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渺那么好,爱慕他的人何其多,可不知为何,荀斯桓就是看黎言卿最不爽,就是觉得黎言卿是最大隐患。

  也许,因为荀斯桓在内心深处也承认,黎言卿和许云渺在一起时,黎言卿才是更包容迁就的那一方,和自私的他不一样。

  也许,因为黎言卿能和许云渺畅谈那些爱好和天马行空的想法,而不像他,只知道嘘寒问暖,只知道工作和柴米油盐。

  也许,因为他从没见许云渺和黎言卿吵过架,黎言卿从不舍得对许云渺说重话,和气急就容易口不择言的他不一样。

  只要许云渺和黎言卿一有瓜葛,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感到不安。

  哪怕黎言卿早表明过自己不是同性恋,哪怕许云渺早就一遍又一遍地用语言和行动向他证明了深沉爱意。

  那段视频,像是印证了荀斯桓的怀疑,也让他有了原谅自己的猜忌的借口,哪怕他潜意识里一直知道,视频有猫腻。

  他发怒质问,和许云渺冷战,用言语中伤,甚至做了混账事,发泄一通之后,他再想和许云渺共同查明真相时——

  许云渺出事了,被车子撞得支离破碎,像被胶水重新糊起来瓷娃娃。

  荀斯桓不愿回忆那段噩梦——

  眼前一切都是黑白,他守在ICU门外,后来又守在病床边,不分昼夜,寸步不离。

  他不敢松开许云渺的手,怕老天一狠心,决定收走他的挚爱。

  他如同惊弓之鸟,风吹动许云渺的一根睫毛,他都觉得是许云渺即将苏醒的征兆。

  绝望和希望碾磨神经,让他敏感暴躁,无法处理工作,甚至把奄奄一息的、他曾视若生活全部的云寰也抛在一边。

  他把自己关在留着许云渺痕迹的卧室里,抱着许云渺的衣服,闻许云渺的枕头,听手机里有许云渺声音的会议录音。

  他抽烟成瘾,酗酒无度,几乎把自己变成一个浑浑噩噩的废人。

  后来,是唐晓艾看不下去了,直接一耳光打醒了荀斯桓。

  “荀斯桓,我告诉你,再让我看见你这幅丧气样儿,你就别给我进渺儿病房了!我嫌晦气!”

  “云寰不是你一个人的产业,也是渺儿的宝贝,你想甩手不管就能不管了?无能!懦夫!”

  “你不是渺儿的意定监护人吗?你就这么监护他?!”

  “从今天起,拿着这笔钱,把云寰救活。等渺儿醒了,你要还他一个安然无恙的云寰,这是你欠他的!”

  唐晓艾说完,把两份文件拍在荀斯桓胸口。荀斯桓看罢,被情绪压垮,在卧室怒吼崩溃,落泪整夜——

  一份是许云渺给自己买的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写的是荀斯桓。一份是抵押借款合同,抵押物是许云渺自己名下的他父母在郊区的房子。

  两份文件,凑齐了一千多万,足够救云寰于水火,也足够荀斯桓收拾旧山河,重头再来。

  一年后,云寰以全新的团队再度跻身华东法律圈顶尖之列,涅槃重生后,它甚至比之前更强更耀眼。

  经此一事,圈中人人觉得荀斯桓仿佛战神,无坚不摧、战无不胜,没什么能打倒他。

  可只有荀斯桓自己知道,无坚不摧和战无不胜是因为,他的背后永远有许云渺做后盾。

  哪怕,许云渺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了,依然是如此。

  手机铃把荀斯桓拽出甜蜜又沉重的回忆,来电的是朱立业,急急问许云渺的航班有没有顺利起飞。

  “你想什么呢?把人送到机场,你就不管了?这么大雨,好多航班都滞留了啊!渺渺到现在也没联系你?”

  荀斯桓被一语惊醒,疯狂给许云渺打电话,可怎么打都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荀斯桓心倏忽沉了底——上次许云渺出事,也是在这样的暴雨天。

  申城暴雨,许云渺要乘坐的那班飞往新港城的航班被临时取消了。

  许云渺本就因为没能和荀斯桓好好告别而心烦意乱,从不发火的好好先生居然和航空公司的客服吵了一架。

  待到听出电话那头的客服姑娘都暴露哭腔了,许云渺一愣,责怪自己竟迁怒于别人,诚恳道了歉才挂了电话。

  何必迁怒别人,对谁的气就该对谁撒,何况,他现在被困在机场,正缺一个开车来接他回家的人。

  正这么想着,荀斯桓自己打了电话进来,许云渺接了,对方却半天没开口。

  “荀斯桓?”

  “渺渺。”荀斯桓这一声,语气像是松了一口气,声音那么低,差点被机场的人声鼎沸给淹没。

  可许云渺听见了,还被这称呼喊愣了,“渺渺”是他儿时小名,印象中,初中毕业后,连唐晓艾都不再这么叫他了。

  可这过分亲昵的称呼被荀斯桓喊出来,竟然没什么不自然的,反叫他窝心,好像合该如此。

  “荀斯桓你瞎叫什么……有事说事。”

  “渺渺,回来,回来我身边好不好?”荀斯桓的声音很是古怪,沙哑得好似吞了沙子,颤抖到像快要窒息。

  许云渺感到他不太对劲,听着像人刚经历了巨大折磨,让许云渺不禁觉得,若不立刻赶回去,荀斯桓会立刻断气。

  那边荀斯桓醉得神志不清,心被煎烤着一般,连带着整个人都像被丢进了火炉里,滚烫燥热。

  那边,许云渺挂了电话,也是火急火燎地往回赶,生怕自己回家晚了,荀斯桓真会出事。

  出租车穿越泼天暴雨,停在竹杨苑公寓楼下,许云渺拖着箱子匆匆忙忙走向电梯间。

  电梯上行,许云渺看着跳跃的数字,忽然意识到,这一路风驰电掣,他却没觉得恐慌,一直难以克服的阴影,竟被担心治愈了。

  抵达30层,许云渺立在公寓门口按门铃,半晌无人回应,他又打电话,仍然无人回应。

  荀斯桓该不会真干出什么蠢事情吧?要不联系物业来开门?或者直接报警?

  他边快速思考对策,边焦急地直接拍起门,手无意间搭到了门把手,而后脑内迅速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荀斯桓对他那么痴迷,那这房门密码,会不会就是他的生日?

  许云渺只纠结了三秒,便输入了自己生日的八位数字,而后迅速听见了密码错误的提示音。

  居然有点失望。

  他旋即又产生了一个更异想天开的想法,可冥冥之中又觉得,或许真的可行。

  下一刻,许云渺把自己的大拇指按在了门锁的指纹识别区域。

  嘀嘀——

  门锁解开了。

  这一刻的震惊尚且来不及消化,许云渺一进门,又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如同脑内有惊雷劈过——

  荀斯桓公寓的装修,居然和他的公寓一模一样。

  布局、墙漆、地板、窗帘、绿植、所有家具电器,连沙发上的抱枕和小毛毯,都像从他那儿复制黏贴过来的一般。

  许云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以为自己一时着急搞错了楼层,猛退一步出门,抬眼看向门牌号。

  3001,没错啊!

  许云渺迟疑地脱了鞋,往屋里走了几步,而后收获了他这天内的第三次震惊——

  荀斯桓,法律圈万千少年少女的梦中情人,此刻却宛如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荀斯桓瘫坐在主卧门口,衣衫凌乱,昏暗灯光掩饰不住他一脸苍白,才大半天不见,他下巴上居然冒出了青色胡茬。

  “流浪汉”听见响动,抬头眯眼看向许云渺,眉眼间有化不开的疲惫,目光深处暗流涌动,藏着万千情绪。

  而万千情绪中,许云渺敏锐捕捉到了一丝惊喜,惊喜里还透了一缕……哀求?

  “渺渺,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荀斯桓是真的醉了,讷讷地想着,此刻出现在家里的究竟是哪个许云渺,可明明,世上只有一个许云渺。

  许云渺哭笑不得走过去,刚蹲在流浪汉身边,还没凑太近就闻到一股浓烈酒气。

  来不及后退,流浪汉一扑上前把他搂住了,体温灼人,呼出来的气都是烫的,带着酒气,扫在他颈侧的敏感地带。

  “渺渺,你没事吧?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原谅我。”

  荀斯桓低低的声音,贴着许云渺的脸颊,从耳骨传导,声波振动着,让头皮一阵阵发麻,那期期艾艾的语气,委屈、懊恼又焦急。

  “怎么把自己喝成这样?”许云渺心软了,被这情况弄得措手不及,抬手反搂住荀斯桓的腰身,轻拍他后背。

  荀斯桓的酒量他见识过,那次酒桌上被荀斯桓救场,这人拎起分酒器灌酒,喝罢还能和贺飞谈笑风生,脸色都不带变得。

  可现在,荀斯桓眼神迷蒙又可怜,脸颊耳尖都是潮红,这样子,居然比醒着时更诱人。

  许云渺的手掌隔着衬衫贴在荀斯桓后背,喝了酒的人体温高些也是正常的,可荀斯桓现在摸着是烫手了。

  “荀斯桓,你病了?”许云渺把闷在他颈窝的脑袋用双手捧起来,可如此就没有多余的手了,只能用自己的额头去探人体温。

  荀斯桓好像很喜欢被这样贴着额头,迷蒙委屈的眼睛一下亮了,下巴一抬就要去亲许云渺。

  许云渺慌忙一退才躲过一个酒气熏天的吻,没好气警告他:“你再乱动,我可走了。”

  “渺渺,对不起,渺渺,你别走。”荀斯桓现在完全是在撒娇了。

  许云渺心都酥得掉渣了,无奈问:“我去个新港城而已,你至于吗?”

  “对啊,新港城。”荀斯桓如梦初醒,“你怎么没去?你为了我回来了,是不是?你决定不去了,是不是?”

  “是什么是!特大暴雨,航班取消了。”许云渺嗔道,又暗自庆幸,若真坐着飞机走了,谁来照顾这位醉酒的病人。

  可荀斯桓闻言,刚燃起的精气神立刻泄光了,又没骨头一般倒在许云渺怀抱里。

  让病人再这么坐地上发酒疯可不行,许云渺吃力把强壮的醉汉架了起来,手往卧室门把一按,发现门是锁着的。

  还真是,差点忘了,这大概就是那间神神秘秘的主卧了。

  荀斯桓也意识到了问题,支吾道:“这间门坏了,我们去客卧。”

  门坏了?许云渺又生气又想笑,什么破借口,喝迷糊的荀斯桓,智力大概只有幼儿园水平。

  许云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连拖带拽地弄上了客卧的床铺。

  荀斯桓仰躺在床上,眼前有五六个许云渺,正层层叠叠地看着他,那么温柔地给他脱衣裤,舒服得他喃喃起来。

  “渺渺,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真是渺渺吗?”

  许云渺听不清那呢喃,俯身到荀斯桓耳边,还以为荀斯桓是哪儿不舒服了。

  荀斯桓已经没有一丁点理智了,一心只想弄清此刻照顾他的是哪个渺渺,又本能地往渺渺身边依偎,拱蹭粘人,像条大狗。

  “荀斯桓,你说什么?”

  “太……太像了。”

  “太像了?!”

  许云渺无言以对,急火攻心,扬手一巴掌就狠狠扇在了荀斯桓的翘臀上,扇得自己的手掌都火辣辣得疼。

  荀斯桓这个臭混蛋,喝醉了,居然胆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和那位神秘白月光长得太像了?!

  渺渺:哼哼,可算打回来了!

  明天也许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