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的域主与圣令其实并不能算是有什么关系。
更准确的说，圣令这一秩序官独立于三位域主之外，不受三域挟制，单独掌控血海。
洛君望对洛承期行礼只是为了全作为洛氏子弟对家主和域主的礼罢了，而洛承期是为了表达自己对风雨飘摇中，苦苦支撑大梁的圣令的敬意。
这两人，对彼此都有敬。
但这敬意委实没有持续多久。
蓬莱已经出世，众人从这两位秩序官的话语中回神，翘首以盼着洛承期能够拿出溯魂环为他们找到洛珩的真身所在。
岂料洛承期抬头看他们一眼，摇摇头道。
“洛珩是被驱逐出去的洛氏族人，溯魂环并不承认他的灵魂。我在蓬莱域试了很久，也只能推断出他大致的方位。”
他目光转向洛君望。
“就在血海。”
“洛珩为天道所恶，只有血海那种污秽之地才能隔绝天道追踪，躲避天罚。它必然是在血海，可是具体位置我们该怎么去找呢？”
“血海一分为二，我在蓬莱都能感受到先祖的震怒与警示。”
洛承期并未回答那个人的话，转而看向自己的弟弟。
洛君望敏锐地感觉到这人要说些什么不好的话，还没来得及打断他。
“洛君望，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了，你知道的，我不希望你死。”
韩归远现今对某个特定的字样异常敏感。他原本甘愿在洛君望身旁当一个背景板，可是听了这句话，却忍不住出声。
“洛域主不妨把话说清楚些。”
洛承期目光移到他身上，带了点意味深长，却是对着洛君望说的。
“血海分裂，圣令权柄连接生命，你与洛珩在天平的两端，只能活一人。就算你掌控血海百年，可如今他再次苏醒，与你争夺生命，我就不信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洛君望皱眉，下意识看向韩归远，眼神中带了点难以觉察的心虚。
洛承期冷眼看他们两个之间的活动，长长的眉梢一挑，突然补上了后一句。
“洛氏人丁稀薄，我还指望你传宗接代，为我族开枝散叶呢。你若是死了......”
“别说了。”
洛君望此刻都不敢看韩归远的脸色了，他磨着牙，深深感悟到刚才的兄弟情深，豪言壮语都是骗人的，眼前这个疯狂踩雷点，坑弟弟的才是他那个熟悉堂哥。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此次若不能一句杀死洛珩，死的不只是我一个。”他轻描淡写，仿佛谈论的并不是生命，而是明日的天气如何。
“诸位一个都跑不掉——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洛君望满意地收获了众人惊恐的目光，站的离韩归远近了些，手指从宽大的袖袍下探出去，寻到了那人骨节分明的指节，安抚性地捏了捏。
像是在说，别怕，死我们也一起死。
“所以现在，你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样才能找到洛珩嘴精确，最详细的位置吧，而不是在这里为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忧愁。”
洛承期挑了挑眉。他赞赏自己这个弟弟的豁达与乐观，可是又看了看面色平淡无波的人域主，和两人挨得及近，交缠在一起的袖袍。
“当然。我会在人域追踪他的真身所在，所以需要在人域住上一段时间。”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看向韩归远。
“韩域主，你认为我住哪里合适？”
韩归远手指被人软软地牵着，心头那股窒息的后怕感消散了一点点。他抬头与自己这位大舅哥对视，两人相视一笑，表情温和又真诚，像是一见如故的朋友。
可他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除非那人是伪装的洛君望。
“洛域主大驾光临人域，如此匆忙，本就是韩某的不是。还请洛域主暂居苍南山仙首盟，好让我们有一个赔罪的机会。”
他反握住了那只在他手心挠痒痒的手，脸上的笑容端方的仿佛面具。
洛承期哎呦一声，连忙推辞。
韩归远微笑着再请。
三请三让之后，两人端着同样虚假的微笑，也不御剑了，乘着飞舟前往苍南山。
洛君望落后半步，没有人赶走在他前面，官意嘁了一声，与他并肩而行。
“小师兄，刚刚洛大......洛域主说的是真的吗？洛珩的苏醒真的对你有影响吗？”
洛君望心说确实有影响。
“还好，影响不是很大。”
他用自己执掌数载诫司的经验和洞察人性的天赋，听出来了官意那句口误的不一般，忽然又想起那枚不似玉，却质地柔和温润的坠子。
那材质......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骨链，笑着说。
“你别听他瞎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嘴里半句真话都没有的。”
正是一块阶梯，洛君望素常都是要搀着小师妹过的，可是这回他不作声也不动作，看着官意像是能看见一般跨过了那阶台阶，踩到了飞舟的木板之上。
“小师兄你别这么说，你不知道。你在人域血海百余年，蓬莱洛氏一族便只有他一人在守着，明枪暗箭数不胜数......一路走来，真的很不容易。”
洛君望眸光微顿。
这是在......替洛承期说话？
他笑了笑，心中有了几分成算，没去接这个话题，顺着甲板的围栏看向万丈之下的云海。
“你目不能视，这百年过的很辛苦吧？但我方才见你上阶梯与常人无异，是不是学了什么新的术法，能够躲避障碍了？”
官意一愣，就听见自己的小师叔轻缓的嗓音。
“阿意，我希望你明白，你是我唯一的师妹。其实矫情一点，在洛承期之前，师门被灭，你就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也是我执意将你纳入山门，许下无人可伤你的诺言。你小师兄一言九鼎，以前的承诺现在也作数。”
她蓦然想起自己离开师兄，被推入那个陌生到可怕的蓬莱时的感受。
恐惧，彷徨，却安心。
因为她知道，小师兄是不会害她的。将她孤身一人送入这里，也只不过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罢了。
官意咬着唇，原本嫣红的唇瓣被她咬出了一片苍白的齿痕。
“小师兄，其实我......”
官意突然顿住了。
她要说什么？
说自己在最绝望的时候被洛承期所救，芳心暗许？
或者说，觉得自己本就是个丧门灾星。家族被灭，师门被屠，心中难免自卑，不敢真正地接近那个人？
却还是不可控制地被吸引，去牵挂。
“其实......”
“算了。”洛君望蓦然出生打断她，歪头看着小师妹鬓发上的玉簪，轻轻笑了笑。
“我并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我只是希望你能想好，想清楚了在与我说。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
他话音一转，直接换了个话题。
“我还从未去过蓬莱呢？你先与我说说那里的风土人情？那里的人穿的衣服与我们一样吗？哦，洛承期穿的差不多，那应该是没生命区别了。那四时景观呢？有闻名之景吗？冬雪夏虫？”
官意迎着高空之上微冷流畅的风，耳边是小师兄絮絮叨叨的话，乱到一团麻的心像是找到了一个归依之所，终于有了安定下来。
她轻声笑着，言语间勾勒出一个生机勃勃，又宏大浩荡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慢慢的，很多人都围了过去，随着官意的话语双眸闪光，发出想要去蓬莱亲眼目睹的惊呼。
洛承期站在人群之外，独身一人，眼含笑意看着那个纵使双目皆盲，却仍在闪闪发光的女子。
忍不住笑了。
——
飞舟的速度在瞬移符的加持下极快，几乎是半日就到了苍南山。
洛君望在一旁目睹了两位域主虚假的再次相让之后，终于选定了一块地界，将那位高贵的蓬莱域主安顿好了。
洛君望感觉自己脑瓜子都嗡嗡的。
韩归远去前殿商议事情去了。而血海向来是个乱中有序的地方，他积威甚重，现在倒是落得一身闲，溜溜达达地去殿后的冷泉跑了澡，还饮了两口小酒，微醺着回来了。
已入夜，万籁俱静。
他刚一推殿门，就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雪松香。这香气让他十分安心。
洛君望看着屋中站着挂衣的那个人，举了一下手中的酒壶，微微笑了笑。
“回来啦？”
韩归远手中披着一件罩衫，听见了动静，转头看他。那一刻，满室灯火都映在那一双眸中，璀璨，温暖。
洛君望还未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忽然感觉到一阵风近，烛火被带的忽而一闪。光影泯灭间，他被人拦腰抱起，雪松的味道扑满鼻腔。
“怎么不穿鞋？”
韩归远下巴微微蹭过怀中人微湿的发，眸光软了下来，语气中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纵容。
“头发也没擦干。”
洛君望被放在了床上。他仰起头，拉住抽身要走的韩归远，双手环住他的颈项，瘪了瘪嘴。
“你要去哪？”
韩归远无奈地叹了口气，身体却任由他动作，微弯下腰，指尖轻轻抚过他垂在颈旁的乌发。
“乖，我去换身衣服，等会就来给你擦头发。”
洛君望这才注意到韩归远穿得是一件青色的日月繁纹重缀袍——是人域主的衮袍。
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了最顶端，衣物层层叠叠严严实实。青色衣物上描了庄重肃穆的日月之纹，而仙君姿容卓然出尘，看上一眼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可洛君望只想把这身衣服给撕了。
他眸中欲色翻滚，手腕蓦地一用力，那人就被压了下与他亲吻。
洛君望实在是没有主动的经验。他先是很轻地啄了几下韩归远的唇瓣，而对方一动不动，丰润的唇贴上又分开，热切又不得章法。
最后还是洛君望先急了。
他学着以前韩归远吻他那样，试探地伸出一点舌尖，舔过那条闭合的唇缝。唇舌相接的一霎那，洛君望感受到这人身体动了一下。
对方配合地微微张开嘴，他收紧了双臂，热切地迎上去，在碰到韩归远的舌尖的时候，腰上环了一条手臂。
洛君望一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但下一秒，后脑被人拖住。他被人拥在怀中，深深亲吻。
韩归远于情事上向来有一种让洛君望有些畏惧的执着和掌控感，就如同此刻。
他被亲的几乎喘不上来气，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两人的相连之地留下。胸膛被人紧紧贴住，他感觉自己松松垮垮系的腰带似乎被解开了。唇舌纠缠，洛君望承受着他勃然的欲望，细白的手指抵在身侧。
好一会儿，韩归远才松开他，低头吻了吻他泛着水光的眼角，大拇指轻轻拨弄了一下被亲吮的殷红的唇瓣，声音低哑。
“呼吸。”
洛君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人抱到了腿上，还被箍住了腰，以一种不可反抗的姿态接受着亲吻。
他感觉后腰处那块最细嫩的皮肤在被人反复摩挲，触电般的感觉蔓延至全身。他微微仰起头，承受不住似地落了一滴泪。
又被人吻住了。
深夜的苍南山静谧无声，宽阔的寝舍内只有两人重重的，杂乱的呼吸声。
洛君望墨发散了一床，早就干了。身上本就松松垮垮系着的里衣散了大半，露出片雪凝般的皮肤。
他难以自抑地弓起腰叮咛一声，看见身上的人衣物完整，除了呼吸稍乱，面色微红外，竟看不出他在干什么。
洛君望愤恨地一口咬在他的颈侧，又一路亲吻到他领口，伸出舌，灵活地解了第一颗扣子，然后是第二颗。
一路向下。
韩归远眸中晦色翻滚。他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突然哑声笑了笑，指节拂上他微凉的发丝，声音低柔到几近蛊惑。
“乖，今晚我们试试玩别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