝丰旅游时,因对当地魔术感兴趣,他索性留在那学了两个月。回来后,一招茶底生花的幻术把奶奶哄得笑眯了眼,让他立刻把这招教给店里的员工。那段时间,仅凭着这茶底生花的表演,他们茶楼从早至晚宾客如云。

  如今阴差阳错,穿成了酒楼老板,他自然是要重拾旧业,在这里重新开一家富春茶楼。

  “你还自有打算?”谈丰哼笑一声,脸上的横肉跟着抖动,“你的打算就是把谈家败个精光吧!”他捻了捻下巴的小胡子,“谈锦,我是你大伯,不会害你。你爹死后,我们就是关系最亲近的人。如今谈氏酒庄日渐萧条,你又欠了赌债,大伯看着也是焦心得很。不如这样,大伯辛苦一下,接管你的酒楼,给你这个数。”男人伸出两根肥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谈锦看笑了。

  他一笑,谈丰只以为他心动了,便继续道:“你拿着这笔钱,还了赌债,再做点小营生,过安生日子,不比现在强。”

  “至于你那夫郎。”老头装模做样叹了口气,“你们就是段孽缘。你只喜欢女子,大伯也知道。况且你那夫郎从前是大户人家的哥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根本帮不了你什么,不如把他休了,再挑一个贤惠女子。”

  齐元清已经和丞相府断了关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谈丰说出这样的话,明摆着是打着齐元清被休后困苦无依,他再趁虚而入的算盘。

  --------------------

  宝丰幻术也是非遗。一开始想写一个魔术师攻来着,但后面因为种种原因觉得还是写富春茶点吧。富春茶点是扬州的非遗,扬州当地的店的名字叫富春茶社(和文里不一样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