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折在那晚又抽了几根烟。
一个人待在楼底下,闷声抽着烟儿。
按照往常来说,陆清睡的轻,他一点动静就会被对方知道,但这会儿梁折轻的不行,外加没用手机打光,溜外面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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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折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正好是学院公众号的推文,说调香文化进入校园的文章,也见到了陆清的工作室logo。
看了几眼后梁折关了,又点开经营的视频号。
隔几日的展会,江顺做完了宣传视频发了上去,反响也不错。刷了一下评论,梁折看了看没什么后就关了。
说实话,梁折他觉得自己挺能扛,这些年没白熬,无论是情绪上,还是别的什么,但这件事却让他精神紧绷。
顾虑来了就是来了,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不行。
之后一段时间,梁折照旧去了纹身店,被砸之后装修都是陆清在做,不让梁折经手半分。说实话,梁折觉得没必要,一起商量看看都行,但陆清不肯,
店内的装潢和之前差不多,只是换了一批新的桌子和沙发。梁折不让买贵的,但多要了一个玻璃架子。
这是他唯一的要求,用来放装饰品的。
这个架子和陆清那里的一个很像。
白色木质的,细长的架子,梁折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是在年初,在陆清的三楼工作室看到的,一看他就喜欢的不行。
陆清是买了,他什么都听梁折的,让他往左就绝不敢往□□一下。
这会儿架子刚到,江顺拿了一块粗布,上下左右的擦,一边擦着还一边说亮堂,装了照灯绝对好看。
“咱们那些骷髅头都能放上去。”江顺说。
梁折笑笑:“不放。”
“啊?”江顺转头看了一眼,“那放什么?画框还是首饰?”
“也不是。”
梁折的不像是逗他的语气,挺正经。江顺愣了好几下,没问下去。等他准备把粗布拿去丢了的时候,就听对方说了一句:“放香水吧。”
这话说的音量轻,不像是梁折平时的调子。
江顺半天没怎么回应,主要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过了好一阵,他说了句挺好,丢完粗布后回来才觉得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啊。”梁折说,“一点事没有。”
“胡说,你瞧瞧那表情。”江顺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丢给梁折,“喝点水,然后说说到底怎么了。”
梁折接过瓶子,盘腿坐在沙发上,咕咚了一大口,
“慢点儿。”江顺也开了一瓶,靠在右侧的房间门前,“没人和你抢。”
“我知道,来了就得把握住。”
“这说的好像刚醒悟似的,咱梁哥不是明白人么。”江顺说,“这店这人都是你的了,还要什么。”
梁折张了张嘴。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迷糊又清醒的,临了了就笑:“没呢。”
“啊?”江顺愣了下。
梁折把水瓶子拧上,摇头笑笑:“还要开几个分店,你忘了?”
江顺拍了拍脑袋,说对哦,他给忘得干干净净。
之前小老太太那件事,弄得梁折没有精力去盘这一件事,这会儿事情过了,展览给江顺和陈万兜着,他自然就有空闲去想分店的业务了。
之前和江顺俩人觉得城内的分店开起来会有困难一些,毕竟租金,还有品牌这一些,竞争力度相比二三线城市大很多。
“要不你先开个去三线城市试试,没多少钱。”江顺说,“扔水里先听个响。”
梁折嗯了一声:“对,张哥你认识么。”
江顺:“张哥?”
“我和他盘了一个店,他最近还在外头呢,我先回去看看。”梁折说,“等到那里开起来了我再回去,挺巧一事,在祁夜老家那里。”
江顺:“那你和祁夜说这事儿,指不定他也在,”
“周群和你熟还是和我熟悉啊。”梁折笑了笑,“人家不得和萧教授过日子么。”
说到这里,倒让江顺想到什么,拉了拉梁折的手臂,神色也正经不少:“那什么……你这事儿吧,。”
他有点欲言又止,最后开口:“陆老师知道吗?”
梁折喝水的动作顿了顿。
等一口喝完,他从沙发上起身:“没有。”
“你不让他知道啊。”江顺说,“我虽然是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但你们这……”
“嗯,会让他知道的。”梁折往房间里走,“这不能不说。”
江顺就看他,从沙发一路走到里屋,也没再说什么。
不过,说实话,这会儿如果还没感觉的话,就白跟了梁折这么多年。江顺跟着过去,靠在木框边儿上喊了一声兄弟:“没事儿吧?”
梁折没应,背着整理桌上的画稿。过了会儿江顺又喊了声,梁折笑了笑:“能有啥事儿。”
江顺眨了眨眼,没再说下去。
之后这一天纹身店的氛围过的有点压抑了,梁折不说话,江顺就多想,连带着陈万还有其他几个都没怎么说话。
来的客人都是新的,气氛真好不了。
江顺一边收银,一边也往里屋子里看,梁折很认真给人做图,说话也正常。
到了傍晚的点,新到的木架子上又多了两瓶香水。
一瓶日出,一瓶四季。
都是开了封的,但没怎么用。
不是不想用,也不是手上有其他香,只是有这香的人舍不得而已。
临了一天的客图做完,梁折就一人待在二楼,没再下来过。
江顺往外看了一眼,不远处一车里亮着灯,再往外看两眼的时候,陈万在后面压着声喊他:“陆老师来了?”
“嗯。”江顺说,“等了有一会儿了。”
“发生啥了?”陈万向外捋了几把空气,使劲往自己脸上吹风,“可算让我吹着风了,这一天下来憋的慌。”
江顺没吭声,他就和梁折说了一点开分店的事,其他不见得能说上什么。正当江顺回去拿烟的时候,见梁折匆匆楼上下来。
江顺不知道该说什么,立刻靠边让了路。
但似乎早上那股子闷着的劲儿没了,人又回到了熟悉的梁哥。江顺一边看他,一边顺手把架子上的牛仔外套递给他,“人陆老师外面等着呢。”
梁折笑笑:“嗯。”
“我以为你不知道。”
“刚就在上面发了个消息呢,把稿子给整理了。”梁折自顾自说了句,“别操心,我和陆清没任何事儿。”
江顺:“你们好着就好。”
“肯定的。”梁折从抱着稿子往包里放,“这些稿子我就先回去,存库里的老稿子,陈万他们如果要就去咱电脑里找……哦对了,还有个事儿。”
梁折一边说一边把手机页面点开:“这是稿子的目录和相应密码,我发你微信了,以后我不在要找稿子的话,这些直接拿,咱们节约时间。”
“开玩笑,你怎么会不在。”
江顺像听了个离谱的事儿,忍不住咕哝了句。
这话说的轻,但也让一边揣稿子一边往外走的梁折听见了,转身笑着来了一句:“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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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折这些天都忙着做图,重新开了店,总会压很多活儿。等回家,陆清就把温着的牛奶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梁折很自觉的放下包,过去就喝了。
“养生。”他喝完后来了一句。
“别这么拼,刚开店慢点来。”陆清站在梁折边上劝了一句,“身体第一位。”
“我知道,我只是……”梁折垂下了眼,把碗放桌上,“我想……”
陆清就等着他,没有动步子,安静等梁折再次开口。隔了半晌,就听梁折说:“陆老师,我想开个分店。”
陆清停了几秒,像是松了口气,语气没那么绷着:“原来是说这事儿。”
“想开就开,这事不用问我也不用商量。”他说,“到时候一起去选店面。”
梁折笑了笑,嗯了一声:“行。”
之后陆清去洗澡,梁折就从沙发上拿了遥控器,开了电视——正好是电视台采访独立工作室的节目。梁折就这么放着,一边整理稿子放到茶几下面。
原本这些旧稿不用专门带回来,梁折专门腾了一个地方,二楼阁楼那里放这些稿子。但偶尔一次陆清看见了,梁折看他喜欢的不行,于是把这些稿子全部带回来。
梁折把稿子放茶几下面。
等之后,他听到陆清喊了他一声,说正好趁着洗手间暖和来洗漱。
梁折自然是应了,但想要关电视了,就见手机上跳出了自媒体的新闻,说工作室老板因为出柜之类的舆论压力,被迫取消了高定展。
这消息很有新闻标题那味,但看到的时候,梁折的手还是抖了下。他几乎是逃避似的把手机暗了屏,又怕再跳出什么,直接关了机。
等陆清喊了第二声,梁折关了电视,才去了洗手间。
一起都是以前的样子,一切却又不同以往。
之后陆清工作,梁折就坐外侧沙发上,手机放在茶几上长久失神,而等陆清结束,梁折就拿了一包烟去了阳台。
似乎拉个移门,梁折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吵到什么似的。
等抽到第二根的时候,梁折身后的门被拉开了。
房间内的暖气些许出来,散开在周围。
梁折扭头,转身丢了一根烟给他:“新的冰爆。”
陆清嗯了一声,却只是拿了烟,没点。
这会儿似乎没办法说什么,直到陆清开口:“店的地址是不是选好了?”
梁折张了张嘴,半晌说:“嗯。”
“选在哪里了?”陆清问。
梁折眼底飘忽了一下,报了城市名。
陆清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后说:“很早就决定了,对吧?”
“这些天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陆清说,“但我没问,一方面我怕你多想,另一方面……与其说不问,还不如说不敢问。”
梁折:“我……”
到了这个点了,被瞒着做决定了这么久,陆清还是那个语气,没有半点情绪在里面,相反仍带了一丝歉意。
陆清看着他:“如果是我这里让你顾虑了,或者给你压力了,那我再道一次歉。”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梁折说,“你没做错什么。”
“没任何问题了。”
“我知道,陆清,我从来没觉得陆宛或者你爸爸会拦住我们。”梁折说,“有些东西到了现在,早就不能单方面去考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梁折说着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一直绷着的情绪,但似乎这样也无济于事,他的语气中仍带了痛苦:“每一次你要开课或者我这里办展,我就紧张,好几晚的睡不着觉,就算睡了,还是那些臆想中的画面。”
陆清:“所以……”
梁折抓着栏杆,死死扣着说:“算我任性,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这话说的太像结束的话了,即便他们这些天都还在一起,早上梁折给买了早饭,晚上陆清还接了他回来。
烟雾烧了又灭。
俩人没再说话,直到这一支烟烧完了,梁折咬了唇:“想明白了就回来。”
陆清站在那里,嘴角牵了牵,略带自嘲又是无奈:“……会有这么一天么?”
梁折张了张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喊了一声陆老师。
他沉默半晌后说:“我……不知道。”
轻轻嗒的一声响。
陆清也点了烟。
烟星子是烫的,落下来的时候,扑簌簌的像那一年在西安的大雪,哗啦啦一片,直接落在阳台上。
烟末了,陆清开了口:“什么时候走?”
梁折:“明天的车票。”
陆清点点头,捻了烟后没看梁折,低头抽着烟。
等烟烧到最后,梁折松开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死抓着的栏杆,起身径直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