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六州歌头>第二十四章 南府旧事

  “薛鹤那日下山后遭了埋伏,身受重伤,至今生死未卜。”云清尘说。

  风尘相愣了顷刻,嘴角勾起一抹艰涩,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那日自己已有言再先,两人自此一别,往后再见便行同路人。

  云清尘站起身,“我让三七给你煲了点汤,你先好好休息。至于薛鹤,我已经派人去搜了,无论生死,就算是具尸体,也得把人给寻回来。”

  “清尘有心了。”

  “也不全是因为你,”云清尘阖了阖眼,长睫垂下淡淡阴翳,声音轻微地颤动,话里似乎充满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感,“好好休息吧,我晚点再来看你。”

  风尘相安静专注地盯着他离去背影,温润柔和的面庞,鼻高薄唇,鬓发乌黑如漆,眸光流转周正,有些干裂的唇,却丝毫不影响他丰神俊逸的姿容。

  黑域不能久留,当务之急是找到烈阳花。

  他已经让人去打听苏家当年的事了,想必很快就有新的线索。

  折木端着刚煲的汤走进门,见床上的人坐着发呆。他也不敢再提薛鹤的事,生怕一个急火攻心,把他家公子给急没了。

  风尘相抬眸看向格外安静,规规矩矩本分了不少的人,笑着道:“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我都不习惯了。”

  “公子莫不是嫌我吵,”他一脸失落受伤,噘嘴嘟囔道:“我倒是想说,可又怕自己蠢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公子你听不得,毕竟……”被自己气晕过,云清尘知晓后虽没罚他,可那男人的眼神,他现在回味起来还是觉得可怕。

  “好啦,多大点事。”

  风尘相故作不在意的模样,抬手微微舒展衣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意浓郁,冲他招了招手。

  “给我穿衣吧。”

  三七连忙上前扶他起身。

  “公子身体还没恢复,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躺太久头反而有些晕,出去透透气。”

  三七原本不依,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岂料风尘相态度坚决,“不用担心,就去喝口茶而已。”

  “煮茶我也会啊,公子就在这养好身体,我去帮你泡茶。”

  “……”

  话毕,他扭头就往外跑,风尘相甚至没来得及去阻挠,见这人还是这般憨厚莽撞,无奈轻轻叹了口气,随了他去。

  三七从窗外翻身进来,稳稳落在地上。

  风尘相凝眸静静望他良久,抬手摸了摸鼻翼,道:“其实你可以从正门进的,不必回回都如此费力的翻窗。”

  折木冷着脸,“翻习惯了。”

  风尘相吁了口气从他身上收回视线。

  “去趟茶楼。”

  折木无动于衷,一双极其冷酷沉静的鹰眸毫无情绪波动。

  风尘相愣了下,听人说,“云公子交代了,没有他的允许,不许公子踏出长安殿半步。”

  “……”

  知道那人也是担心自己,可他现在还有事需要去做。

  风尘相唇畔漾着浅笑,眼角笑意若隐若现道:“我们可以偷偷出去,只要不让他发现就好。”

  折木冷冰冰说了句不行。

  他唇角残留笑意,眯眼笑说,“你轻功好,来去自如,肯定不会被发现的。”见人不为所动,风尘相强行起身下床,折木眼神一紧,握紧手里的剑。

  茶楼。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楼下络绎不绝的行人,细细品着手里的茶。耳边“噗咚”一声巨响,薛逢从窗边栽倒进来,两人看对眼,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薛逢一个翻身站起,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这是个意外,想小爷以前翻窗那可都是万无一失的。”谁知道这翻窗进来就是桌,哪留给他落脚的地方。

  风尘相不以为然,“薛小公子请坐,尝尝我刚煮的茶味道怎么样?”他唇角笑意分明,眼中短短几息内,染起一丝温柔和点点破碎星辉。

  薛逢愣了愣,一把端起桌上的茶扬颈灌下。

  茶杯“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他一只腿踩炕桌上,察觉自己行为不雅,他讪讪收回脚。

  “据说当年苏老爷收留了一个饿晕在自家门口来路不明的老人,可后来没过多久,苏家就被一夜之间灭得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琢磨了会,“和南家出事的时间差不多。”

  风尘相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是吗?”

  薛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劲催他把薛鹤叫出来,他不和那男人正大光明的打上一次,这接下来的日日夜夜,心里憋着别提有多难受。

  “薛鹤几日前便与我分道,你要找他怎么不去云栖宫?”风尘相试探问。

  “我去过了,听说他没回去。”薛逢说完瞅了瞅他,猛地起身一巴掌拍在桌上,“那狗东西该不会怕我找上门,所以故意躲着我吧!”

  风尘相略作迟疑点头道:“也许是,要不你再去看看。”

  薛逢略微思索,摇头坐下身,“那还是算了吧,听说云栖宫内部最近乱了套,薛鹤身边最得意的那石妖婆居然都被人给杀了,说不定薛鹤也不敌这背后的人,早不知死在哪了。”

  风尘相顿了顿,勉强带着笑容说,“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不管杀石花妖的人究竟是谁,这背后的目的都一目了然。”

  薛逢拧眉,“你是说烈阳花?”

  “没错。”

  薛逢眯了眯眼,“难不成你已经知道了是谁?”

  “一切不过都是我的胡乱猜测而已,”风尘相低声补了句,“但无论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冤有头,债有主,血债终归是要用血偿的。”

  薛逢敷衍的应了句“哦”,只是猜测那还不如别说,全是废话,他探身上前拿过桌上水果胡乱擦了两下,“咔嚓”一口咬下去,嚼了两口嫌弃地吐在地上,“这玩意儿都放多久了,这么难吃。”

  风尘相清了清嗓子,平静道:“不久,上月中旬而已。”

  薛逢:“……”

  “我辛辛苦苦帮你跑腿,四处打听消息,你就给我吃这个玩意儿,还是坏的。”他委屈的吐了两口,嘴里还泛着苦。

  风尘相不紧不慢的为他斟了杯茶,一脸抱歉的将茶水推到他面前,“喝口茶漱漱口,我让折木给你准备了好酒好菜。”

  薛逢听了这话骤然笑出声,“我就知道自己肯定不会看错人,以后有事尽管找我,不过关于这苏家,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何事?”

  “当年出现在苏家的男人来自京城,我在苏家还发现了一封信。”

  他从袖里拿出一封泛了黄的信纸,放在桌上。

  “苏家的事,我尽力了。”薛逢站直身拍了拍手,愉快地吹了声口哨,转身朝房间外走去。

  风尘相眼神怔愣了下,缓缓拿起桌上的信。

  这是一封南淮安在狱中的绝笔,原本是想让他带出来交给云清尘,怎料天不遂人愿,那人根本就没等到这机会。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