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婉也没想到,她竟然能一瞬入梦。
许久没有吃瓜,陈静婉还是挺期待的。
入眼是熟悉的紫禁城,只不过所在之处却是一个她从未踏进的宫殿——永和宫。
陈静婉站在永和言门口,正巧看见一身素装的钮钴禄氏在言女的搀扶下进了主殿。
陈静婉意识到这次的瓜与太后有关,就紧跟着太后进去。
踏进永和宫的时候陈静婉就间到了一股清甜的酒味。
永和言里的陈设不多,但很明显主人的品味尚可,陈列架上摆放的瓷器花瓶皆为素色,还按照渐变色排放。阳光从琉璃瓦窗照射,进来,圆润的白瓷上映出一片浅浅的金色。
陈静婉大致扫过殿内的布局,不错,是她喜欢的样子——东西不多但很有条理,如果她回官之后也还是这般陈列,那她甚至都不用怎么收拾屋子!
陈静婉在这边盘算着到时候搬过来住可以放些什么,转眼间,主殿的主人姗姗来迟,一旁伺候的官女也紧跟着为钮钴禄氏送上了待客的茶水。
陈静婉看过去,雍正朝永和宫的主人一席淡蓝色的旗装,旗头上的装饰和她本人的品味一样素静。她的相貌也是百里挑一的文雅,只涂了些淡淡的胭脂,一置一笑间像极了江南雨露中持伞走来的温婉美人。
“嘉妃妹妹来了。”
这美人一开口,着实让陈静婉吓了一跳。
也不能说她的声音过分粗犷,就.…….与她的那张脸一点也不搭!
好一张柔淑的美人面,可她的声音为何如此中性,甚至还有点点偏.……御?
陈静婉满脑子都是一位娉婷袅娜的江南美人对着她回眸一笑,然后操,着东北大口音喊她:“来了老妹儿!“
陈静婉:"…"
然而钮钻禄氏的回答让陈静婉确认了她的身份——裕妃耿氏。
陈静婉并不意外耿氏和钮钴禄氏的关系极好,两人毕竟是在雍亲王府邸就换着养儿子的关系,为了彼此的亲生儿子应该没少交流。
不过陈静婉单看耿氏的眼神和面相,就觉得她应该比钮钴禄氏要单纯一些。
然后陈静婉就听着两个人唠嗑。
问吃了吗?
问身子骨咋样了?
问儿子们过来问安说了啥。
从两个人的对话里,陈静婉能听出钮钴禄氏是有些依着耿氏的。当两人话题产生分歧时,钮钴禄氏第一反应就是不与耿氏争执,以耿氏的话为主。
其实也不怪嘉妃如此谨慎赫敬,毕竟耿氏在雍正后院也是真的得宠。除却年贵妃这个盛宠妃嫔,耿氏得到的宠幸应该能在四大爷后院排个前三,毕竟是《清史稿》里有笔星记载的喜爱。
陈静婉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永和官里飘着一股清甜的酒味,那是因为耿氏足够豪爽还能和四大爷喝到一块去,所以她的宫殿里放有甜酒,也就不让人感到意外了。
前情铺垫完毕,钮钴禄氏就图穷匕见,突然提起乾小四和弘昼的后院。
乾隆早期子嗣确实不算丰,一直到登基后也就才养活了这么四个,和现在的他爸差不多,陈静婉也就很能理解钮钴禄的急切。
毕竟放眼看去她的弘历是最有可能登基的皇子,要是子嗣不行,那未来的皇位还不知道要落到谁头上呢!
但钮钴禄氏也发现了,自从弘历长大后,就不太爱让她插手他的事情了。
这种行为似乎与耿氏有很大的关系。
当然,钮钴禄氏知道之前耿氏对弘历是放养,有书房的先生们管教着,耿氏基本上就不对弘历的其他事做更多的问询和干涉。
但是弘历毕竟不是耿氏的亲儿子啊,她这个做亲额娘的恨不得能有小言女将弘历一天到晚所做的事情都票告给她,耿氏怎么能不理解她的想法。
不过耿氏也很少在她面前多问询弘昼的事情,钮钴禄氏当然不信耿氏这么放心弘昼和她,她觉得耿氏肯定是私下里派人去查了,见弘昼养得好,才不过问其他。
因此钮钴禄氏旁敲侧击问耿氏说:“也不知道弘历和弘昼后院安不安生,要是福晋侍妾们和谐还
好,怕就怕后宅不宁。”
耿氏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些,“只要弘昼能对福晋好,两人再给本言生个大胖小子.….孙女也行?本言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钮钴禄氏一听,这要是就指望这点东西那可怎么行?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弘历和弘昼后院都没什么子嗣,她得往她们后院塞点人进去。
于是她就对耿氏道:“兴许是呵哥们后院侍妾太少,不如正好趁着过几天选秀,姐姐陪我一同去
相看,也能求陛下再给他们俩指几个妥帖的人照顾着.……”
陈静婉听钮钴禄氏这话,就知道原来她想在乾隆身边安插眼线是早有预谋的事情,只不过现在看来,她好像.………一直在努力一直没成功?
陈静婉着实是被太后逗笑了,这叫什么——努力努力白努力?怪不得乾隆前天这么快就过来还愿意护着她,他被亲妈这一次二次的算计,可不得多长个心眼儿?
耿氏想了想,觉得有理:“挺好的,五阿哥后院也确实应该多添几个人了。有没有选秀的名单?要是不知道姑娘家事光瞧着她们脸,恐怕阿哥们也不一定会喜欢。”
钮钴禄氏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选秀名单递给耿氏,耿氏一边看一边同她聊,话语中的态度是将钮钴禄氏当作身份同等的姐妹。
但陈静婉听着纽钴禄氏的回答,有时候却觉得把她自己的姿态放得太过低微,反而让陈静婉感到一些不适。
经过这个梦境,陈静婉大概能理解为什么现在的太后总想把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毕竟乾隆不是在她跟前养大的,她和乾隆亲近,却也没有那么亲密。钮钴禄氏不知道乾隆心里的想法,她本人控制欲又强,自然忙不迭想要往乾隆身边送人,通过监视能隆揣测圣意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再加上早期在雍亲王府邸时,钮钴禄氏就不怎么得宠,估计是更加深了她对权利向往的这个心理。
在她之前有超能生育的李氏,后又有盈宠不衰的年氏,中间还穿插着能陪四大爷喝酒聊天的耿氏,以及从头至尾都温柔善意的白月光解语花福晋乌拉那拉氏,她在这些女人中间也确实是不够看。
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一个样样都出色的儿子弘历,雍正也不可能直接给她妃位,而是像耿氏一样先给个嫔,再逐级晋升。
陈静婉并不知道钮钴禄氏在后院和后官中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但就凭着这低微的姿态,她也不难猜到一朝跃为太后的钮钴禄氏会变本加厉,对权利的欲,望更深。
钮钴禄氏就像一个弹簧,在四大爷的后院时被压到了最底,一朝上面的重物被撒去,四大爷崩逝她成了太后,可不就等于直接弹跳到最高顶点,再不愿意下去么?
陈静婉这边昏睡着补觉,那边太后见她猝然倒地确实慌乱难言。
侍奉的小太监急急忙忙去请了太医,春水跟芳甸就连忙将陈静婉扶起送到一旁的会客榻上。
春水懂医术,她最开始也被主子吓到了,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回应。但春水跟看陈静婉久了,临危不乱的本领也练就了一二,她给陈静婉诊过脉后发现主子没有大碍,就立刻放下心来。
这样也好,春水在外侍奉时,听到了太后问责主子的话。主子这样突然晕过去,太后就是再想责难她,也无济于事。
很快,来得不只有今日当值的谢寻鹤太医,还有紧随其后的乾隆和富察皇后。
乾隆难得抽出点时间,本来准备高高兴兴地跟富察氏一同用晚膳,随口问询了一下太后的情况,没想到就听说婉贵人在太后跟前晕倒了。
乾隆和富察皇后也着实没想到太后能把一个宫妃折磨晕,他下令用“婉贵人侍疾恭心”作为理由堵住了悠悠众口,就同富察皇后一块过了来。
见到太后,太后也直接对他道:“哀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哀家才刚想跟婉贵人说两句体己的话,婉贵人就突然晕过去了,还怎么叫都叫不醒。“
乾隆心道朕还能不知道皇额娘会说什么?他点了点头,“婉贵人为了皇额娘昼夜不寐,她身子骨又单薄,确实会突发疾病。“
“先让太医给婉贵人诊脉。”富察皇后道。
乾隆点了点头,谢寻鹤就紧跟着去了。
谢寻鹤摸着陈静婉的脉象,婉贵人寸关尺三部有脉,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尺脉沉取应有力①——这分明是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如果说一定要有什么的话,谢寻鹤觉得婉贵人这些日子的伙食看样子是太好了,她的手腕都粗了一小圈,好像真的吃胖了不少!
谢寻鹤诊着这脉左思右想,也想不到婉贵人为何会突然晕倒——因为她也并不像是吃饱了撑的……
最后,迷茫的谢寻鹤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婉贵人怕不是睡着了吧?!
但既然婉贵人只是睡着了,就不需要再担忧什么。
谢寻鹤收回手,恭敬低答:“婉贵人是侍疾疲劳,才会突然间晕倒。并且婉贵人之前所居桃源深处与现在所居的后殿位置方向大不相同,太后娘娘福寿深厚,婉贵人难堪当这重任。古语有云’宅以形势为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若得如斯,是事俨雅,乃上吉②。万方安和自是龙凤祥瑞之地,婉贵人受不住这宫内龙气,也是可能的。”
其实一句话就能总结谢寻鹤的意思——没病,婉贵人不适合住在万方安和这地方,两者相冲。
在太医院浸润了这么些天,谢寻鹤也成功学会了张院判那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敷衍理论。
他有意保婉贵人,自然不会在太后和皇帝面前说真话。婉贵人估计一会儿就醒了,也不会对他的诊断产生什么影响。
于是谢寻鹤补充道:“微臣这就去开些方子,婉贵人约莫今日戌时前能醒来,就劳烦春水姑娘煎
药给婉贵人喂下了。”
春水点了点头,连连应下。
乾隆听完,自然对太后道:“既然婉贵人现在病了,就搬回桃源深处养病。皇额娘这自有太医宫
女侍奉,也要不了她什么事。“
富察皇后则在一旁顺着太后的气。
陈静婉最后是在桃源深处的床上醒来的。
见到她熟悉的装饰和床榻,陈静婉就是一整个兴奋!
天啊,一觉醒来她回家了!她第一次觉得桃源深处这方小小的别院是这么亲切,让她恨不得永远都不要离开这里。
醒来后,春水伺候了陈静婉洗漱,又将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情同陈静婉讲了。
听说以后都不用再去侍疾,陈静婉第一反应就是爽!没想到她的摆烂这么成功!
不过春水这么一说,陈静婉也才反应过来——就连春水都能诊出来她没有生病,为什么谢寻鹤要在乾隆面前说那些欺君的话?
不论谢寻鹤的心理是什么样的,但他这次算帮了她,陈静婉必然是要对他表示感谢的。
巧的是,陈静婉刚醒来不久,谢寻鹤太医就闻声前来,给她诊平安脉了。
陈静婉立刻对他表示了感谢。
虽然她没有提及今日这事,谢寻鹤也听明白了婉贵人的意思。
他有些惊讶于婉贵人的坦诚。
谢寻鹤在想,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婉贵人并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反而与他们这些人一样,平等、独立、以理处事。
确认了婉贵人确实无碍后,谢寻鹤思虑良久,最后还是将最开始写好的另一份药方呈上给了她。
在乾隆面前写下的那份就是太医院留存的那张,那张是用来应付陛下的,谢寻鹤一向分的清楚。
“这是什么?”陈静婉看了眼,上面荷叶和干枣的量加了十成,她并不明白这份方子有何作用。
谢寻鹤只答:“若小主儿觉得有用便可以煮了来,对您的身体确实有好处,可活血清凉。”
陈静婉点了点头,就让春水收下了。
谢寻鹤走后,陈静婉觉得他递过来的那方子时话里有话,便问春水道:“这药方可有什么不妥?"
春水看了良久,摇了摇头:“确实都是引人康健的良品,这盛夏日子用了,也确实足以解暑清
凉。"
春水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只不过足量荷叶茶配上这些药品也有一个作用是,能让人清减一些..”
陈静婉:"…"
好家伙,她不会真的吃胖了很多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