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禾渊传音催促着沈度衡下去地下集市看看。
沈度衡稍微带他看了一下周围之后就往地下走去。
这个地下集市明显比他们以为的要大得多, 一下到地下，还没到进入正式的集市，就看见路两边已经有人在摆摊了。
单禾渊附在耳钉上, 一扫周围, 很快发现摆摊的修士修为其实不怎么样，大概也就是炼气期。
他们卖的东西却都是灵物法器。
这些灵物法器看起来比较新, 不像是从本地搜刮的，应该来自外面。
这就有些奇怪了。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获得这些商品？
难道死去的城中还势力跟其他城市的势力互通有无？
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各大门派也没有完全封锁这些死去的城市，要是有人愿意进来，还是可以自由进来。
只是修士进来之后, 因为这里没有灵力跟天道法则, 对自身的根基损害比较大, 并且这种损害不是出去之后就能弥补过来，所以进来这里其实比较冒险。
单禾渊想不到外面的修士进来的理由。
这里没灵力, 没宝物, 只有一些修为不太高的遗民，过来这里也没什么利益可言。
除非是他们这样，面临着仇敌的追杀，迫不得已过来，要不然很少有人会主动过来这里。
既然是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这里还有那么多来自外面的商品？
难道这里有什么特产让外面的人哪怕冒着风险也要过来？
有意思。
单禾渊传音给沈度衡，让他沿着街道往前走。
沈度衡提着剑往前走。
沈度衡的修为比这里的修士高太多了，大部分见到他的人都往后躲，并不敢来打扰他。
也有修士看到沈度衡的修为后，会眼睛一亮, 热情地朝他兜售商品。
沈度衡这次过来集市，有特地过来了解集市情况的意思, 所以有人叫住他，他都会去看看。
很快，他在被兜售中发现了这里的一种特殊商品——煌溪龙草。
单禾渊传音：“这灵草好奇怪，我之前没有见过？”
沈度衡：“我问问。”
沈度衡问边上朝他兜售的小贩。
小贩热情道：“这是我们地方的一种特殊灵草，专门用来喂金翅大鹏鸟的，前辈，您知道金翅大鹏鸟吧？”
沈度衡点头。
单禾渊有些吃惊，朝沈度衡传音道：“之前我们看报抄，说青鸟宫豢养的大鹏鸟觉醒了金翅大鹏鸟的血脉，没想到这里还能听到它的消息。”
小贩接着：“我们这些煌溪龙草就是专门用来喂金翅大鹏鸟的灵草，只有我们这些死去的城才能种出来，去外面就找不到了。”
沈度衡听着单禾渊的传音，问小贩：“这里不是天脉断绝，毫无灵力，怎么能种出专门喂养金翅大鹏鸟的灵草？”
小贩：“这您就不清楚了，别的灵草大多吸收生气，我们这种煌溪龙草却是专门吸收死气，只有在我们这种死去的城里面才有足够浓厚的死气，也只有在这里才能用灵石种出煌溪龙草。”
没等沈度衡再问，小贩热情道：“您别看这种煌溪龙草是金翅大鹏鸟的口粮，除了金翅大鹏鸟之外，好些灵兽也喜欢它，用它来练灵丹也有不错的用处。前辈要不要买一点？带出去能挣不少灵石。”
“我这卖的煌溪龙草已经达到筑基品阶了，在这一条街上都数得上号，拿到外面去也是不错的特殊灵草，肯定好卖。”
单禾渊对煌溪龙草非常好奇，恨不得立即上手查看，可惜他没有身体，只好催促沈度衡帮他买一些。
沈度衡朝小贩点头，示意要一点。
小贩喜笑颜开，立即给沈度衡装了几株煌溪龙草。
除了买成品的灵草之外，沈度衡还在单禾渊的指挥下买了灵草种子及种植煌溪龙草的符阵。
他们还买了本地的特色灵土。
做完这单生意后，他们继续逛。
逛着逛着，发现了各种各样死城的特色产品，包括但不限于各种灵草，各种灵种，含有死气的材料，死城特色符箓等等。
这座城市死得太早了，渐渐也发展出了本地特色产品，有了自己的历史，对于外地人来说，能逛的地方还挺多。
人类就是这样，哪怕在绝望的环境下，也没有放弃向上走。
可惜，死城就是死城，发展的天花板也低。
这里的修士们寿命只有外界同品阶的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修为更是难以突破筑基。
因为这里没有灵力，大部分人又用不起灵石，大家只能靠食物修炼。
食物无法完全炼化，会在修士体内留下大量的杂质。
死城里面能用来种植食物的土地也不多，许多修士甚至吃不饱，更别提大量用食物修炼。
于是造成了恶性循环。
单禾渊给沈度衡传音：“各大门派并不禁止遗民们出去，这里环境那么恶劣，他们为什么不出去？”
沈度衡：“在死城里面待久了，身体留下暗伤，出去也难以好转。再者，出去后，他们很难找到其他的谋生手段。”
单禾渊心情沉重地说道：“还是因为种种现实原因，让他们不得不留在这里。”
沈度衡：“目前来看是的。”
他们在集市中逛了一圈，采买到了不少物资。
暗中有不少眼睛觊觎他们的财富，等看到沈度衡的修为之后，那些目光被快速收了回去，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并不敢在沈度衡身上停留半分。
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中，弱肉强食表现得比外面还要明显几分。
他们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对本地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回去之后，单禾渊在丹田小世界里说道：“没想到死气也是一种资源。”
沈度衡：“这里发展太久了，很多东西本地人都找到了它们独特的用法。”
单禾渊：“我觉得也是，像我们之前就完全忽略了死气，我现在好像有一点灵感了。”
“关于哪方面的灵感？”
“就是利用死气的，要怎么用灵植造成身体这一点我暂时还没有想法，估计得等一阵子。”
“我们慢慢想。”
“也只能慢慢想了。关于死气方面的灵感，我现在没身体，你来帮我。”
既然要利用死气，肯定不能在丹田小世界里面利用，他们还得出去外面再说。
单禾渊没有身体无法干活，只能口头指挥，具体的步骤交给沈度衡来做。
幸好沈度衡帮他打下手已经很久了，大部分事情只要说一声，沈度衡都能够做到。
他们合作起来并不麻烦。
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就是一个灵植园，尽管上面的灵土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但基础设施还是完整的。
单禾渊打算种植本土植物，第一步就是要先把灵植园里面的灵土给铺上。
沈度衡的储物手镯里藏着大量的灵土，用来铺整个灵植园肯定不够，但是先弄出几亩来做实验室够了。
单禾渊叫停了他这个想法：“不，我们这次不用灵土。”
“不用灵土用什么？”
“用外面的普通泥土就可以了，灵土里面并不包含死气，我们现在要种植本地特色植物，得需要那些包含死气的泥土。”
单禾渊让沈度衡直接去附近的山上挖那些比较肥沃的腐殖土：“现在的泥土里面没有灵气，但是植物生长所必需的微量元素却还是包含的，这些腐殖土品质不错，用来做种植煌溪龙草的基底正好。”
沈度衡并不太清楚这些细节方面的事情：“你来说，我来做。”
“好。你先把泥土挖回来，制造出足够厚的土层，再把种植煌溪龙草的阵法布置下去。等看一看后续的生长情况，我再考虑要不要炼制肥丹给它们用。”
沈度衡一一按照他的要求，将整个灵植园改造完毕。
单禾渊要用死气种包括煌溪龙草在内的特殊灵草。
单禾渊对沈度衡说道：“我现在发现死气也是一种相当难得的灵物，怪不得青鸟宫那么大的一个门派，会纵容那么多遗民留在棱松城，还专门想办法将外面的物资运进来。”
距离赶集日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单禾渊也想明白了，棱松城作为一座死去的城，现在还有这规模，肯定少不了管辖本地的青鸟宫默许。
“无利不起早。”
“就是可惜了本地那么多居民。”单禾渊叹了一声，“这么多人长期生活在这里，一代又一代重复着同样的命运。按理来说青鸟宫有责任让本地居民生活得更好，而不是让他们留在这里种植煌溪龙草。”
“并不是每一个门派都会将治下的民众当成责任，青鸟宫就是信奉弱肉强食那一套的门派。”
“只是他们处于强者的地位，所以才信奉这一套罢了，怪不得璧州死去的城市最多。”
单禾渊摇头，并不赞同：“修真界又不是我那个世界，这里有天道，有人运，他们只看利益，又怎么可能持久？”
这其实就是另一种剥削，青鸟宫的人不说，本地的居民可能没有意识到，所以这片土地的黑暗部分就在阳光照不见的地方，默默壮大了起来。
作为管理过奉剑门的宗主，单禾渊在心中默默将本地的情况记了下来。
有机会，还是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吧。
修真界，并不只是高阶修士的修真界。
如果一切以利益为先，这样的修真界也就没有拯救的必要了。
种植灵植需要一定的周期。
金翅大鹏鸟是元婴品阶的灵兽，它的口粮煌溪龙草基本也要达到结丹品阶。
想要在死地里种出这种品阶的灵草可不容易。
饶是单禾渊的种植水平已经是夫子级别，想要种好这种灵草也并不容易。
尤其他已经没有身体，只能用口述的办法让沈度衡帮忙种。
煌溪龙草不太好种，沈度衡作为剑修，也没有相应的功法种植，最后种出来的结果比较一般。
有好几次，单禾渊都想开放小世界亲自来种了。
可惜煌溪龙草需要的是死气而不是生气，他的小世界里面没有死气，没办法种这种特殊的灵草。
所以只能让这种灵草留在外面，慢慢好起来。
种植是一件比较枯燥的事情，只能按部就班，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想办法修炼，也想办法打听外面的事情。
单禾渊问沈度衡：“你的人手还能用吗？”
“不能了。”沈度衡说道，“卓正投靠了姬黎，大部分人都已经叛变，大部分没叛变的也处于危险的境地，我已经用密令，让他们各自隐藏了。”
单禾渊叹了一声：“我就说当初姬黎怎么那么容易找到我们，原来还有这内情。”
姬黎再找他们，他们没办法去外界，只能在这里隐姓埋名。
沈度衡有时候会悄悄出去换一些物资回来，也从外面带一些消息回来。
现在外面的情况更加严峻，基本每个月都有新的城死去。
各大顶级门派也为此感到不安，做了许多新动作，比如大量囤积物资，收束自己的势力，召回在外面的核心弟子等等。
他们着重打听姬黎的消息。
听说姬黎渡劫失败，受了重伤，目前正在养伤。
当然，现在用的还是沈度衡的名义。
单禾渊对此评价：“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姬黎这辈子也就这么鬼鬼祟祟，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了。”
沈度衡：“他现在受伤严重，又没有新的灵力可以补充，基本已经断绝了飞升之路，再怎么挣扎也是垂死挣扎。”
单禾渊叹息一声：“可惜我们不能亲手报仇，便宜他了。”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大事，可惜他们偏安一隅，也没办法参与，甚至收到的消息都是落后几天的版本。
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风雨欲来，但是绝大多数人也没有办法。
那些顶级大门派渐渐将目光投向死地。
也许这个世界终有一天会灭亡，他们做的只是参考目前死地的情况，尽量做好准备。
以防有一天整个修真界都“死”了，他们可以凭着积攒下来的物资继续维持现有的权力秩序。
单禾渊和沈度衡有管理大门派的经验，自然看得出这些顶级门派的想法。
单禾渊：“现在这样保守地应对实在是下下策。死地目前看起来过的还可以，得依托外面正常世界大量传进来各种法器，灵物，还有灵石，到时候整个修真界都死了，死地没有别的地方供养，根本不可能过上现在的生活。”
沈度衡：“以他们疯狂囤积。”
“就算囤积再多的物资，总有用完的一天。到时候整个修真界的实力更差，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现在也没什么翻身的余地，修真界努力了几千年，还是难以挽回颓势。”
提到这个问题，两人心中都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想要拯救世界，需要大量的物资、人手和可行的方案。
他们什么都没有，还自身难保。
目前，他们的煌溪龙草和其他灵草都种得一般，他们不可能靠这些灵草生活。
要是光卖灵草，他们连日常修炼都维持不了。
两人正为目前的境况感到头疼时，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夏季的一个下午——
这天下午，沈度衡和附在耳钉上的单禾渊在田里检查灵草时，发现一畦地的灵草枯了八成。
两人都惊了。
单禾渊：“怎么枯了那么多？！”
沈度衡沉默了一下，说道：“大前天忘记浇水了。”
“不对啊，就算大前天忘记浇水应该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灵草的生命力还是相对强一点的。”单禾渊对灵植的情况了如指掌，提出了质疑，“看泥土这干燥程度应该不只是昨天没有浇水吧？”
沈度衡平静的脸上带着一点心虚：“最迟大前天得浇一次，之前也有一段时间忘了浇。”
单禾渊哭笑不得：“那你总共有多少天没有浇水？”
“十一天。”沈度衡，“抱歉，我下次不会忘记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他们都在修炼，忽略了这方面实属正常。
单禾渊叹气道：“赖我，忘记提醒你了。”
两人分了一下责任。
单禾渊心疼道：“这里还是太干燥了，没想到十多天没浇水就能干成这个样子。太可惜了，这批煌溪龙草都快达到筑基品阶了。”
沈度衡检查了一下：“还没完全枯死，我浇点水看能不能救回来。”
“应该不太能。”单禾渊对种植灵草方面还是挺有经验，“你看它芯子都已经快干了，它也不是什么生命力特别顽强的灵草，再浇水也无济于事。”
沈度衡还是想拯救一下：“我先试试。”
单禾渊同意：“那也行，你先用灵液浇一下，实在不行的话，等过两天我把它们做成肥丹，也不算浪费。”
他们现在手头紧，外面的大环境也不行，单禾渊已经学会了不浪费任何一份材料。
煌溪龙草枯死了，没办法往外卖，自己用来制作肥丹或灵液还是行的。
单禾渊估算了一下，干枯到这种程度的话，应该能保留下七成的灵力。
也算不错了。
沈度衡从储物手镯里面取出灵液给煌溪龙草浇水。
灵液浇下去之后，煌溪龙草没什么变化，但是干涸的大地很快就将灵液吸收了。
单禾渊看着此情此景忍不住说道：“要是你会《化春决》就好了，直接将它们化为灵雾，不至于被底下的泥土吸收完。”
沈度衡顿了顿：“要不然下次我们把它种在花盆里？”
单禾渊没同意：“这也不太行，种在花盆里与大地隔绝，没有地力，它还是很容易死。”
单禾渊自己种灵草的时候是无往不利，百种百活。
沈度衡种的灵草则再普通不过，经常遇到小问题，比如生病、生虫、长势缓慢、歉收等。
一堆灵草种子种下去，最后收获能达到六成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也是灵草为什么一直那么贵的原因——不好种，不好活，总体利润不高，还不如做剑修，想要什么，痛痛快快拿剑去取。
术业有专攻，单禾渊理解沈度衡的种植状态不行，却还是免不了心疼。
他们现在是真的穷。
眼看灵液浇下去，煌溪龙草还是快死了。
单禾渊对沈度衡说道：“算了，没有挽救的必要了，把这块地清出来，我们种别的吧。”
沈度衡：“不再种煌溪龙草了？”
单禾渊解释道：“不能连种，得让土地休息一下，要不然会爆发更严重的病虫害。翻了土地，我们看是种抚江薯还是阳代粮，稍微种一茬就行。”
这两种灵植都算是主粮，也是本地最常见的主粮，产出高，种植周期也短。
种出来后，就算自己不吃，也比较好出手。
在种植方面，沈度衡向来没什么意见，单禾渊说怎么种，他就怎么种。
这两种主粮都是很普通的粮，没什么种植难点，确定沈度衡会种植后，单禾渊就没有再关注了。
他打算趁着最近有空，先把肥丹炼制出来。
他到材料堆前看，忽然发现，之前他们以为枯死了的煌溪龙草竟然还有一线生机。
煌溪龙草的中心还带着水分，叶子也残存着一丝绿意。
被挪到丹田小世界那么久，它们不仅没有枯死，还吮吸着丹田小世界里面的雾气，勉强维持着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单禾渊惊了。
他以为煌溪龙草比较脆弱，没想到那么顽强。
也就是他现在没有身体，对丹田小世界的掌控力不那么强，不然他早就发现了。
既然煌溪龙草没有死，那是不是可以接着种下去？
它之前在外面种了那么久，已经吸了不少死气，接着种，就不用继续挪到外面种吧？
单禾渊考虑片刻，把那些放在瓮里堆肥的煌溪龙草挑出来，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就暂时挪出来。
丹田小世界里面扩大了不少，因为劫雷，现在剩下的灵植很少，多得是地方可以种煌溪龙草。
为了方便管理，单禾渊把它们种在灵泉边上。
丹田小世界里的这口灵泉是元婴级别的灵泉，虽然里面水量比较少，但因为蒸腾作用，还是有水蒸气逸散出来。
单禾渊想着，煌溪龙草干枯得那么厉害，能受到灵泉水的滋养也好。
反正这块地空着也空着，种点灵草也挺好。
丹田小世界里面的条件确实非常优越，煌溪龙草下去第二天，叶子就开始翻绿了。
绿意从叶子的中心往两边扩散，渐渐水灵起来。
单禾渊没想到种它这么容易，心里还挺欣慰。
没想到，随着煌溪龙草的情况一点点好转，它们开始释放死气。
尽管很微弱，但是非常纯正，一点都不掺假。
单禾渊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
煌溪龙草竟然有吸附死气的作用？！
吸附了还能释放出来？！
他害怕丹田小世界被死气污染，连忙将煌溪龙草统统挪出来。
等挪出来后，他又发现。
好像这点死气对丹田小世界没有坏处？
反而丰富了丹田小世界，让它变得更像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