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他们都没再见到过沈清灼与祁叶,都以为二人已经离开了,见到沈清灼,热情地朝着沈清灼跑来,向他展示一城人这些天重建家园的成果。

  因为他们知道,这位名声响遍云国内外的公子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会愿意与他们亲近,就像君折羽公子一样。

  沈清灼轻笑一下,向他们道出恭贺。

  他看向人群之后由几个侍从跟着、装扮略显贵气感但带着病气的年轻男子,对方也在看到他,似乎听到兰城人对他的称呼时很惊讶。

  他见过自己?

  沈清灼没有疑惑太久,也不在意这些,即便这人从云城中来、也是要打探祁叶下落的,以他只有青玄二层的修为,不住畏惧。

  沈清灼一眼就看出对方修为深浅。

  沈清灼看过修整后的兰城,就要离开。

  城民们向他介绍,“沈公子,这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君折羽君三公子,沈公子与祁叶公子给了我们钱,这些天就是三公子调配人手帮助我们一起修城的,沈公子,君公子,你们都是我们兰城的恩人!”

  沈清灼重新看向他们口中的君公子,象征礼貌地轻笑了笑。

  他与君家没有认识的人,半个月前对祁叶下了追杀令的涵盖云城所有大小家族,包括君家。

  不过,只是一个君家,奈何不了他。

  君折羽没想过沈清灼会突然对他笑,慌忙过后,也朝着对方笑了一下,苍白的脸色显得他整个人病恹恹的,他扶起袖子抬手作揖,“沈公子。”

  君折羽终于明白过来几日前包子铺老板问他那些话什么意思,眼前的人与他从前见过的沈清灼容貌可谓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不过,举止投足之间,却又非完全不像,即便沈清灼易容成了普通的模样,有些美是能刻进骨子里的。

  风吹起他一点头发,那张陌生普通的脸上清澈干净,笑时眉梢微微舒展,全身上下没有一点配饰,连束发用的都是极简单的白色缎带。君折羽却觉得,这样一个人就是好看极了,是一种易容也掩盖不住的、由内往外的矜贵,让人看了下意识朝他俯首。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沈公子,我的荣幸。”君折羽起身要朝他走去,不料刚一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身后侍从连忙扶上他。

  君折羽掏出帕子又咳了几声,脸色有些白,“抱歉,沈公子,我自幼身子不好,让沈公子见笑了。”

  沈清灼淡淡看着他,“无碍,身子不好就别在外面了,进去没有风的地方吧。”

  现在还是冬季,兰城今年冬天不像云城下过那么大的雪,却也今天刚下过小雪,雪刚停下来。

  沈清灼被兰城城民们围着热情地寒暄了好一会儿,君折羽又让侍从给他添了件大衣,在后面静看着。

  沈清灼脾气真的很好,本应该高贵不可触犯的人,与这些平凡的城民们也能融入到一起,兰城人问什么,除了一些他不愿意说的,沈清灼都回答他们了。

  城民们还将沈清灼紧紧包围着,热情程度甚至远超任何一次君折羽来兰城时。

  沈清灼朝他们轻轻一笑,如实道:“我要走了,我那弟弟还在等着我。”

  在外面,沈清灼都以祁叶是自己的弟弟对人称呼。

  那些人一听到沈清灼说要走,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自觉往后退开一条路来,放沈清灼走。

  他们商量着,沈清灼先是给他们送吃的送药,又鼓励他们重建兰城,如今他们也想款待沈清灼与祁叶一次。

  当然,还有君折羽,君三公子也是他们的大恩人。如果不是君公子在他们遇到困难的将近两个月里帮助他们,他们兰城中起码有一半人要饿死。而这次如若不是君公子带人出手帮忙,别说十天了,以他们即便空有沈公子给的钱,也是一个月不眠不休都做不完。

  一个月之后,凛冬抵至,到时候如果还没有把兰城修好,他们就算不饿死,也要冻死在这个冬天了。

  沈清灼走出人群,却在没走几步,又停下来。

  易容丹只能奏效一次,他脸上的易容还没有卸下来,那张普普通通但干净的脸上此刻没了笑意,略显冰冷。

  “沈公子?您怎么了沈公子?”

  有个城民最先主意到他的不对劲,问道。

  沈清灼二人留下来的钱让他们的生活扭转过来,包子铺老板按照沈清灼原话将所有银子平等分给所有人,虽说有了这些钱也没让他们富裕起来,但现在他们短暂的温饱已经没问题了,修好了城、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能通过开拓别的方法来赚到钱。

  他们身上都换上了新的、厚厚的衣服,再也没有沈清灼第一次见到时脏兮兮的模样。生病的人大部分治好了,少数一些病症晚期救不回来的,走时脸上也是挂着笑容,心中并不痛苦。

  先开口的那个人疑问,其他人也跟着疑惑,就连君折羽和他的侍从脸上也重视起来。

  难道他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惹得沈公子不快?

  却紧接着,君折羽见到远处有别的人走进城门。

  城民们自是也看到了,有人看到祁安宁的第一眼,火气瞬间上来,抡起一条半人粗的树干狠狠拍在地上,又恨恨地往上跺几脚,“就是他!就是那个该死的,若不是他,我们兰城不会有这么惨,不会死去这么多人!”

  “他还敢再回来,莫不是嫌我们给的钱太少了,觉得还能再多建几个破书院,明天老子就去把他那些破书院全部扒掉,今天就算是皇帝来了,我们也不会再屈从他们,沈公子,君公子,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君折羽皱眉,病态的脸上脸色不太还看。

  这事在他第一次来兰城时兰城的城民就与他说过,奈何他拿不出证据,父亲在云城本就与许多家族不和,尤其视祁家为肿瘤囊虫,但祁家主擅长拉结人,许多小家族都与祁家交好。他不希望父亲知道此事再将事情闹大,以他父亲的暴脾气和直脑筋,到时候被皇帝怪罪的又是他们君家。

  远处,祁安宁试图挽住皇甫瑛的胳膊,被皇甫瑛避开。

  “别离孤这么近。”皇甫瑛冷冷警告,脸上并没有一点对这位即将成为他侧妃的人怜惜。

  祁延年后来又找到他,甚至拿出他作为皇室的道德来威胁他。

  祁延年想要他娶祁安宁做太子正妃,他当然不想娶,最后各退一步,答应给他一个侧妃的位置。

  在他心里,他这辈子可能会喜欢上且唯一心动的人就是沈清灼。

  祁安宁脸上有些委屈,却并不放弃,看到兰城短短时间内变得这么美,高兴追上去道:“太子,你快看,这就是我今天想带您来的地方,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可穷了,他们连读书的书院都没有,我给他们建了十六个书院呢,想不到这么快他们的生活就得到了改善!果然读书是能变成财富的,看来我以后也要多看点书才是。”

  皇甫瑛冷不丁,“你这么闲,确实该多看点书。”

  祁安宁原本带着甜甜笑容的脸上,因为皇甫瑛这一句话,又委屈下来。

  祁安宁察觉出了皇甫瑛对沈清灼很上心,哪怕在沈公子已经离开云城不知去向何处的这半个月里,每每有人向皇甫瑛提起沈清灼,皇甫瑛都要沉陷进去好久。沈清灼喜欢穿浅蓝色的衣服,祁安宁放下自己一柜子的粉色衣服改成了穿蓝色。

  他提起水蓝色的水纹棉纱衣袖擦着眼泪,小声抽噎,“太子殿下,您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皇甫瑛直截了当,“是!”

  祁安宁一愣,抽噎得更厉害了,“呜……那看来是我错付了,可是太子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何要与我成婚,难道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皇甫瑛回头,仰天冷冷地哼笑一声。

  “为什么娶你?不是祁家千求万求求着把你塞给孤的吗?你若要退婚,孤随时奉陪。”

  说完,他不管祁安宁如何哭,径直迈步朝前走去。

  沈清灼想走已来不及,看着皇甫瑛径直来到他面前。

  他会答应跟祁安宁来这兰城,也是因为近一两日,他始终得不到线索的法器突然感应到,沈清灼在兰城之中。他挡在沈清灼面前,看着那张变得陌生平淡的脸,脸上没来由有一丝不悦,伸出一只手拦住沈清灼去路。

  一开口道:“将祁叶交出来。”

  见被识破,再易容已没有必要,沈清灼抬手一挥易容从脸上隐去,露出他原本的样貌。

  这是原主的样貌,也是他自己的样子。

  沈清灼轻轻笑一声,笑意里平平淡淡,像根本没把皇甫瑛当回事。

  “我不交,你又能怎么办?”

  皇甫瑛声音低沉,再一次靠近他道:“交出来,回头是岸。”

  “那我还就不回头了。”

  沈清灼说着,上一刻还带着笑意的脸上蓦然冰冷。手一抬,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绳子,皇甫瑛察觉他的意图被迫朝他出手,但没几招下来就被沈清灼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住动弹不得,一根绳子紧紧地将皇甫瑛捆住,一国太子就这样狼狈地给扔出了兰城。

  一旁,看着一切的祁安宁打了个哆嗦,然后止住了眼泪从树干后面走出来朝着沈清灼小跑过来,娇声喊道:“沈公子!沈公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

  沈清灼换回自己容貌本该千秋绝色的脸上此时冰冷无比,一道法力将朝他奔来的祁安宁阻隔在外。祁安宁身体往后摔出一小段距离,他从没想过沈公子会这样对他,坐倒在地上委屈地又哭了起来。

  他再也不要喜欢沈公子了,什么云城沈公子光风霁月矜贵无双,都是假的!他一定要将今天沈清灼怎么对待他的都公布于众,让沈清灼身败名裂!

  祁安宁咬牙恨恨地想着,就见沈清灼又冷冷朝他看了一眼,吓得他马上不敢再想,怕沈清灼像对待皇甫瑛那样也把他扔出去,用手捂紧了嘴巴。

  沈清灼神色从始至终冰冷无比,“我脾气一点都不好,别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