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正温馨欢喜,就这么被陆尚书打断了。

  景晗吩咐景御:“带云儿到后面休息。”

  景御乖乖点头,抱着景云绕到屏风后面待着。

  “诸卿认为,哪位宗室女适合和亲?和亲嫁妆又该准备多少?”景晗的语气有点冷,跟刚才逗儿子时判若两人。

  宗正寺卿也在这里,犹豫了一下,出声言道:“陛下,寿王薨逝后,他的郡主一直在守孝。未曾婚配。”

  景晗眼神冷冽地盯着对方,拍了拍书案骂道:“寿王才走了一年,你就要朕将他的嫡女送去和亲,也不怕他在底下欺负朕的皇后!”

  宗正寺卿:……

  被骂之后,他不吭声了。

  礼部尚书犹豫了一下,试着说道:“陛下,不如从民间选一位女子封为公主或者郡主?”

  兵部尚书皱着眉头反驳道:“不可!卫国那边说得清清楚楚,他们要的是宗室女。若不是宗室女,岂不是在敷衍他们。他们认为我们没有诚意,正好给了他们开战的理由。”

  陆尚书点头,附和道:“是也!既然要的是宗室女,就必须要从宗室里选出一个适龄的女子嫁过去!”

  景晗面无表情地问:“所以诸卿认为该选哪位宗室女嫁过去?”

  话题又绕回来了。

  见这些人不出声说话了,景晗干脆点名问两位丞相:“二位丞相有何高见?”

  左相看向右相,右相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

  两人相互沉默了一会儿,景晗没了耐心,直接问左相:“左相先说。”

  右相眼含笑意地看着左相。

  左相淡定地回答道:“陛下,老臣以为不如邀请卫国的太子来到楚国亲自挑选他心仪的宗室女。”

  此话一出,右相眯起了眼睛,立马接话:“陛下,若是能够吸引卫国太子留在楚国学习,如此卫国必定不敢随意欺负楚国。”

  左相口气冷漠地提醒道:“卫国那边有十八个皇子。没了一个太子,卫国皇帝怕是会立马立下一个太子。”

  所以把人留在这里根本没用。只能将这件事甩给楚国那边。楚国既然想和亲,那就亲自过来选人呗!这样也省得他们这群人费心费力还得罪人的挑选宗室女。

  这个问题暂时有了应对方法,接下来要讨论嫁妆问题。

  这件事陆尚书最有发言权。好不容易国库有了一大笔钱入账,现在就要掏钱出来送给邻国,陆尚书心痛啊!虽然不是他的钱,却跟要他的命一样难受。

  “马匹六百,耕牛一百……”礼部尚书刚开始说话,就被陆尚书打断了。

  陆尚书激动地拒绝道:“不行!太多了!马匹一百!耕牛十头!”

  礼部尚书:……

  送得出手吗?

  兵部尚书伸出手,拍了拍陆尚书的肩头,提醒道:“若是楚国不满意嫁妆,嫌太少,这一仗还是得打。到时候楚国要花更多的钱打仗。”

  道理陆尚书都懂,可是就是肉疼啊!凭什么他们楚国的钱,卫国想要就要!这不是明晃晃的抢劫吗!

  景晗这事不打算插话,任由他们讨论。

  心里想着,景云已经九个月大了。再过不久就要满周岁了。要不要给小儿子办周岁宴?

  唉!小儿子的生辰,正是爱妻的忌日。不知不觉,爱妻已经离开那么久了。

  满月的时候,没给景云摆满月酒。难道满周岁也不给他办吗?

  可若是真给小儿子办周岁宴,怕是会有人议论。

  毕竟景云的生辰跟皇后的忌日是同一天,民间若是这种情况,孩子是一辈子不能过生辰的。

  “就三百匹马!不能再多了!”陆尚书跟其他人争得面红耳赤。

  兵部尚书觉得他抠搜得不可理喻,甚至威胁道:“若是楚国那边不满意,到时候发起战事,陆尚书就是罪人!”

  陆尚书却指着他骂道:“若不是你们打仗不行,我们楚国怎会被卫国欺负!”

  这可是直接点燃了兵部尚书的火|药桶,脸色发黑,火力全开地开骂:“这屁话你最好给我咽下去!战士们背井离乡保家卫国已是不易!四十年前卫国变法革新,从上到下焕然一新,就连军队实力也突飞猛进。他们打仗自有一套兵法,就连兵械也是我们楚国没见过的好东西!”

  “而我们楚国呢?这些年在干什么!变法不变,也不向外学习,就固守自封!你还敢怨我们的战士打仗不行!二十年前,我们与楚国那一仗,是葬送了五十万将士的生命才惨烈护住疆土的!这些年来,楚国天灾不断。国库的钱都拿去赈灾了,将士们在边疆饿得只能动手耕种!整整三年了,朝廷没有给边疆战士发军饷!没钱没粮,他们却还替我们卖命的保家卫国。你怎么敢说出这种没良心断子绝孙的话!”

  原本在走神的景晗猛然看向他们。

  兵部尚书脸色阴沉,双手攥成拳头,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揍人的模样,却又偏偏在极力克制住暴躁的情绪。虽然没有对陆尚书动手,但是却往对方的脸上喷了不少唾沫。

  陆尚书被对方这模样吓到了,真怕对方会不顾场合动手揍他。赶紧躲到了礼部尚书身后。

  礼部尚书哪里肯当陆尚书的挡箭牌,直接挪了个位置。

  陆尚书只好往吏部尚书那边凑。

  吏部尚书朝左相靠近,委婉拒绝。

  陆尚书怕了,慌了,只能朝皇帝喊道:“陛下啊!臣也是心疼国库的钱!正如霍尚书所言,将士们都三年没得到军饷了。与其把钱发给将士们,为何要送给楚国?岂不是养大了楚国的野心!今日之妥协,明日之得寸进尺。陛下,臣也是为了楚国!绝无私心!方才是臣心急失言了!求陛下见谅!”

  景晗沉着脸,目光莫测地盯着陆尚书。

  明知道陆尚书所言有理。可是他们楚国现在真的拿卫国无可奈何。除了妥协,还能怎样?打仗,是打不起的。万一输了,轻则割地赔偿。重则江山易主,楚国覆灭。

  这群人吵得那么凶,倒是让坐在里边的景御跟景云听得清清楚楚。

  景御不懂现在的□□势,但是听得他们吵得厉害,觉得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他想为父皇分忧,可是自己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让景御焦虑心急,又觉得很颓然。

  景云则是没想到这个国家那么难。他就说这辈子怎么会投胎当个皇子,原以为这一世可以享福了。没想到危机四伏。万一他还没长大,这个国家就没了,他们兄弟怕是要沦为奴隶。这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兵部尚书的脸色已经没有那么难看了,但是看陆尚书的眼神还是充满怒意。不怪秦家会揍这厮,他也想揍这厮!说话没个把门!真是难听!往人心窝子戳!

  兵部尚书心里还想着,要不要学秦家那样,找个机会收拾陆尚书一顿。却又担心,被陆尚书猜出来是他动的手。万一参他一本,在朝堂上闹起来,这就得不偿失了。

  秦家终究是外戚,哪怕做荒唐的事情,也有皇帝庇佑。而兵部尚书就赌不起了。

  景晗被他们烦得不行,挥了挥手言道:“先邀请楚国太子过来选人,至于嫁妆的事情,日后再议。”

  这场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景晗揉了揉眉头,喝了几口茶。这才想起来两个儿子还在,正准备起身过去看他们。

  景御就抱着景云过来了,出声叫道:“父皇,儿子没用,不能为你分忧。”

  景晗伸手一只手摸了摸大儿子的头,声音温柔地言道:“你还小,只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云儿,好好学习,就是为朕分忧了。来,把云儿给朕抱抱。”

  把景云交给景晗后,景御凑到景晗身旁挨着坐。表情认真地说道:“父皇放心,御儿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弟的!最近我有好好练武,每日都在用心读书。”

  景晗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楚国的将来靠你们了。尤其是你,御儿,今后你会很辛苦。当皇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初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御,就是治理之意。景晗对景御抱着很大期望,希望将来自己的长子能够好好治理楚国。

  可现在,他却有些后悔。让大儿子承担重任,走上这一条艰难的路,也不知道这孩子将来迷茫的时候会不会怨恨自己。

  景御却说:“御儿是太子,太子是一国储君,就要承担国家的责任。不能怕辛苦就逃避。”

  大儿子如此懂事,让景御觉得欣慰。低头看了眼小儿子,轻声说:“御儿不单是楚国的太子,也是朕的儿子,是云儿的哥哥。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家人。日后,若是父皇不在了,你们兄弟两要相依为命,照顾好彼此……”

  景御可听不得这种话,顿时眼睛红了,声带哭腔地说:“父皇不能不在!母后已经不在了,求父皇不要再离开我们!御儿会好好照顾弟弟的,父皇别离开我们!御儿害怕!弟弟也会害怕!”

  景晗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改口:“是朕说错了。御儿不难过,朕以后不说这种话了。朕也会保重身子,陪着你们兄弟长大。”

  景御的心情却没有得到安慰,夜里还做了噩梦。梦到失去了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