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昨晚睡得还好吗?”
陶彧的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发颤,他紧紧攥着手机,几乎是要把手机捏碎的程度。
大概是听到这边一直没有声音,电话那头的人又笑了两声,“怎么着,说话呀。我看你跟岑徊话也不少啊!”
这人的语气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永远是这样让人……恶心。
陶彧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发抖的身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陶彧,好歹当年也是我在桥上救下了你,还养了你七年。你就是这么对自己救命恩人——”
“我、问、你、到底想怎样!”他一字一顿地吼出口,牙齿还在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着。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每次都在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够摆脱过去的时候提醒他!
他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需要赔上这辈子来偿还!
七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吗!
手指不自觉地收拢成拳,陶彧听到电话那头默然两秒后,传来一声冷笑:“呵。”
“行啊陶彧,”声音像是从两个地方传来,耳边的有那么轻微的延迟,他猛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就听到门外和耳边继续响起程泽慵懒的声音——
“开门。”
心跳几乎是在门被敲响的时候梗了一下。
陶彧难以置信地盯着门口,像是要透过门板看到外面的情况。
怎么可能……程泽怎么可能……
门外的人显然已经没了耐心,狠狠凿着门板:“他妈的,听不明白话吗!赶紧给老子开门!”
——“听不明白话吗,还不开门!”
——“你装什么呢?还以为自己是陶家的小少爷呢?陶家已经没了,醒醒吧!”
——“陶彧,你怎么这么贱?”
——“接着叫,我就爱听你□□,叫啊!”
“嘭!”的一声闷响猛地将陶彧从噩梦中拉扯回来。
他一个激灵,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登时一片漆黑,裂出密密麻麻的纹路。
门外的人还在不停地踹着门板,陶彧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颤颤巍巍地朝着门口走去。
外面那人叫嚣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手指缓慢地搭上门把手——
忽的传来一声拳头打在肉上的闷响,“艹!你他妈……岑徊?”
岑徊?岑徊回来了?
意识回笼,陶彧手里的刀重重砸在地上。他也跟着后退两步躲开刀刃。
“我名字也是你这喷粪的嘴叫的?”岑徊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脸上。
这回程泽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骂骂咧咧挥着拳头招呼过来。
陶彧在门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长达七年的囚禁让他早就没了报警的意识,这会儿只紧紧攥着门把手不知所措。
门外似乎传来了一声岑徊的低呼,估摸着是程泽占了上风。
冲动终究是取代了一时的理智,陶彧没再犹豫直接打开了门——
果不其然,岑徊这会儿正被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压在地上半跪着。
而那人的身影就算是烧成了灰陶彧也认得,他恨恨咬着牙:“程泽……放了他。”
那人抬起下巴看过来,嘴角咧出一个弧度:“放了他?你当我傻?”
“陶彧,进去!别出来!”岑徊的嘴角渗着血,身上的西装也皱皱巴巴地被人攥在手里一角。
陶彧还从没见过这人这副狼狈的模样。
“岑徊……”胸口止不住剧烈地起伏着,陶彧的目光扫过脚边那把水果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刀捡了起来,刀尖指向不远处的程泽。
“放开他。”他明显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手里握着刀都拿不稳,指节泛着惨白的颜色。
可是没关系,他不怕。
因为谁都不能伤害岑徊,谁都不能。
刀刃泛着寒光,拿刀的人脸色惨白,眼神几乎失去焦距却死死望着这边。
岑徊的心猛地抽了一下:“陶彧,不行!”
程泽皱眉看着他手里那把刀,像是笃定了他不敢动手一样冷笑两声:“怎么着,想杀了我好能进去跟你爸团聚了?”
陶彧攥着刀柄的手不住地收紧,“我再说一遍,放开岑徊。”
他这会儿看起来极其镇定,但脑子里却像是一团浆糊,只有一个念想——岑徊不能出事。
那人定定地望了他几秒,点头:“好啊,你把刀放下,我就——嘶!”
程泽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岑徊一个反手摁在了地上,用膝盖死死抵着背在身后的手腕。
他用力挣扎几下,缺被压得更紧,脸色都青了:“艹……”
岑徊没空理他,兀自望向拿着刀站在门口的那人,喊了一声陶彧的名字。
“陶彧!我没事。”
“冷静一点,把刀放下。我没事了。”
“岑徊……”
眼看着那人的目光变得清明,岑徊这才松了口气,放柔语气跟他说话:“对,是我,已经没事了。把刀放下吧……乖。”
刀子重重砸落在地上,陶彧整个人都有点发软。
电梯门忽然打开,七八个人一窝蜂地下来,带头的那人陶彧见过,是岑徊的助理。
“岑总,我们才发现可能有人……”何旭话说到一半已经看见了被岑徊压得几乎趴在地上的程泽,后半句话也跟着悻悻地咽了回去。
他倒是很有眼力见地让兄弟们接替老板摁住了人,又把人打晕架上了电梯。
“物业那边尼看着处理一下,这个人小心别暴露他身份。”岑徊在电梯门关上前低声嘱咐了这么一句,转而走到了陶彧跟前。
陶彧怔怔地望着他,情绪还沉浸在刚刚紧张的气氛中没缓过来,就已经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岑徊的大手温柔地抚着他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没事了小彧,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我向你保证。”
这人的语气永远对他有着绝对的安抚力,是让他保持清醒的最后一道关卡。
许久没流过泪的眼眶那一刻还是不争气地泛了酸。陶彧把脸埋在那人的胸膛,泪水不受控制地湿了大片岑徊胸前的衣裳。
是无助挣扎最后获救的庆幸,也是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后隐隐泛着的心酸。
他压抑了太久了,真的很累了……
那天岑徊没有再离开,让助理把办公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所有工作都是在陶彧这里完成的。
而陶彧就一直缩在屋里不出来,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脑子里乱哄哄的都是之前的事。
岑徊每过一会儿就会叫他跟他说话,告诉他自己还在,哪怕那边根本没有回复。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陶彧才从卧室出来,岑徊还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听到这边的动静立马关上了电脑。
“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
陶彧望着他,两人都是肉眼可见的疲惫,但岑徊脸上挂着伤还在努力地朝他笑着,像是在安慰他。
可这人越是这样,陶彧心里就越别扭。
看着面前的人哭丧着脸,岑徊走过来抱了抱他,“怎么了?”
陶彧从他怀里挣出来,耷拉着脑袋不看他,只说:“我记得家里有药箱,我去找找,给你上药。”
“好。”岑徊顺着他的话点头,等人转过身去找东西,他也就去了厨房给陶彧做饭。
陶彧就抱着药箱坐在沙发上等,等岑徊做完饭才拉着人给上了药,之后又被哄着吃了点东西,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算是真的松下来。
困意上头,陶彧去洗了个澡,出来就见那人拿着毛巾跟吹风机在等了。
他怔了一下,“你这……”
岑徊二话不说把毛巾扣到了他头上,拉着人进屋里把头发吹干。
大概是怕他拒绝,岑徊还特意说了一句:“算是你帮我上药的回报。”
陶彧垂着眼没说话,任由那人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感受他温热的指尖在发丝中穿梭,拨弄。
“岑徊。”
“恩?”那人按停了吹风机听他说话。
陶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你想知道,我这七年都是怎么过的吗……”
想,他当然想。
可他也不想逼陶彧。
岑徊笑了一声,揉着他被热风吹得软软的发丝,手心里都带着洗发水的淡香味。
“等你想说了,我随时都愿意。”
陶彧抿了抿嘴唇,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由于紧张而不断摩挲着的手指上。
中指的指节上面有一小块淡淡的黄色,洗不掉,是他长年夹烟留下来的。
“其实当时……我是主动跟程泽走的。”
身后那人落在他发顶的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