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收拾好自己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那药效初缓,洛君望倚在韩归远肩头,懒散地靠着,连指尖都是软的。
韩归远无奈笑笑,捡起他的一根衣带。
“乖,抬手,帮你把它系上。”
洛君望斜目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上面的......某些痕迹。某个画面瞬间占据他脑海。
他耳尖发烫,偏过脸。
“这个脏了,换一件。”
洛君望像是生活不能自理般被人一件件的穿衣束发,他腿现在还是软的,侧身靠在高高的楼阁之上,向下看去。
——许是药效所致,那些疯狂的魔物仍没有停止,还在疯狂地纠缠。
一眼看过去,简直是辣眼睛。
他看着,双眼上却突然覆了一双手。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洛君望正有此意,他看的直反胃,却听见韩归远语音停住,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
他扒拉开那双手,凝神看去,也微微愣住了。
“那神像......”他话音微顿,有些迟疑,“我没看错吧?”
“你没看错。”
韩归远拧着眉心。
“变大了。”
那座原本等人高的神像,竟悄无声音地高了许多!细细看去就会发现,不只是体积变大了,上面的纹路也流畅自然许多,看起来已经有了人的雏形。
洛君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神像之前在血海是以吸收人的信仰为力——这种方法听起来还很正常。
“他在这种情况下长大是因为什么?”
洛君望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震撼。
“是吸收什么玩意长大的?”
“大概是欲望吧。我们为什么也会被这香影响,大概也是洛珩搞的鬼。他想让所有人的欲望展现出来,成为他的养料。”
洛君望呆在原地,实属是没有见过这么离谱变态的东西,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吧。”遖峯篜里
韩归远环着他,以一种保护的姿势,目光冷冷落在城池中央的那个神像上。
“这里既然有黑夜,那必然就有白昼。我倒是好奇,洛珩能弄出个什么东西冒充太阳。”
洛君望看着底下交织在一起的肉海,从心底里泛出一丝寒意和恶寒。
他抿了抿唇,移开视线,等待白昼的到来。
昼夜交替,日月轮回是天地间最基础,最不可打乱的秩序之一。
是天道初立时就定下的规则。
而血海与天道几乎为同一时刻诞生,可谓是同生制衡。刻血海却被天道所摒弃,被排除于三域之外,其中秩序混乱,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日夜更替的规则秩序了。
也正因此,天道才会把血海这种心腹大患交给自己的灵脉传承——蓬莱。
只是没想到。
世事变迁,蓬莱凋零,血海却愈加强盛。
好早横空杀出了一个洛君望。
被无数人寄予希望的这代蓬莱圣令站在高高小小的阁楼上,冷眼看着人世间混乱不堪,污浊肮脏的景象,心中无一丝波澜。
日夜轮替。
血海虚假的白昼终于到来。
他们感觉到周围的甜香逐渐散去,城池内狂欢了一夜的魔物也都渐渐找回了理智,一脸酣足地踩着虚浮的步子往城池内四散开来。
“这......就结束了?”
韩归远声音还带着昨夜寒露中薄薄的哑,他低笑一声。
“怎么,你还想继续?”
他刻意在“继续”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眸子里满是清亮的光亮。
洛君望一愣,脸瞬间红了。
“韩归远!你能不能要点脸!”
他们昨晚那样......还是在这种鬼地方的外面,本来他就已经很紧张抗拒了。
怎么现在他还调侃他......
“昨晚你不是也很舒服吗?以后......”
“等会——”
洛君望红热的脸一凝,他的目光落在了某个方向,看了半晌才不确定道。
“你看那——应该不是我看错了吧?”
韩归远被打断了话,却丝毫没有怒意。他顺着洛君望的视线看了过去,放在栏杆上的手指微微一顿。
“你是说......那座宫殿吗?”
血海之内的城池规模宏大,其中楼阁塔阙林立,也算得上是熙熙攘攘,只不过攘的不是人,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魔物。
所以城池中央偏南的那座殿宇也就显得不那么显眼了。
可是现在天亮了,黑夜时原本伫立着一座殿宇的地方却空了。
这就很显眼了。
洛君望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那个殿是没了吗?应该不是我看错了吧?”
韩归远语气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你没看错,确实是没了。”
洛君望眯了眯眼,正要说些什么——可是下一秒!
那些原本在或宽阔或狭小的街巷中走着的魔物突然抽搐着倒地。
他们经过一整夜的狂欢,身体早就被掏空,原本还从那些荒淫的情事上得到了无上快乐,可现在却苍白着脸,看着自己的手脚一点一点软掉,最后倒在地上。
没气了。
短短不过一刻时间,原本熙攘的街道就空了一大半。
那些未死的魔物神色如常,嬉笑着从尸体旁路过,庆祝自己又活过了一天。
洛君望指尖不由自主地扣进栏杆上木头纹理的坑洼内。
他们脚下是如潮水般川流不息的死去的人群,而他们悬在高空之上,在这样诡谲难测的地方终于感受到了来自洛珩的深深恶意。
洛君望心底里升腾起一股复杂的愤怒与微妙的畏惧。
其实人活得就是一口气,这口气从一个人心智未成熟时就在了,一直支撑着他走完整个人生。
而洛君望前生意气风发,后来逍遥覆灭,亲人死尽,他心中的那口气就是杀了洛珩,为死去的所有人报仇。
之前的百年内,洛珩沉睡,他复生在血海,以雷霆铁血手腕镇压一切反对他的声音和行为。
在他心里,洛珩算什么?
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或者加上洛澈对他的那些久远的,不可名状的描述,挺多算是一个比较难对付的老东西罢了。
跟他以前在血海镇压过的那些魔物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棘手些罢了。
可是现在,他看着满地尸体和那座凭空消失的宫殿,脊背终于迟来地攀起一丝寒意。
愤怒洛珩大肆分裂血海,甚至弄了这种死人的极乐宴,甚至还是在他这个血海之主的眼皮子底下。
圣令的权威受到了威胁。
畏惧的是他在血海之主的眼前,仍然能搞出这样大的动静。
尤其是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人域诫司的小小司长云海,而是真正从血海滔天中淌过来,一步一步得到天道认可的圣令。
他蓦然想起百年前,他在琼林,心脉尽毁,却撑着最后一口气,为自己设下了最后一个体面的杀阵。
那时的心情。
两人看着逐渐寂静的城池,沉默了很久。还是韩归远先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语气沉着。
“你看那座神像,比前一夜确实是高大了很多,应该确实是这所谓的‘极乐宴’的原因。但这里的魔物大规模死亡......”
“是香吧。”
洛君望脸色晦暗,他往后退了一步,轻轻靠在阁楼之上的木墙上,神色藏在阁楼的暗处,看不分明。
“这种香我之前也不是没闻过,但每一次都能用修为压制下来。可这一次......昨夜你也看到了,毫无用处。现在那些魔物死亡,可我们却没事,极有可能是因为吸的少。”
他在这种黯淡的心情下,居然还有心情开个玩笑。
“看吧,再好的药吸多了也是有副作用的。”
韩归远微微勾了勾嘴角,应景地笑了一下。
“是啊。”
“这种晚上出现,白日消失的殿宇我从未听说过,你有见过类似的东西,或者是文献记载吗?”
“没有。”
洛君望把自己的想法掩饰的极好。他叹了口气,按了按眉心。
“我跟你说,我有种直觉,咱们得搞清楚那个消失的宫殿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那里面跟洛珩脱不了干系。”
韩归远点点头。
“我相信你的直觉。”
“现在是白天,咱们去那个殿的地方看看......哦,得绕着那神仙走,不能被他发现。”
韩归远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往下走,边走边说。
“我得记住这个地方。”
洛君望提着袍角下楼,闻言一脑门子问号。
“记住它干什么?你下次还想来这?观景的地方多的是,我下次带你去别的地方。”
韩归远摇摇头,神色认真。
“不是,毕竟我们昨天晚上曾经在这里......”
“别说了。”
洛君望及时打断他。
韩归远微笑。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昨天那个香,你那么主动......”
“感谢它什么!”洛君望炸毛了,他转头怒瞪韩归远。
“那玩意吸多了会死人的!”
韩归远像摸小猫咪那样摸了摸洛君望的发顶,顺顺他的毛。
“不怕不怕,我们修为高。少吸一点没事的,这还挺有情趣的。”
“什么情趣!我跟你说,没有下一次。”
“好好好,听你的。不过下一次得找个好地方,昨天夜寒,我看你有些冷。”
“我说了!没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