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六州歌头>第44章 完结章

  白术愁得要死,对面人多,照这样下去,等被耗尽体力还不得乖乖束手就擒,果然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屏住呼吸。”他在袖里掏了掏,向空中撒出一把独家研发的加强版软骨散,等级不同,用药自是与众不同。

  黑衣人躲闪不急,在加强版的加持下,纷纷瘫软倒地。白术好不得意,完全没注意身后明晃晃的冷刀猛然劈向自己后背,折木眼神微震,拉住他手臂将人反手搂进怀里,手起刀落,鲜血飞溅,直接卸了黑衣人的胳膊。

  慕琳琅看着这些废物竟打不过三个人,气得脸色难看至极,阴险毒辣,转头看向云清尘,“你去给我杀光他们。”

  云清尘不带丝毫犹豫,点足凌空一纵,身子轻盈,掌间蓄了内力直直飞身而下,掌边裹挟阵阵劲风,折木遭人围攻难以脱身,一刀解决眼前的,黑衣人缓缓倒下。

  等察觉到危险,他猛地抬头望着那道向自己而来的身影,双眸蓦然紧缩,速度太快,让他压根没法避开。

  一道残影从他眼前掠过,云清尘和那人硬生生对上一掌,两人同时被这股强大气劲弹开,他身体连连不稳后退数步,抬头看着远处一袭玄色衣袍的男人。

  慕琳琅怒视着这突然冒出的人,薛鹤抬手缓缓取下脸上面具,露出一张俊美到了极点的脸。

  “薛鹤,你竟然还没死!”她双眸陡然睁大,惊诧万分。

  风尘相声色冷清,开口嘲讽道:“易容术,阿母应该很熟悉吧。”

  慕琳琅讶然沉默,试图保持优雅的面具下终还是出现一丝皲裂。

  风尘相抬头看着她那模样,心中徒生一丝悲凉,“阿母生性傲慢自负,我赌你肯定不会怀疑,毕竟这可是你最熟悉的手段。”

  她当年为重塑经脉,尝试过不少草药,以至于毁了自己的脸,要不是左池有这改容换貌的本事,她又怎会从风乾致手里救下那种下贱的东西。

  突然明白自己遭了算计,她眼神仿佛淬了致命的毒,死死咬牙,阴冷扫过几人,“你们联起手来算计我。”

  风尘相见她还不知悔改,心脏隐隐抽痛,道:“阿母此话差异,那日阿鹤昏迷的消息泄露出去,我料这背后之人定坐不住。”

  慕琳琅目光阴森地盯着他。

  他不允理会,自顾自道:“果不其然,阿母为了求稳,让清尘特来察看真假,却不想会被三七撞见。”

  “三七那小子听说我受了惊,担心的睡不着,便偷偷来见过我。他这人最好的一点,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心思单纯。”

  “我猜阿母的时间不多了,所以那天晚上清尘来时,床上躺的不过是个易了容的死人。”

  云清尘抬头看他,动了动唇,唇边带着几分苦涩,微微攥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清冷的脸上浮过一丝自嘲。

  “折木突然出现,让清尘根本没机会细看床上的人究竟是不是阿鹤。”

  “哈哈……”慕琳琅愣了下,背过身微微笑弯了腰,半掩面,不紧不慢地笑着,“没想到我儿子还挺聪明。”她话锋一转,得意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查南家的事。”

  风尘相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升起的一股酸涩和悲凉,静默许久,耳畔传来那女人的声音。

  “当年本宫与西夷的书信被南淮安截获,南老将军顾忌皇家颜面,将此事暗中告知父皇。”

  “可父皇一世明君啊,他担心这件事会成为自己污点,为了保住自己颜面,不得不杀掉南家所有知晓此事的人。”

  云清尘微微睁开赤红的眸,满目映满悲凉,一股说不出的沉痛从他心底翻涌而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冲到喉咙处,难受而又刺痛,眼底的悲哀再也忍不住的浮漫溢出。

  “狡兔死,走狗烹。”她唇角勾出一丝恶劣轻笑,像是在嘲讽什么,“南家功高盖主,遭人忌惮诽谤,父皇生性多疑,耳根子软,纵使没有本宫,也终究难逃一死。”

  “本宫为了不让他生疑,自废了武功,挑断筋脉,永绝了自己后路,他才肯留我一命。”她面上阴冷,嘴角划过一丝嗜血的残忍,“等我坐上那个位置,本宫就杀了所有负我之人。”

  她不再犹豫,看向身后的人,“云清尘,给我杀了他们唔……”

  她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染了鲜血的剑,薄凉的双眸满是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死死看着他,“你……你背叛我。”

  云清尘缓缓拔出染红的剑,声色还是一贯的清冷,逐字逐句道:“我从来就没指望过你。”

  慕琳琅再也站不稳脚,身体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她死死撑着膝盖,忍痛不肯出声,一如往日那般傲慢地挺起胸脯,残忍一笑,“我死了,你也逃不掉。”

  她抬头看向远处轮椅上的人,脸庞毫无一个将死之人的悲哀,得意又残酷地说道:“云清尘肯定没跟你说吧,我想也是,他怎么舍得跟你说。”

  风尘相心中一凛,好似晴天霹雳当头猛地一击,倏地抬头看向手执长剑的云清尘,不自觉地捏紧拳头,心如灌满铅般坠落下去。

  “清尘你……”

  她癫狂笑道:“他为了你,可是毫无犹豫的选了寒冰蛊。”

  风尘相像石化一样,脖颈发硬不能动弹,嘴唇抖动厉害,满腔愤怒地骂了句疯子。

  “我这一生只杀过一个人。”他低嘲一笑,缓缓抬头冷冷看向她,“我恨自己不能遂阿母的愿去死,既然上天注定要我做个不忠不孝之人,那就让我来送阿母最后一程吧。”

  “风尘相,你是本宫九死一生才换来的孩子,你杀了我,是会遭天谴的。”她撕心裂肺喊道。

  薛鹤深深凝了她眼,沉声道:“若真有什么报应,就让他来找我好了。”

  慕琳琅脸色煞白,堵在喉咙的话还未来得及说,眉心隐隐渗出一滴殷红,不甘心地双慕还在死死瞪着两人,双手垂落,袖中掉落一盒胭脂。

  山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白术脚下不稳晃了两下,被折木一把拦腰搂紧,“公子,这山洞怕是要塌了,我们快走吧。”

  云清尘朝他笑了笑,表情释然,声音极轻道:“尘相,快走吧。”

  风尘相看向他,身前猝不及防砸下一块巨冰,脚底的位置瞬间炸裂开,薛鹤勾紧他要点足跃起,飞身稳稳落到一个安全处。

  山洞塌落,他回头看向那雪地里岿然不动的人,撕心裂肺的喊出来。

  “云清尘!”

  云清尘嘴角噙笑,扬唇道:“别回头,快走。”他缓缓闭上眼,轻声喃喃说,“我从没想过,让你因为我而为难,替我照顾好他。”

  三七在山脚等了许久,见几人从洞口出来,连忙跑上前。洞外横尸满地,沐雪寒站在尸堆里,见薛鹤平安无事的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三七左右看了看,却始终没瞧见那道想找的身影,“公子,我师父了?”

  空气瞬息仿佛凝冻,静默片刻,谁都没说话,白术扭过头,折木一脸凝重地低头没去看他。

  三七身体踉跄了下,一脸不敢相信的低头看向风尘相,仿佛是想在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风尘相无力地垂下头,见他突然转身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薛鹤欲要出手拦他,却被风尘相制止了。

  “让他去吧。”他脱力道。

  南家的事发生在他身上,注定是个轮回。

  众人抬眸纷纷看向洞口,山体坍塌,一块巨石已经覆去了出来的路。

  两年后。

  宣帝驾崩,太子即位,大理寺卿屈留青奉命重审南家旧案,这桩十多年前的旧案终于水落石出,南家沉冤得雪,昭帝感念南家满门良将,追赠南老将军为敬忠侯,其子南淮安为大将军。

  云栖宫。

  “公子了?”薛鹤抖去肩上厚重的雪,解下披风递给她。

  沐雪寒说,“在皓月亭。”

  天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远处琴声悠扬婉转,时若环佩相鸣,亭前雪压青松,重重罗帐。风雪翻卷,直扑廊亭,一些雪花飘落在他肩头和乌黑的发丝里,他的脸颊和鼻尖都被冻得微微泛红。

  薛鹤捉住他手握进掌间,温热的胸膛贴紧他后背,将人箍在怀里,附他耳畔轻声道:“天这么凉,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

  “放心吧,我没事。”

  薛鹤见他兴致索然,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后院的林花昨夜全开了。”

  风尘相瞳孔微微一震,扭头看他,“这可是个好兆头,我正想着,过两日去庙里烧柱香。”

  薛鹤轻轻笑了一声,“我同你一道去。”

  苍山已晚,暮色晦暗,乱云薄暮低垂,举目望去,天地间素白一片,远山急雪盘旋飞舞。

  他静静地坐轮椅上,思绪回笼,似乎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开口说,“阿鹤,我想去看看梅花。”

  薛鹤愣了下,眼底笑意浮现,轻声应了声好。

  一株冬梅屹于风雪中,他抬头看着满树梅花,乌丝随风翻飞,不知在想什么。冷空气蓦然钻入口鼻,令人浑身不由战栗,薛鹤解下大髦俯身为他系上。

  风尘相低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开口轻轻道:“阿鹤,我想去一趟东都。”

  薛鹤眸色微动,缓缓抬眸望他,心头一暖,柔声说,“有我在,去哪都可以。”

  折木给马配上马鞍,见薛鹤抱着他从廊下踏雪而来。

  北风漫卷不歇,落在这寂静无声的天地间,交织出一片朦胧无边的雪幕,风尘相伸出手,一片雪花静静躺在他的掌间。

  横飞的雪粒冰晶落在他的肩头,大雪覆去前路,他身形清癯,嘴里喃喃自语,如痴如梦道:“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薛鹤脚步微微一顿,低头看他,天与地在此融为一色,白雪笼罩着两人的身影。马车渐行渐远,马蹄深陷,天地漫漫,独留雪地上一到长而深的轱辘痕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