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旨意很快就送到了南星的庄子门口。来送圣旨的很显然是张珪的人,对南星这个少主人很是客气。

  “您被任命为益州北部都尉。张常侍吩咐我转告给您,‘戒骄戒躁,从低处向高位升职更能取信于人’。”小黄门转达了张珪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嘱咐,没有多做停留就离开了。

  南星将人送上马车,浅笑着对身后的郭嘉说,“过两天我就启程去汉中郡,钱粮盘缠都给你准备好了。如今有流民作乱,我分你些护卫带着……”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跟个老妈子一样。

  开玩笑,这可是未来的顶级谋士,可不能以为自己的蝴蝶效应给没了。

  “知道知道,我只是去些治所都城,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郭嘉坦然的接受了南星的关心和帮助,他是打算用自己的未来还人情的,才不担心现在欠下的这一点。他还补充道,“有麻烦了,我会让‘了然’的伙计传信给你的。”

  他不知道南星和张珪这对父女手里有一张遍布大汉疆域,甚至延向塞外的的情报网,他只是从每天都飞到别庄的鸽子群,和太学立碑前的那些流言里猜测出,“了然”可能还承担着传递消息的作用。

  南星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听后就点点头嘱咐,“有急事就找‘了然’,我一会就给你个印章,送信的时候盖上,他们就知道找我了。”

  两人又随意的聊了聊,两人默契的没提什么时候再见面,心里倒都是很肯定此次分别,再见面就是乱世将至了。

  荀彧从已经入朝的荀攸那里知道了南星被封为益州北部都尉,也送来信祝贺。他与郭嘉一样,都猜到“了然”可以联系到南星,于是也没让自家的仆人送到洛阳,而是亲自去颍川的“了然”店里让活计转达。

  南星的情报网自然比其他的送信快,于是在她将要启程的时候,这封祝福的信到了她手上。荀彧先是恭喜了南星,又认真替南星分析了现在益州、凉州的形式,让南星多加小心。

  “真是爱操心又古板,年纪不大就跟他那个老古董的爹一样了。这人什么时候能随性一些啊!”郭嘉从南星手里抽出荀彧的信,看过后这封用词工整,含蓄的信后,撇撇嘴评价道。

  “我以为你们是好友?”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嫌弃荀彧了,在南星看来两人的三观都不同,基本上不可能做朋友的,敌人还差不多。

  “只能算互相欣赏吧!我可不会把他做友人,相信他也不拿我当知己。”

  “啧啧,门第之分?”

  “门第之分。”郭嘉收起嬉笑的表情,严肃的肯定了南星的话。

  南星同样端正了脸,对郭嘉说,“我倒是希望可以有一个可以公平竞争的制度,选拔人才。任何职位都是能者居之。”高门望族不过是把控着国家的命脉,垄断了知识罢了。只要解决这些,高门、寒门甚至庶民的上升渠道,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差距了。

  “有可能吗?”高门贵族垄断知识和权力将近一千年,孔圣人开启私学,他们这些寒门士子才有了学习和上升的可能。即使是这样,他们的上升渠道也是有屏障的。寒门和高门中的鸿沟,几乎是不可逾越的。

  郭嘉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填平这道天堑。

  “嗯,只要掌握了一定的权力,我就有把握。”南星就像是在说一个什么很容易的事情似的,淡定的说,“我是打算在益州边境那些郡里试试的,不过可能需要不少时间。”开办公共学校,举行选拔考试,这些“小事”对权力较大的地方郡守来说,是很轻松的一件事。------只要搞定当地豪族就行。

  有时,缺少的不是能力和权力,而是思路。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郭嘉重新挂起自己轻浮的笑容,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郭嘉在绿水和唐管家举行婚礼之前就告辞了,他错过了南星前几年命人酿的桃花酒。当然,这是南星故意的,不然那个小酒鬼就是耍赖都要留在庄子里凑热闹。

  保护了郭嘉身体健康的人此时正蹲在树荫底下,暗戳戳的偷窥婚礼。绿水和唐管家的身份是不用,也没资格用正规的婚仪的,于是顾主管一合计,就办了个餐宴,让大伙热闹一下。

  南星自觉出现肯定让佃户们不自在,于是也就没凑热闹。只是命人端了些酒菜,自己在树荫自斟自酌。不出意外,这会是她在洛阳别庄吃的最后一顿晚饭。她打算悄悄地离开,所以除了必要的人手,她没有告诉庄园里的任何人。

  不是她自恋,她在别庄还是很受尊敬和爱戴的。如果大家知道了,大概率会千里相送。可……如此受人爱戴,实在太扎眼,尤其是在张珪的眼里。她要是遭遇不测,或者被张珪继续打压,这些人会被作为自己的拥护者而被张珪清洗。

  如果不送,她在佃户们心里的地位就不那么明显。说不定还能因为掌握一些技艺和赚钱的手段而被留下了。

  所以,现在南星遥遥地向远处热闹的人群举起酒杯,然后仰头喝干,算作告别。

  远处人潮翻涌,不知谁唱起了歌,远远的传到了南星耳边,“燕燕于飞,差池其羽……燕燕于飞,上下其音……”可能是学艺不精的缘故,唱歌的人误将送别诗当作愉快的诗唱了出来。

  群燕飞翔,参差舞翅,上下翩翩,啾啾鸣唱,情景如画。可这不单单是群燕飞翔而带来的热闹欢快情景,而是在这之后那一种无言的孤独。唱歌的人唱到后半段自然也反映了过来,歌声渐渐的停了下来。

  南星抿了一口酒,自顾自的唱了下去,“执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第二天清晨,南星踏上青布马车,身后只有绿水和唐说相送。这对新婚夫妻是少有的知道南星要走,还留着庄子里的人。剩下的那些要带走的情报人员和护卫都已经早早到洛阳城外等候了。

  两人沉默的将自己的主人送上马车,南星回头轻轻点头,也没有说话。庄门口马蹄声响的突然,巡逻的护卫听到这打破宁静的声音,都暗自抹了眼泪。现在到边关去,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

  少主带了不少人手,边关也有自家的商队,可一想到娇生惯养的主人就要上战场,那些看着南星长大的护卫们难免担忧。

  马蹄声踏过安静的洛阳城郊,缓缓的向北方远去。

  东方升起的太阳此时还没探头,只能将自己的余光先行洒向远去的驰道上。金黄的光铺满了远去的大路,又慢慢的被南星的马车踩在脚下。

  未来,在南星脚下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在历史上是荀彧向曹操举荐了郭嘉 ,但是按当时的社会阶级来说,两人的关系可能不算太好。荀令君很可能是秉持着唯才是举的标准举荐的,与私人关系无关。荀令君君子端方,不会因为利益不同就排除郭嘉,两人没有在后期对立,全靠郭嘉去世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