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贵人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陈静婉的心情。
因为一大早乾隆不仅派了太医,还给嘉贵人送了几个唱经的和尚。
“嘉贵人说她阴气重,想要陛下的阳气暖暖,结果陛下派了两个大师去当着她的面唱《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和《金刚经》,说这两个经文是用来去阴气辟邪的,让嘉贵人听它个十天半个月。”
宋福舟本来还想严肃一点,但些下这事做得太不可思议,他真的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主儿啊,你都不知道,现在澹泊宁静岛屿外都能听见大师念经祈福的声音,那声音可大了,大师们唱得也很好.…不过虽然《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和《金刚经》确实是好东西,能让奴才们平心静气,但任谁连着听十天半个月都受不了吧!”
宋福舟一边说还一边摆摆手,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欢乐。
一旁的春水和松花更是直接笑出声。
她们似乎也没想到一向威严冷静的陛下会做出这种堪称是“故意”的惩罚来。
“那嘉贵人什么反应呢?“松花赶忙问。
“嘉贵人现在肯定是有苦难言!”听说这事,最高兴地莫过于春水。虽然她脸上的疤痕消除了,但心里对嘉贵人的恨意依然难解。
但这次陛下教训了嘉贵人,也算是狠狠帮她出了一口恶气!
“奴才打听到说,嘉贵人最开始想闭门不出,奈何这大师们是陛下身边李玉公公的徒弟领去的,嘉
贵人不听也得听。“
“于是嘉贵人就只能被迫听着大师们唱经了。”宋福舟补充道,“据说嘉贵人听经书的时候脸都是黑的,一旁的小齐公公还特别严肃地对嘉贵人说,‘嘉主儿为什么不谢陛下赏赐,这是陛下对您的一片心意啊’哈哈哈哈哈哈…然后嘉贵人不得不对着大师们行了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
松花喜闻乐见:“她这不就是活该!“
春水听完,则用巾帕捂住了不间歇低笑的唇,但抖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欢快的情绪。
陈静婉虽然也没忍住笑意,却并没有春水那么吃惊。
毕竟上次和亲王哭丧的梦境里,乾隆可是命令和亲王必须躺在棺材板里听戏曲班子哭了一整晚
呢!
现在看来,乾隆对和亲王是真的好,只让他听哭丧曲目一晚上。
要是真的十天半个月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和《金刚经》混合暴击下来,嘉贵人这后几个月估计都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别说是想要用陛下的阳气争宠,这么些天下来她估计都能成习惯了——大师走后说不定脑海里还回荡着这两首辟邪经文的曲调,余音灌耳,绕梁不绝。
更严重点——某天嘉贵人突然“想开了”,分分钟落发为尼姑都有可能!
陈静婉都有点同情嘉贵人了。
你说你惹乾隆干嘛呢?乾隆这么阴阳怪气的人,他想整你都不需要动脑子,光是找人在你耳边念个咒你都受不住了!
陈静婉摇了摇头,很快就把对嘉贵人的那一丝丝怜惜抛诸脑后。
现在更惨的,应该是和嘉贵人同住的娴妃啊!
娴妃娘娘,当真是无妄之灾啊!
之后嘉贵人果然没有再多事。
海常在自然也听说了嘉贵人的情况,于是她带着乾隆赏的牛乳糕赐来找陈静婉玩时,眼睛里都含着少有的兴奋。
她不必说,陈静婉也能从她的步伐里感受出轻快来。
“接连侍寝了两天,陛下最近是真的宠幸你。”陈静婉笑她。
其实准确来说海常在并不算连着侍寝,中间还是有几天空闲的。但在此期间乾隆也并未翻过其他妃嫔的牌子,因此陈静婉这话也不算说错。
海常在心里看样子还是有点乾隆的,她只微微红了脸,小心翼翼地问陈静婉:“妹妹.….不会难过吧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陈静婉一向不在乎这些,更何况她现在的咸鱼养老金攒了不少,万一乾隆中道崩殂她都有应对措施,“陛下宠幸你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怀?“
“其实上次明明是我沾了妹妹的光。”海常在抚了下鬓角,坦诚道,“那日陛下说他原本是想来瞧妹妹你的,但想到妹妹的伤还没完全好,就来了曲院风荷。”
海常在说完,紧张地捏紧了袖口,似乎极怕陈静婉生气一般。
陈静婉都快忘了这事,海常在说她才想起来:“这有什么,你那样悉心照顾若婉,陛下看在眼里自然喜欢的紧。就算你不在我这用膳,在纯嫔娘娘或是皇后娘娘那结果也是一样的,你的心意又做不了假,我又有什么好争、风、吃、醋的?“
陈静婉故意把“争风吃醋”这四个字一字一顿地念出来,磨得海常在的头低了又低。
“妹妹明知道我没有这种想法的!”海常在嗔了她一眼,连忙摆摆手。
“我自然知道。”陈静婉牵住她的手,把一块上好的牛乳糕放进她手中,“姐姐如此坦诚对我,我自然也会对姐姐以心换心,我说得也是实话。”
海常在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我难得在这宫里遇到亲近之人,实在是不想失去妹妹这样的朋友。”
陈静婉没想到自己在海常在心里评价这么高,但海常在在她心里亦然。
于是她只目光坚定地望向她,沉声道:“我也是。”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三月下旬。
——也到了一年一度对后言众人来说最重要的亲蚕礼。
亲蚕礼是由皇后所主持的国家级别的节日,每到这一天,皇后娘娘就会率领众嫔妃和各王公福晋祭拜蚕神嫘祖、并采桑喂蚕,以此鼓励国人勤于纺织。
亲蚕礼和由皇帝所主持的先农礼相对,也正好在先农礼后一天。
这节日对陈静婉来说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无非是跟着富察皇后这个领导上班打工。
但因着节日的重大,高贵妃和嘉贵人都一并被解了禁足,还同陈静婉站在了一处等候。
听了将近半个月心经的嘉贵人面色蜡黄,必须靠着涂脂抹粉才能勉强遮住她眼下的乌青。她憔悴的衣衫都宽了许多,旗装甚至不能完全撑起,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好觉。
同她住在一处的娴妃比她好得多,依然是得体端庄的模样,但她眼中曾出现过的狠厉彻底消弭,转而是一种看透一切的温柔沉静。
娴妃的态度和嘉贵人差距太大,在场众人皆是好奇。
以至于陈静婉高度怀疑,听完这十几天的心经后,“想开了”的怕不是嘉贵人,而是娴妃娘娘了吧?!
当然,这两位并不会就此成为难得团建聚会的焦点。
一旁的高贵妃似乎是憋了太久,见富察皇后还没到,直接无差别攻击道:“嘉贵人这情况看样子还不大好啊?陛下特地赐了大师译经祈福,怎么你这还越来越消瘦了呢?莫不是真有什么鬼魂在吸你的阴气吧?那可就不太好了,哎呀呀!”
高贵妃说完,还不忘后退半步离嘉贵人远了点,好像她身上真的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嘉贵人:“”
面对高贵妃,她确实敢怒不政言。
她只能低着头,任由高贵妃责骂,一句反驳的话语都不敢说。
春水跟陈静婉站在一旁,只觉得恶人自有恶人磨。
教训完嘉贵人,高贵妃转头继续嘴炮纯嫔:“永璋会说话了吗?纯嫔可要好好教导永璋啊,马上就要选秀了,陛下的皇子只会越来越多,永璋要是还不会说话,可就太让陛下失望了!“
纯嫔:“”
纯嫔被她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她左顾右盼找寻着皇后娘娘的身影,企图让高贵妃速速闭嘴。
高贵妃似乎也觉得对纯婉一个包子一点也不解气,她一点都不会说话,跟她那不聪明的儿子一
样!
于是高贵妃调转头又对准了娴妃:“本官就说娴妃你啊,怎么跟扫把星住一块儿去了?哎呦呦喂,还是说正是因为两个扫把星聚在了一块儿,所以才导致的家门不幸啊……”
这话不仅是娴妃,就连陈静婉和在场其他所有人都觉得刺耳至极。
你骂人也就算了,还连带着诅咒对方的亲人,这嘴巴未免也太恶毒了些?
陈静婉恨不得立刻就上前跟她辩驳一番。
然而海常在立刻拉住了她。
陈静婉也冷静下来。
确实,娴妃娘娘都还没说什么呢,她没有那个为她出头的缘由。
娴妃弟弟的案子虽然她不知晓结果,但就凭梦中的情况来说娴妃这些日子可能并不好过。
娴妃本就在因为家里事烦忧,高贵妃这样说,不正明摆着在往她心上插刀子吗?
陈静婉觉得高贵妃迟早要败在她这张嘴上。
娴妃一向沉稳,这时候也并没有像嘉贵人一样变了脸色。
她只握紧了手里的巾帕,并不答话。周囤的气氛仿若凝固,但她也恍若未见。
她淡淡地警了高贵妃一眼,陈静婉突然觉得她这一眼好像在看将死的蝼蚁,是她展露出的,少有的轻蔑。
就在这时,娴妃突然抬声,朝着高贵妃背后屈身恭敬道:“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高贵妃闻此,也立刻止住了声音。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行大礼,叩首相迎。
富察皇后的目光扫视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一旁的高贵妃身上。
她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一步一台阶走上最高处,宣布了亲蚕礼的开始。
一场亲蚕礼办得倒是顺遂,但结束时各妃嫔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尤其是嘉贵人和纯嫔,心事挂在脸上根本藏不住。
今日还有固定打卡上班的会议,陈静婉难得上班,便也坐在一旁旁听。
“陛下的孝期结束了,各位妹妹们也应该多准备准备,如此后言子才能绅延。”富察皇后捏着手串,柔声道,“不过永璜现在还没有额娘照顾,在新妹妹入言前,本官和陛下商量着准备给永璜找个能相伴的额娘,诸位妹妹若是有意,大可以私下里跟本官说。”
富察皇后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立刻变了。
那可是皇啊!
有皇嗣傍身和无皇嗣傍身的妃嫔,在后官地位上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陛下明年是要选秀了吗?”纯嫔立刻问道。
“皇额娘已经嘱咐过本官,明年确实要为言里增加些美人了。”富察皇后如是回答。
两道爆炸性的新闻一出,众人看待永璜这件事就更加严肃了。
陈静婉扫视了一圈众妃嫔,发现欣喜如嘉贵人,担忧如纯嫔,还有迷茫如海常在.………唯独娴妃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娴妃好像游离在后自之外,陈静婉总是看不透她。
但历史上的永瑞跟了谁来着?陈静婉却又记不得。
因此她只能静观其变。
至于高贵妃嘛,陈静婉看不出来她高不高兴,因为她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后,眼睛里又紧接着放出了光芒。
——好似对永璜势在必得一般。
不过陈静婉对养孩子没什么兴趣,自然不打算参与到这次的争夺战中来。
她望向富案星后,却见富案星后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高贵妃身上。
陈静婉顿时觉得奇怪。
富察皇后的面色平常,嘴角还挂着一道似有若无的笑意,但看向高贵妃的目光里却带着审视和薄凉——这也是陈静婉第一次在富察呈后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
这也让她突然意识到,给永璜找额娘这件事,可能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毕竟皇后娘娘从潜邸到现在这么些年,大概也不仅仅是靠乾隆才能制衡后宫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