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庄慕时在主持人和寇明远的共同搀扶下起身，望向包围着舞台的观众席。
拥挤的人群在灯光的晕染下化成一个个光斑，像是夏天河边的萤火虫，随着风漾成起起伏伏的波浪。
那些光斑升到空中，汇聚成璀璨的星河。
星光下有人激情澎湃地发言，手臂挥舞出流星的轨迹。
震耳欲聋的乐曲在轰隆隆地滚动，柔软的厌恶湿漉漉地弥散。
他仿佛是一只被掏空的稻草人，格格不入地站立在盛宴的中心。
有人在拥抱他，有人在轻声祝贺，有人将沉甸甸的金属放到他掌心。
刺眼的光芒使他看不清任何事物，只能看到许许多多的模糊的光球闪烁着。
持续的耳鸣淹没席卷而来的欢声笑语，严重透支的身体丧失对任何刺激的敏锐知觉。
他站在广阔稻田的最中央，在星光和欢呼的簇拥中，聆听着狂欢。
他突然在舞台仲央软了下去。
***
现象级竞演真人秀《演员请就位》最终落下帷幕。
冠军由从参赛开始就风波不断的黑马庄慕时获得，另一位万众期待的演艺圈新人寇明远则获得亚军的好成绩。
在决赛中，庄慕时在独幕剧、选手合作，及导师合作三个栏目，均获得优异成绩，尤其是最后的导师合作阶段，更是与导师宋禹舟展开了一场隔空对戏的默契演出。
到最后，所有评委热泪盈眶，起立鼓掌。
台下的和直播间的观众中，早已有人泣不成声，有的人嘴上说着“浮夸”，又忍不住一直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连那些刚被淘汰的选手们，也暂时遗忘落败的遗憾，屏息凝神，专注地凝望着舞台仲央的人。
浸淫演艺圈四十余年的评委组长激动地称他为，凭直觉行走的敏锐灵魂。
庄慕时晕倒了，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宋禹舟希望他做的事，可以休息一下了。后面的事，后面……
有关庄慕时夺冠的热搜从节目播出开始，就霸占着头条的位置，一直持续道第二天下午，才渐渐降下热度。
夺冠、现场晕倒……后续的进展，一直乱乱的。
无论之前喜不喜欢他，看到那段视频的人，都无法对他的演出说出任何苛责。
那不是被精心设计的剧情，那是一个火热生命最本真的反应。
浑然天成，毫无匠气。
他的这段即兴表演，也被永久地收录在各大混剪视频中，成为所有人口口相传的经典。
****
医院里，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庄慕时被推着送进来，所幸的是，他只是前面受了刺激，坚持演完戏，脱力晕倒，并无大碍。
年轻男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头上挂着的液体正静静地流入他的体内。
他姣好的面容薄薄的上过一层妆，现在已经脱得差不多了，额头绷带的边缘，渗出细细的汗，嘴唇干燥的有些脱皮。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了眼，不清楚自己在哪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刚要翻身下床，却被按住了，“医生、医生，他醒了！”
庄慕时一回头，看到按住他的正是他的助理小连。
对上小连有些憔悴的脸，问道：“我这是在医院吗？宋禹舟在不在这里？”
小连连忙安慰道：“庄哥，您现在是在医院，医生马上就来。您在现场晕倒了，送到医院，好在没大碍。宋哥，也在医院，他已经醒了。您过一会儿就可以去见他。”
说话间，医生来了，庄慕时耐着性子接受了医生的检查。穿着拖鞋就往宋禹舟的病房跑。
VIP病房外静悄悄的，媒体早已被清理出去了，空气里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
他气喘吁吁地在病房前站定，平复了一下呼吸，推开房门。
病房正中摆着一张病床，床上的人神色凝重，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
熟悉的音乐和主持人满怀激情的结束语听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电视前，把电视关了。
“你关了干什么？”宋禹舟转过头看到他，笑眯眯地问。
“看什么看，吵死了。”庄慕时拿着小连准备好的果篮花篮往病床走。
他刚走了两步，背后又响起嘈杂的音乐，定睛一看，宋禹舟正略带得意地拿着遥控器，还对他晃了晃。
“啧。”他加快步速，伸手去抢遥控器。
宋禹舟眼疾手快地把遥控器塞进被子里，用身体的重量压住，庄慕时一碰到他，他就弓着腰皱眉，像是扯动了伤口。
庄慕时的手努力伸了几下，最后还是悻悻地收了回去，转身去拆果篮。
宋禹舟果然看到了电视中播放的他晕倒的一幕，眉头皱了皱：“你怎么后来晕倒了？”
庄慕时拆包装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不知道啊，可能是一下子演得太投入累到了。刚才医生看过了，说我已经没事了。你呢？现在怎么样？”
庄慕时在果篮里挑出个橙子，捏了捏，用小刀切成几瓣。
“还行吧。”宋禹舟满不在乎地说，“没骨折，也没脑震荡，就是点挫伤。”
庄慕时看看他脑门上的纱布，和病号服里若隐若现的绷带，没信。
宋禹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口：“要不你仔细检查检查？”
他脸上浮起笑容，分布着细小刮伤的修长手指，搭到了领口的扣子上，慢条斯理又轻巧地解开纽扣。
庄慕时呼吸一滞。
苍白的绷带缠绕在胸口，与人类肤色迥异的死寂的颜色，像是遏制亡灵尖叫的慰灵符，将活人的生命，也封存在紧闭的坟茔中。
他眼前恍恍惚惚地出现另一幅场景。鲜艳的血花从宋禹舟胸口绽开，将他白净的衬衣染成红色。
那个破洞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最后宋禹舟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捧骨灰。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喉咙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
“我没有死！”宋禹舟用力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从脖子旁掰开，引导着他的指尖触碰到自己胸口的绷带。
心脏搏动的鲜活动力从指尖传递到中枢神经，再扩散到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