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日上三竿,褚钰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毫不意外,周牧已经不在身旁了。
褚钰下意识伸手去触摸周牧睡过的地方, 还有余温, 看来他起床没多久。
他马上就想起身, 希望能在周牧到书房开始工作之前堵住他。
可谁料, 身子移动剧烈运动过后,身体产生的乳酸像是融入了血液里,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特别是腰间, 疼得根本不敢用力,像断掉了一样, 只要稍稍一动,就感觉后面有个锥子在戳他的后背。
褚钰动作缓慢地爬到床边,双脚点地的时候, 连脚尖都是飘的。
昨晚还是太不节制了……褚钰心里暗暗骂着自己,但又不由埋怨起周牧。
正当浓情时候,总是容易冲昏头脑,被感觉和欲望支配, 褚钰记忆中好像不止一次,前面还能有点碎片的回忆, 后面他好像晕过去了,再次醒来是□□地缩在被窝里。
昨晚恍惚之间, 褚钰脑子一热, 好像喊了周牧“老公”……
可具体是怎样,他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思及此, 褚钰不由耳根一热。
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周牧了。
这么想着,两天耷拉在床沿的腿好像不受控制似的, 就是没踩到拖鞋上,褚钰有点心急,谁知一用力,把其中一只拖鞋踢到床底去了。
褚钰:“……”
本来就已经腰疼得不行,还要弯腰去捡拖鞋,屋漏偏逢连夜雨。
两分钟后。
坐在饭厅吃早餐的周大教授,就见到自己的小男友扶着墙壁,步履蹒跚地挪出来,还光着一双脚。
如今的季节,也快到深秋了,虽是在南方,光着脚也总是会冷的吧,周牧是这么想的。
他不由蹙了蹙眉,不过还是先问好:“褚钰早呀。”
周牧的心情似乎挺不错的,说话的声音比往常轻快不少。
“周老师早。”褚钰冲他点点头。
周牧似乎没有说起他喊“老公”的事情,褚钰不由松了一口气。
此时,褚钰已经慢悠悠挪到周牧对面的椅子上,一屁股走下来了。
“唔。”褚钰忽然轻声叫了一下。
坐下来的时候太用力的,材质略硬的椅子磕到屁股了,火辣辣地疼。
周牧看见他这般,自顾自地给他把桌面上的咖啡换成了豆浆。
褚钰疑惑地歪了歪头,问:“周老师,我喝咖啡也可以。”
“□□会促进肠道蠕动,会让你经常上厕所。”周牧一本正经的样子,听得褚钰有些发懵。
反应了两秒,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昨晚那样子,今天要是老去上厕所,褚钰那儿该疼死了!
听懂了的褚钰不由两颊一热,周老师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讲这些话的。
“昨晚睡得还好吗?”周牧边问着,边不动声色地给他夹了一块煎得油亮亮的牛排。
“挺好。”褚钰还是老样子用筷子吃。
如果没有腰痛和屁股痛的话,确实挺好的,周牧的床很大,床单是真丝的,很软很舒服,还有枕头还是护颈的,里面有艾草的提取物,可以安神。
周牧点点头,看着褚钰把豆浆喝了一半,又把牛排啃了几口,才开始说话:“褚钰,我想跟你认真聊一下请家教的事情。”
此言一出,褚钰差点一口豆浆喷出去。
还以为周牧忘了,没想到他一直记着这件事,这茬是过不去了吗。
“嗯?”褚钰态度肉眼可见地变得消极。
“首先,我向你道歉,一开始我还没跟你商量,就擅自做决定,当你前天跟我理论这件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这种行为很不尊重人。”周牧说着,又把原本放在自己面前的蔬菜沙拉推到褚钰那边。
褚钰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周牧的时候,眼神都多了些茫然。
这人怎么一上来就道歉,让他褚钰本来想好的反驳的话都不好意思说的。
而且,在褚钰看来,像周牧这样的人,向来说一不二,主动道歉属实罕见。
“嗯……”褚钰还不敢多说话,他还在观望周牧的态度。
他心里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去上家教课程,毕竟比起上课,他更不想惹男朋友生气。
“我是希望你能够更快更有效地去入门英语论文写作,但最终落实,还是你自己决定吧。”周牧又说。
褚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牧的表情,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没有生气吧?
不过他那点小心思早就被坐在对面的人看穿,周牧只觉得他偷看自己的样子有几分好笑,忍俊不禁道:“褚钰,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
“我不去的话,你不生气?”褚钰试探着问道。
“如果作为老师的话,我觉得我应该要生气一下的,毕竟学生没有很好地利用教育资源……”周牧说着,话锋一转,“但作为男朋友的话,你只要自学能开心,那就自学吧。”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褚钰当然是听懂了,不知道周牧是吃错什么药了,前天的态度还很强硬,好像不去上家教课程,就黑脸似的。
才仅仅过了一天,这态度有天壤之别。
可褚钰显然还是不放心,再次确认道:“那你现在是老师还是男朋友?”
“你说呢?”周牧挑眉。
“那我不去上课。”褚钰说着,裂开嘴笑了。
“行,不去就不去。”周牧放缓语气,是有一点无奈,但更多被纵容覆盖。
早餐过后,周牧又让高助理出去买了碘伏、酒精、烧伤药膏。
给谁用的不言而喻。
周牧交代完了就到书房去工作了,东西买回来的时候,还是褚钰开门取的。
褚钰拉开房门,从高助理手中接过药品的时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为什么要用这些玩意儿,高助理能不知道嘛。
幸好高助理也是个识趣的人,没多问什么,把东西交给褚钰后,就离开了。
周氏企业的股价还在持续走低。
周莹和其他股东们原本以为周牧在接受大众媒体采访之后,能够给整个企业挽回一线生机。
毕竟,企业的大股东愿意在丑闻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出面回应公众提出的问题,再加上周牧本身形象、影响力都一直在线,没理由不让人信服。
可事实总是令人出乎意料。
周莹专门派人把周牧的采访视频录下来,反复观看,几遍下来后,她还是归因于周牧对于公司内部以及人员复杂的问题回答上,顾左右而言他。
但深究下去,周牧这么回答,也没是毛病的,谁会把公司具体的人员复杂关系摆在台面上说呢。
最终,周莹还是觉得是自己的母亲。
但一想到周夫人,周莹自己都不得不叹气,周夫人总是油盐不进。
她先前不是没有尝试过与周夫人沟通,但对方总是一脸不屑的模样,说得最多的话还是那句“我和你爸爸以前见过的风浪更多,也没见你要这样处理”。
周夫人此话不假,在周氏企业创立的初期,遇到的问题,无论是公司内部问题,还是同这次相似的舆论危机问题都更为严重。
这次家族丑闻事件与之前的事情相比,着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周莹不同,她打出生起看到的就是顺风顺水的周氏企业,如今股票价格稳定在均价十五元以下,最高那次不超过十六元,最低的似乎还试过跌破十元,这能让她不着急吗。
面对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周夫人总是显得有些慢条斯理。
她告诉周莹,是有人故意在挑起事端,只要撑过今年年底,不让股票跌破八元,就可以度过难关。
可周莹此时万分焦急,再听到八元,更加觉得难以置信。
难道周夫人的心理预期这么低吗,一个庞大的企业,从原本稳定在四十多元以上的股价,跌到八元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整个公司的财产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内蒸发一大半。
股市是个奇妙的东西,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也有人在这里一夜输得身败名裂。
那些看起来虚无缥缈的数字游戏,涨一元,跌一元,无不牵动人心,而此时的周莹却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能做的都做了,但却效果甚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财产一点点缩水。
当晚,林律师同周牧开视频会议。
他先是汇报了最近的股价情况,然后又一顿吹了自家老板对于股价的判断比他这个商辩律师还准确。
“周老板,我还以为你之前是开玩笑呢,没想到这几天有一个时刻真的低于十元。”林律师那边听起来很欢快。
周牧点头,望着屏幕那边还在埋头工作的键盘手,还有在疯狂敲电脑的曾秦,道:“这些天你们辛苦了,每天都陪着我心惊胆战的。”
的确,好不容易爆出来的丑闻风波舆论,为的就是压低股价,每天开市,林律师和曾秦他们盯着盘,看见是绿色就松一口气,看见是红色就发愁,眉头紧锁。
“周老板,”林律师边看着屏幕的视频会议,边看电脑,说道,“目前我们这边有六千万的流动资金,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入手买股。”
“还等吗?”一旁的曾秦也把脑袋伸过来进入摄像头,“现在均价十一块多。”
周牧思忖片刻,又让林律师把最近一周的股市走向调出来查看。
半分钟后,视频那头传来了他的声音:“买,不等了。”
“哦吼,周老板,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哦,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要等十块以下才入手的吗?”曾秦忍不住搭腔道。
“等不到那个时候。”
“不行。”
周牧和林律师是几乎同时开口,声音的频道冲撞,发出滋滋的干扰响声。
曾秦闻言笑着调侃道:“你俩头一回同频。”
“周莹现在想各种办法平息舆论,无所不用其极,而且,他们查下去发现我们从中作梗是迟早的事情,如果现在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林律师给出了自己的理由,还不忘问一句他的老板,“是吧,周老板?”
周牧点头,不可置否,但他的理由却跟林律师不同,他说:“我认为就目前的形势看,稳定在十元以下会比较难,只能偶尔跌破十元。”
“可是你之前不是很有信心股价一定会跌破十元吗?”曾秦反问道。
“之前和现在的形式不同了,我在接受媒体采访后,陆续公司会继续有人出来接受采访,舆论回升是会变成趋势。”周牧解释道。
“况且,我们目前知道的真相,如果一旦被周莹拿到的话,这个丑闻就没有任何威力了。”林律师补充道。
此言一出,不由让周牧想起那个在船上交易的夜晚。
好不容易甩开了跟踪的人马,在林律师的陪同下带着几个保镖一起上船,同匿名者交易材料。
即便周牧已经交代林律师做好几手准备,还在船上安装了追踪和防爆炸系统,可当他踏上甲板的时候,还是隐隐地紧张起来。
周牧好久没有这样紧张了,感觉自己的生命线被悬了起来似的。
可这件事情没人能替他去做,匿名者要求见周牧,不然就会把材料转手给对方。
直到船出海后,周牧才见到那个迟迟没有出现的匿名者。
那人一开始并没有在床上,而是从海域的另一个方向过来的,两人在周牧准备的船上最终会面。
那人第一眼,就认出周牧是周秉明的儿子。
素未谋面,被人认出,周牧更为谨慎了。
所幸交易过程很顺利,那人交出了材料,开着周牧准备的船离开了。
打开材料才发现是一个很沉了保险箱,匿名者说,只要他顺利离开港口,就会通过邮件把密码发送给周牧。
周牧再一次应允。
但周老板自然不会任由对方拿捏,他在港口处安排了人手,如果发现无法打开保险箱,或者保险箱里头的东西是废纸,那等待匿名者的,就是周牧请来的十几名雇佣兵的围堵。
可对方诚意还算足,周牧他们很快就拿到了箱子的密码,打开了保险箱。
在打开箱子门的瞬间,里头掉出来几张陈旧得发黄的照片。
周牧和林律师一张张捡起来,放在摇摇晃晃的桌子上排序。
每一张照片都有周夫人,时间是从周父出意外半年前开始,直到周父彻底死亡。
照片的记录由一开始的周夫人日常出行,到后来走向逐渐诡异。
周夫人总是出入律师事务所,还有会偷偷派人去查周父的流水账。
其中有一张特别引起了两人的注意,照片里除了周夫人,还有另外一个人——
莫白。
那个前些天因为意外去世的私家侦探。
周牧虽然没见过莫白本人,但是看过许多他的照片,他还是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林律师把东西打包好,船一靠岸,就把资料送去给团队进行一一核对和追踪。
那晚,三个人聚集在曾秦家别墅的小房间里,花了一个晚上疏离这些碎片信息。
最后,大家一致得出的结论是,周夫人也许同周父的死有很大关系,但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周夫人,或者周夫人指示别人去杀害周父。
此时此刻,桌子上放着的电子时钟,一分一秒地跳动着时间。
周牧听到林律师的话思考了许久,这件事情从一开始他们掌握的信息就不全。
就好比一幅拼图,周牧他们只拿到了一半的碎片,而另一半,在周夫人的手里。
只有两人对质,才能把真相原原本本地拼接起来。
但现阶段,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周老板,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买入,分几天买入?”曾秦又问。
“等一下,”还没等周牧回答,林律师忽然插话,“现在我们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在股市持续低靡的时候,我们大量买入的话,周莹会发现的,”林律师指出,“他们不傻的,这样我们很快就暴露了,舆论会马上逆转。”
“我知道。”周牧此时却显得很淡然,好似这件事情他早就考虑过似的。
“那周老板你有什么高见呀?”曾秦问道。
“散股。”周牧言简意赅。
此言一出,视频会议那边显然反应了许久。
还是林律师最快反应过来:“有多散?”
“尽可能散,散到像是个体股民买入的样子。”周牧解释道。
下一秒,林律师忽然激动得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周牧看着的屏幕没来由地抖动了一下,滋滋几下干扰后,才得以恢复正常。
“妙啊周老板!”林律师笑得眼睛都弯了,“你好损啊,这天王老子来了都发现不来你在偷偷补库!”
“可是,你哪来那么多个体?”曾秦又问。
“我这次回国,就是在做这个事情,”周牧说着,从桌面上抓来一份文件夹,拿在手里,冲着摄像头扬了扬,“这是我这几天在视频会议谈下来的。”
“有不少合作公司,主要的模式是我们出钱,他们替我们做买手,这是一条线,其二,就是买入手后再以公司合约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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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公司股权转给我,最后股权再次汇集到我手里。”周牧说道。
听起来很复杂,但林律师还是反应非常快,他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周牧打的算盘,实际上就是把股权都分散买,不容易被对家发现,等一旦成功买入之后,又再一次汇总给周老板。
来了一出“暗度陈仓”。
如果这个过程被人盯上的话,按照周牧刚才的意思,可以继续公司转公司,无限套娃,直到把对方整懵,反正股权最后都会回流给周牧自己。
“可以,这个办法我觉得相当可行。”林律师马上赞同。
曾秦在弄明白过程后,也点头同意。
这不禁让两人想起周牧上学的时候,看起来是个乖乖小孩,实际上一肚子坏水,现在长大了,正好应证了两人当年的猜测。
周老板还是周老板,心里的算盘打得趴趴响。
褚钰在书房外徘徊许久了,本来以为是两个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周末,没想到周老板开会开了这么久。
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褚钰越发不甘心。
此时,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书房里头的动静。
忽然,好像没有声音了。
又再靠近一点听,还是没有声儿了。
周牧到底在里面干什么……褚钰心中猜疑着,整个身子几乎都贴在门上了。
下一秒,门被打开了。
重力的作用下,褚钰身子稍稍不稳,随着开门那一下,身子也跟着扑倒过去。
此时周牧正端着一杯水出来,被褚钰撞了一下,水杯直直地往身上撞,整个前胸浸湿了一大片。
所幸周牧还是把人拖稳了。
褚钰着急忙慌地站稳,看见眼前的人被弄湿了前胸,忙着道歉:“周老师对不起。”
周牧倒没有生气,只是拍了拍前胸的水渍,道:“没事。”
褚钰还在担心周牧会不会生气他偷听,然而对方却完全没有提起这茬。
而是说了一句,让他更加无所适从的话:“褚钰,你上药了吗?”
褚钰脸颊一热,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上了。”
其实没有,药品甚至还安详地躺在袋子里,没有被拿出来。
“嗯。”周牧点点头,往厨房的地方去。
还没靠近,一眼就瞄到了桌子上的药。
停下脚步,看向跟在身后的小朋友,眼神询问。
两分钟后,褚钰小朋友被周大教授无情地拖到床上,美其名曰,上药。
褚钰被迫趴在床上,这姿势让他觉得比昨晚上还要羞耻。
身后的人正异常认真地替他检查身体。
随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嗯……”
“嗯?”褚钰扭头,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对方的头。
“肿了。”周牧说道。
“啊?”褚钰吃力地扭着头看他。
周牧又继续说道:“周围红肿,炎症反应较重,目前还没发现有感染迹象,但内壁应该是有磨损的,有少许液体渗出……”
少许什么?!
褚钰咽了咽喉咙,貌似今早起来的时候,就马上去吃东西了,连澡都没有洗。
怪不得他一整天都觉得不太舒服,总是有很强烈的异物感,但就是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还以为只是单纯地发炎了。
他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紧接着,周牧忽然轻笑了一声:“原来,你有这种癖好?”
说话的语气无奈又无可奈何,好像在说,你喜欢这么玩儿的话,那以后也可以吧……
下一秒,褚钰忍着腰痛一下翻身坐起来:“我、我不上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