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个月前和女人一起差点拐走月月的司机。

  陈伤也是没想到在暴露之后他们居然还没有离开申城,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陈伤这一次绝不可能再放他走。他对人贩子的憎恶几乎到了极限,如果杀人不犯法,他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所以有时候也压根顾不得自己的安危。

  停车场的车太多,男人开出停车位就耗费了一些时间,这点时间也足够陈伤跑到面包车的旁边。没拦下,司机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冲着陈伤撞过去,陈伤侧身躲过却没放弃,在车辆从身旁冲过去的同时,陈伤飞身抓住了驾驶座的车窗,整个人随着车辆冲出去而被带了起来。

  谢引一边打电话一边往陈伤的方向跑,这一路他简直心惊肉跳,这场面他只在电影里看过,他知道陈伤是个打架厉害的,却还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做。车水马龙的街道,但凡他撑不住摔了下来,很可能就会被身后的车辆碾在车底。

  这人简直不要命。

  跟接线员说清了位置,谢引也几乎不要命一样地冲着陈伤跑了过去,他不知道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他能做什么,可他得看到陈伤,他不能让陈伤离开自己的视线。

  谢引没想到陈伤会如此大胆,司机也没想到,侧眼看了一眼抓在车辆右侧的陈伤,咬了咬牙直接打了方向盘往旁边正要经过的车上靠,企图在两车交汇的时候把陈伤剐蹭下来。好在对面的车辆及时踩了刹车避开,陈伤这才有惊无险地躲过。

  见后面的车辆没办法把人甩下去,男人又看向了绿化带上的树,他急于甩掉陈伤,根本顾不得太多,车子的半侧冲向绿化带,把陈伤往树上撞,陈伤的后背在粗糙的树皮上猛地擦过,痛到他脸都变了形,可抓着车窗的手依然没有松开,紧紧的。

  男人骂了一声,又朝着另一棵树撞去,陈伤往前看了一眼,咬了咬牙,踩着车窗翻上了车顶。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陈伤知道这一次他跑不了了。

  男人也没想到陈伤这么难对付,带着这么一个人在大街上开着车,想不让警察注意都难,他当机立断地停了车,直接跳车跑了,陈伤早料到他会这么做,只可惜急速停下的车带来的惯性,让他几乎从车的前方载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从车上跳下来,也只看得到男人跑到街角消失的身影。

  他疾步跑过去,却看到一个比自己还快的身影先一步跟了过去。

  是谢引。

  陈伤跑得更快。谢引那三脚猫的功夫在穷凶极恶的人贩子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陈伤不能让谢引因为自己受伤。

  男人大概对申城还不够了解,又或者是慌不择路,在车站旁边的小巷子里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的横冲直撞,谢引在一个仅够两人并排通行的小巷子口伸出右腿将冲出来的男人绊倒,直接扑了上去,但还没有近他的身,男人已经翻过身来,从口袋里拿了把匕首出来。

  谢引停下了脚步。

  “不想死就他妈滚!”男人起了身,凶神恶煞地看着谢引。

  老实说,谢引没有把握能打得过这个男人,更何况还是握着刀的男人,他这辈子打过的架都是跟同年级的男生打的,还是勉强险胜,跟这么一个明显比自己壮了快两倍的男人pk,谢引不用想也知道自己会有多惨。

  谢引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他也没什么英雄梦,他这辈子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个好大学,打养父母的脸。

  死在这样的一个人手下,实在是太亏了。

  谢引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不会再动手。男人也无意杀人给自己再多一道罪名,见谢引退后,急忙跑了,谢引盯着男人的背影,捡起墙根的砖头猛地砸了过去,精准地砸中了男人的后背。

  男人又一次倒在地上,比之前还要狼狈。

  谢引的确不想死,也不会那么傻逼的和这么一个人渣同归于尽。但人贩子都特么该千刀万剐。

  一个砖头而已,不能给人贩子造成致命一击,他很快爬起来,转过头狠狠瞪了谢引一眼,谢引做好了他返回来找自己算账的准备,他逃跑的姿势都做好了,但男人却没有,直接往前跑了。

  谢引啧了一声,又捡了一块砖头,追了上去。

  男人眼看快要跑出小巷子,谢引加快了脚步,看男人拐了弯谢引就更着急了,这地方七拐八拐的,从眼前消失就有可能是真的找不到了,但还没来得及骂一声,就见男人又出现在了巷子口,以近乎飞过来仰面倒地的姿势。

  谢引停下了脚步,下一秒看到陈伤也出现在了巷子口。

  “陈伤!”谢引拔腿跑了过去。

  男人大概是见过陈伤不要命的模样,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一句话也没说,直接爬起来就向陈伤挥起了刀,谢引看得眼睛都红了:

  “你他妈敢!”

  谢引冲了过去,完全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对付他,他脑子里只有一个陈伤不能被伤着的念头。但事实上也用不着他对付了,他甚至都没看到陈伤是怎么动作的,就见那把刀已经‘哐当’一声地掉在了自己面前不远处,而男人也被陈伤踹了一脚腿弯,此时已经跪在了地上,陈伤绞杀着他的双臂,自身后压制着。

  卧槽,好帅。

  谢引扔下砖头跑过去,站在陈伤的身后。陈伤的后背已经惨不忍睹,外面的冲锋衣和里面的T恤都被蹭烂了,从肩胛骨到腰部,没一块好地儿,用血肉模糊形容也不为过,谢引想碰一碰他都不敢,想问一下都怕疼。

  倒是陈伤先回了头,对他笑了笑,说:“不疼。”

  “放屁!”谢引忍不住骂他:“你以为你自己铜墙铁壁,金刚不坏之身啊,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你刚才那样有可能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今天傻得不透气,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是真的有可能死的,你死了我该……你死了就永远找不到家了!”

  谢引噼里啪啦地骂了很多句,陈伤都一声不吭地听着,直到他骂完了,才说了声:“骂够了?警察应该就在附近,能出去给引个路吗?”

  “没骂够!”

  陈伤看着他笑:“那回头让你继续骂,我不吭声,行吗?”

  谢引不想离开陈伤,他流了这么多的血,谢引总觉得自己要是走了陈伤就会消失不见一样。可继续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谢引点了点头,但离开之前还是气不过地踹了男人一脚。

  陈伤被他的动作逗笑,倒没拦着。

  警察来了以后陈伤才将人松开,和警察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男人被带上警车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陈伤,那阴鸷的模样像是要把他碎尸万段,谢引不喜欢,但警察在这里他也不好做什么,侧了侧身挡在了他和陈伤之间。

  原本陈伤和谢引应该是要去派出所做笔录的,可陈伤伤得这么重只能先去医院,警察说开车送他们去,谢引道了谢和陈伤一起往警车的方向走,刚才打架打得那么猛看起来一点事儿也没有,可现在谢引不过才碰了他一下,陈伤疼的脸都白了。

  谢引一直注意他的情况,第一时间就发现他的异样,紧张的开口:“怎么了?除了后背你还哪里不舒服?”

  陈伤摇摇头不说,谢引气得想打他,但到底舍不得,却又实在不放心他的伤,只能凭借着刚才的记忆试探着又碰了一下陈伤的手臂,他记得陈伤疼到脸色发白之前自己就是碰了他的手臂。果不其然,陈伤又一次疼到闪躲,笑看着谢引:

  “本来没事儿,都要被你碰出毛病了。”

  “你是瓷娃娃啊?”谢引没好气地看着他,伸出了自己的食指举到他面前:“我才碰了你一根手指头。”

  陈伤看着他不说话,谢引盯着他几秒也没了脾气:“是不是刚才撞树上的时候撞到了?”

  “也许吧。”

  “别是骨折了。”谢引担心地说。

  医院急诊室里,陈伤处理后背伤口的时候谢引没忍心看,站在急诊室外坐等着,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怕,连手都开始发抖。

  陈伤被带着往车上,往树上撞的场景不间断连续循环地在脑子里播放,他清楚地意识到陈伤在那个时刻根本没顾及自己的生死,他有和这个人同归于尽的决绝。

  谢引太怕了,在明明知道陈伤现在并没有大碍的时候却依旧承受不住一个万一。万一他当时真的掉下来被后车碾压了呢?万一陈伤真的出了事儿呢。

  那自己要怎么办?

  谢引不知道,不敢想,可他控制不住,所以最后他也只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靠在椅背上背课文,哪个绕口背哪个,哪个长背哪个。直到护士来叫他,他才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重新进了急诊室。

  谢引大概是个属乌鸦的,一语成谶,陈伤真骨折了,左臂手肘处下方骨折,但好在并不严重,不需要动手术,医生给打了石膏,嘱咐他这一个月不要用力,下个月复查看愈合情况再说。

  谢引忙前忙后的又是挂号又是缴费,等忙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两人在医院里做了笔录倒不用再跑一趟警局,陈伤还在打点滴,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一晚上,可陈伤说他打完点滴就回去。谢引太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因为没钱,所以舍不得在医院里浪费。

  他自己胃出血的时候觉得住院是种浪费,可到了陈伤这里他却觉得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他想劝陈伤,只是还没开口陈伤就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

  “你胃出血都不肯留院,我这都是皮外伤,不住。”

  大概是今天的情绪起起伏伏太多次了,谢引也累到发不出脾气,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我还住了一晚上呢。”

  “嗯。”陈伤说:“那我比你厉害,一晚上都不用。”

  谢引想说钱我出,可到底没开口,不是舍不得,是陈伤不会同意。最后他去问了医生各种护理注意事项才同意了他今天就回出租屋的提议。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谢引想起陈伤的主卧已经退租了,但好在房东还没有把房子租出去,一切都还来得及。

  谢引给房东打了个电话,说主卧他们还要再租一个月,等下就把钱用微信给他转过去。

  “不用转。”房东说:“陈伤之前已经又付了我两个月的房租,主卧这两个月还是他的。”

  谢引怔了一瞬:“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最后一次我带人来看房子的时候,那人不是带了一个小孩儿吵闹得厉害嘛。”房东说:“临走的时候陈伤就去找我了,说不让我再带人过去看房子了,主卧他继续租着,房租一个月一付。”

  房东还继续说了什么,谢引好像都没听到,他脑子里想的都是陈伤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续租了房子,却依然决定离开,他没有停留的打算,却留住了主卧,他明明缺钱缺得厉害,却租了一个不会自己住的房子。

  他是什么意思,是还想回来?还是说他和自己一样,舍不得这个出租屋里家一样的氛围就这么消散掉?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