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诩以为自己得去找云琥才能让他答应和自己去买东西,没想到中午还没到,他们还没吃完午饭呢,云琥就主动过来了。

  花间诩完全没想到过来的是云琥,端着碗吸溜着面就开门了,看见云琥太过惊讶:“还没到中午呢,你也积极了吧?”

  云琥像被戳中了心思的小孩,面红耳赤地转身就想走,花间诩喊住了他:“哎,等等。”

  云琥回过了头,脸上还是红的,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花间诩一眼。

  花间诩被瞪得不疼不痒:“我面还没吃完,吃完就去,你先在屋里待会儿吧。”

  云琥便走了进来,过了一会儿道:“我也没吃。”

  花间诩也没在意,锅里还剩一点,全给了云琥。

  云琥早上去处理擅入边境的流浪兽人,回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想起花间诩的话,就直接过来了,这才没吃上午饭。

  沙丁丁给云琥让了座位,云琥坐下来,对面正好是埋头吃饭的小哈,两相对望之后,又同步地低下头吃饭。

  沙丁丁站着绕了场地一圈,到花间诩面前小声道:“殿下,云琥怎么突然变得不爱说话了?”

  花间诩也用同样小声的音量道:“可能还没从他哥的死亡里走出来吧。”

  两人交流完,抬起头就发现云琥在盯着他们看,两人立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两人的对话云琥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么明显,他还以为自己伪装地很好呢……

  云琥抿了抿唇,他确实很不擅长隐藏自己,不过花间诩猜错了,他的变化并不是因为他哥。

  云琥又看了花间诩一眼,面里的肉没有处理好,稍微有些腥味,花间诩不太爱吃,拨给了小哈,小哈一口全给吃了,云琥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碗。

  吃得差不多了,云琥站起来看到一旁桌面上瘫着一本笔记,上面写了一半,笔记中间还放着一只没有盖笔盖的笔:“这是什么?”

  “旅行计划。”花间诩刚好吃完了,继续拿了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离开兽族我就要继续去满世界旅行了,得做一点准备。”

  他旅行基本上一两年都不带回来的,但看在云琥哭着挽留他的份上,他临时改变了计划,这次就半年回来看看。

  “殿下别忘了我,我也要去。”沙丁丁吃完饭抬起头,总感觉云琥望向那本笔记的眼神带着点杀气。

  吃完饭,花间诩和云琥一起去置办东西了,既然要改变,索性就来一个大全套,从屋子的装潢,到服装打扮,每一项都要改造一下,因此他们要买的东西很多。

  开店的兽人看到花间诩热情地打招呼,花间诩曾经帮他改造过店面,改造以后人流量都变多了,他很高兴花间诩的光顾:【老师过来买什么,我们店里新进了好多面料,要去看看吗?】

  【运气这么好?】花间诩欣然点头,【那就看看吧。】

  兽人让店员去库房拿东西,看向后脚进来的云琥,调笑道:【老师,这两兄弟都被你……】

  【咳!】云琥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兽人的话语,射过来警告性的视线。

  花间诩正在另一边挑衣服,见兽人话语说到一半:【你说什么?】

  警告性的视线愈发强烈,兽人虽然搞不懂里面的含义,但还是道:【没什么,老师你看上这件了吗,能得到老师你的关注真是太荣幸了!】

  云琥收回了目光,慢悠悠跟在花间诩的身后,时刻提防兽人的语出惊人。

  但老天就像故意跟云琥作对似的,另一个不速之客光临了店里。

  碧玺看到花间诩还有些惊讶:【老师,你怎么还在这里?】

  碧玺前段时间闭关琢磨制妆机器的事情,今天才刚刚出门采购,她记得花间诩说过要离开兽族,前段时间应该要走来着,没想到还能在路上偶遇。

  【这个嘛,我打算再待上一段时间。】花间诩道。

  碧玺皱起了眉。

  碧玺可不像那只兽人那么好忽悠,首领都是有继承的,现任首领可以无条件继承前代首领的一切,包括配偶,这是兽族的共识。

  花间诩说想走,碧玺当然想着花间诩是想和云琥避嫌,如今留下来难道是因为……

  碧玺朝云琥深深地看了一眼。

  可是老师之前还因为前任首领的死亡颇受打击,人类比兽族更长情,怎么这么快就接受成为云琥的配偶了?

  她倒也不是不赞同,只是有些疑惑。

  兽人店员也就算了,为什么碧玺也总去看云琥,花间诩也跟着看了一眼,没感觉哪里不对:【怎么了?】

  碧玺问花间诩:【老师为什么突然要留在聚落里了?】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云琥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

  事关弟弟尊严的事,花间诩想着云琥应该也不乐意让别人知道,于是委婉地道:【我不太放心云琥一个人治理聚落,想等到他适应了再走。】

  云琥“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哼给谁听的。

  碧玺去看脸色缓和了一些的云琥,心中转了一圈。

  她丈夫执行任务回来以后跟她说过,云琥继位首领之后杀伐果断,手底下的亲信一点都不敢违抗他的意志,还感叹接下来的亲信生活没有以前那么宽松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不适应的样子。

  但碧玺是聪明人,现在聚落的统治者是云琥,她明面上不能和他太对着干,但花间诩毕竟是自己的老师,不能让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碧玺是来拿之前预定好的布料的,拿完就走了。

  这只是一个插曲,花间诩很快就忘记了。

  云琥却陷入了深思,是他之前考虑不周了,虽然花间诩还不清楚,但继承制是兽人的共识,花间诩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会告诉他。

  在他没有考虑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之前,谁也不能过来捣乱。

  “嘿,醒醒。”

  深思中,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那双手洁白细腻,腕处带着两圈银色的手环,晃动的时候会发出细小的沙沙声。

  云琥盯着看了一会儿,结果那只手骤然凑近,拍了一下他的额头,云琥被拍得一懵,去看收回手的花间诩。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花间诩看着云琥,对方不会真的因为云生珀的死亡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吧,大庭广众都能发呆。

  想不到云琥内心居然这么敏感,花间诩多了一些忧虑,要不要找个时间开导他一下?花间诩将挑好的衣服推给他:“去试试这个。”

  云琥接过衣服,乖乖去衣帽间。

  两人为了买各种东西走了好几家店。

  到后面云琥都不愿意了,臭这一张脸说什么都不肯再去。

  【你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直接带着你哥远走高飞了。】花间诩这样威胁到。

  其实花间诩也就是随口说的,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就剩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只是他不习惯留下一点尾巴。

  本以为他们差不多该各回各家了,没想到云琥阴郁地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继续跟了上来。

  真的能威胁到……

  花间诩多看了云琥一眼。

  云琥语气很冲地催促:“走啊。”

  好像找到了云琥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终于把东西全部买完了,花间诩一类类分完,告诉云琥什么东西要干什么,什么东西要怎么保养,都给自己说累了。

  云琥一一听着。

  花间诩:“记清楚了?”

  云琥点头。

  花间诩:“那你再重复一遍。”

  云琥:“……”

  花间诩瞬间变得无比糟心,替早死的丈夫养弟弟什么的,也太麻烦了:“那你只要记清楚明天该穿什么就好了。”

  月色低垂,两人告别回了各自的家。

  碧玺收了晒在外面的稻谷,看到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她直起腰一看,喊道:【首领?】

  云琥点了一下头,清冷的月辉倒印在他的眸子里,显得无比的冷漠:【白天的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么?】

  【首领是在说故意瞒着老师继承的事情,继续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接近老师的事情吗?】碧玺明知故问道。

  云琥脖颈上羽毛浮现,肌肉绷起,羽翅在月光下闪着刀刃般的粼粼波光,碧玺全身瞬间战栗起来,两只兔耳朵倏地竖起,眼睛像血一样红,这是身体在面对强大的猎食者时本能的防卫反应。

  碧玺声音颤抖着,却还是坚持说了下去:【首领是不是太小看老师了?老师不是蠢人,就算你阻止所有人告诉他真相,他也终究会自己察觉的,首领在那个时候又打算怎么办?】

  【不关你的事别打听,你只需要闭上你的兔嘴。】云琥的话杀意明显。

  碧玺:【……】

  见碧玺不在说话,云琥消失在了原地。

  碧玺盯着地上留下的几根羽毛,抖了好久才从刚才的威压里回过神来。

  不过思虑片刻,碧玺也释然了。

  以碧玺对花间诩的了解,这两人要是真的对上,云琥真不一定能从老师手里讨得到好,老师能获得云生珀的青睐,还能将原本对他有偏见的聚落对他改观成这样,老师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人,至少现在的云琥还不是。

  至于那时候真相暴露云琥会是什么反应,碧玺开始期待起来了。

  云琥回到房子里,脑子里一直在回荡碧玺跟他说的话,不管他想隐瞒多久,花间诩一定会知道的,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如果花间诩知道了他的心思会怎么办?会离开吗?还是会留下来?

  可花间诩之前说过,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他留下来的意义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云琥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

  他梦见自己的心思在非常惨烈的情况下被花间诩知道了,花间诩执意要走,而他把花间诩关了起来。

  他忽视了花间诩的全部反抗,将花间诩抱到对方和哥哥的睡巢上,当着哥哥骨灰的面强上了对方,又在对方精疲力竭的时候流着泪忏悔,渴望得到对方的原谅,但在下一次发现花间诩想要离开他的时候再次被愤怒冲昏头脑。

  一边用强,一边在他耳边说是更喜欢哥哥这样对他,还是更喜欢他这样对他。

  日渐扭曲的情感将两个人都折磨得面目全非,最后花间诩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自杀身亡,留他一个人无用地悔恨。

  从梦中惊醒,云琥后背一片冷湿,窗外的月亮才刚刚过头顶。

  他回忆着刚才的梦境,具体的画面在脑海里飞速消逝,只留下悔恨和恐惧的情绪。

  他手指曲起,紧紧地捏紧身下的被单。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