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碌回忆起翻墙那会,虽然看着惊险,但他落地时正巧被树丛接住,其实没有受太严重的伤。
所以他来公寓前走路都很正常,出公寓时才跛了脚。
“既然这样——”
姜行光低下头,盯着照碌的腿看了一会。
“需不需要我带你去医院?”
嗤。
照碌忍不住发笑,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朝姜行光挑了挑眉毛。
“你看我现在就没跛脚了。”
“还能看出来一点征兆。”
姜行光快步走到照碌身旁,举起对方的右手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
“倒是手上的伤愈合得很好,不用再涂药了。”
等到姜行光松开手后,才发觉照碌一直在盯着他看。
照碌的脸庞虽然清瘦,也衬得眼睛亮堂不少,此时他眼中虽有几分不悦,但更多的还是别扭。
“刚才在公寓里......(脏话),算了,你爱干嘛干嘛。”
“是我做的不对。”
姜行光刻意顺着照碌的话往下说了一会,又絮絮叨叨地嘱咐道:“接下来几天里你需要好生静养,不要做太危险的动作,这样手上就不会留痕。”
他清楚照碌还在生他的气,不指望照碌能多亲近他。不过出于关心,姜行光总得多嘴几句。
照碌没继续搭理姜行光,他回头看向了公寓楼。
那栋楼基本已经被树影遮罩住了,如果再往前走几步,二狗所在的楼层便完全看不清了。
前面的道路一如既往地空旷,街边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到处寂静一片。照碌不太明白姜行光为什么要沿着这条街走,他依稀记得一直走下去只会走到死胡同。
或许是为了散散心,照碌还是决定跟在姜行光身旁,同时不停想象着接下来二狗可能会遇到的状况。
......无论如何,至少警局不会放着二狗胞弟的病症不管。
姜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了铃声,一接通电话后,传出来的又是警员的声音。
照碌认得警官,于是他疑惑地看着姜行光,不知该不该离开。
姜行光怕照碌走丢了,打手势示意不要走动,并回应着电话那头警员的询问。
他没再在照碌面前掩藏任何一句话,无论是姜行光还是警员的声音都被扬声器给播了出来,这使得照碌很快领会了姜行光和警员的谈话内容。
从道路尽头驶来了一辆警车,随之而来的警笛声尖啸着冲破了这片黑夜。
照碌惊愕地目送那辆警车越过自己,再将目光投向了公寓所处的方向。愣了半天后,他一甩胳膊,抛下姜行光就往回跑去。
姜行光见照碌还想回去,只好追在照碌后头,企图拦下对方。
照碌本来体力就不如姜行光,再加上他刚刚跛了脚,领先的那段距离一直拉不长,还是被姜行光给截下了。
“你不能回去,我也不能放任你去和警局闹事。”
姜行光脸上多了几分愠色,他架起照碌的胳膊,逼得对方停下脚步。
“你赶紧松手!”
虽然照碌已经被擒住,他仍然拼了命似地往前蹬腿,想要把姜行光给踹开。
姜行光不愿意伤害照碌,于是不吭声地接下每一击。又为了护照碌周全,他始终没有后退一步。
对他而言遇见警车反而是个好征兆,无论公寓的事情是怎样一场闹剧,它在往后也该被收拾一番。
照碌逐渐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他睁大眼睛,越过姜行光看见那栋遥不可及的公寓外墙上突然亮起了灯。
那抹灯光随着楼梯间不断上行,如同一束点燃鞭炮的火苗,最终“噼里啪啦”地消失在了四层楼的高度。
他只是想把消息通知给二狗,要是二狗真被警官带走了,照碌肯定会为此后悔很久。
可姜行光不准许照碌再跟二狗见面,他一如既往地挡在照碌面前,像是一堵厚实的墙。
照碌翻不过去,他也撞不毁姜行光。
耳边的警笛声转瞬即逝,照碌猜想警员已经在卧室见到了二狗以及胞弟,说不定正商量着把他们带去警局。
此后二狗不会再和照碌有任何交集,他们会被安排着开始新生活——照碌当然清楚这对二狗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可当初是照碌留二狗住在这里的、可二狗是照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可姜行光是照碌执意带进来的......虽然做出决定的从来不是照碌,可他难辞其咎。
照碌低着头,用脑袋一遍遍地撞着姜行光的胸膛,希望对方能主动让开一条道。
随着警笛声呼啸而过,楼道里的灯光随即消退,一切重归平静。
唯有天上的月弯在这段时间内向东偏移了一两度,但除了抬头望月的那些人,这样的迹象被注意到的可能性微乎甚微。
“你放心,那孩子的病肯定能被治好,而且警局会给他们安排新的去处。”
姜行光怕照碌太过执拗,又诚挚地道了歉:“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但这次我不得不这么做。”
他仍用手压着照碌的后背,虽然姜行光不太适应这样的姿势,但在事态彻底平静下来之前他决不能松手。
姜行光的话非但没有让照碌冷静,反而成了助长火势的一捧酒精。
照碌的情绪起伏本来还在可控范围,现在他的胸腔像在剧烈燃烧,火舌裹挟烟雾翻涌而上,烧得照碌胸口生疼。
“他们都已经被警察给带走了!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
照碌歇斯底里地朝姜行光喊着话,他近乎破了音,同时抬起右手,似乎想跟姜行光再打一架。
姜行光看着对方手上的伤痕,默不作声地按住了照碌,没让拳头再前进半寸。
紧接着,姜行光同照碌四目相对,他看到了照碌眼中的火焰,也让照碌见到了他眸中的冷意。
两相碰撞,火不复存,冰化作水,浇灭了照碌心中仅存的余烬。
“我永远恨你,一直都会恨你。”
照碌说完,一头撞在了姜行光肩上。
不疼。
但照碌像是被撞疼了一样,他目光低沉许多,其中流转的神韵也消失了。
他的眼眶里淌出了几滴泪水,那些泪珠沿着脸庞流淌,接连不断地砸在地上。
落泪本就无声,照碌也不出声啜泣。如果不是衣服被浸湿了一片,姜行光或许觉得照碌根本没在哭。
他能做的只有往照碌背上轻轻地拍几下,希冀这种哄小孩的办法能起到效果。哪怕手机再度响起铃声,姜行光也没工夫查看,只当它没响过。
哭了一阵,照碌松开了抵在姜行光身上的手,呆滞地望着警车开走的方向。
二狗确实被带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姜行光检查起了手机讯息,在了解刚才那条短信的内容后,他重新拨通了警局的号码。
“我们还得去趟警局,你需要提前想清楚你知道的跟‘二狗’有关的一切事情。”
照碌确实得跟姜行光走一趟,他说不定还能和二狗道个别,虽然照碌也没有什么可以带给二狗的话。
“我跟你走。”
再度看向姜行光时,照碌心里不是那么别扭了,但他特地暗示自己不能原谅姜行光。
至少现在不能。
姜行光叫来了出租车,这回他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照碌则待在后座的一侧,甚至他将脚抬到了座椅上,蜷缩着身子,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是因为冷的缘故,而是这样的姿势能让照碌感到些许心安,他用余光瞧着窗外的景色,看着楼房跟黑夜融成一团。
出租车很快就停在了警局门口。
照碌走进警局时,只看见二狗坐在凳子上,一名警员候在他的身旁,至于胞弟则不见踪影。
“我们已经带他去医院了。”
警员向照碌解释完胞弟的去向,示意照碌先跟他来。
在走进单独的房间前,照碌回望了一眼休息区,姜行光已经坐在了二狗身旁,俩人并没有互相搭话。
警员叫照碌来的目的是询问有关二狗的信息,但这需要照碌不断回忆过往。
他记性不好,有时跟警员讲到一半会卡住,得缓缓才能接着讲下去。
接下来该进房间的是姜行光,照碌出去时和他擦肩而过,没有片刻犹豫。
“电话是那人打的。”
照碌面对二狗时总有些自责。
“奥,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把我给举报了呢。”
二狗此时的表现还算乐观,晃头晃脑地看了几眼周围的事物,凑到照碌面前,压低声音说道:“那几个警察答应不会让我和我弟分开。”
二狗跟警官聊的肯定不止这些,不过听二狗这么一说,照碌倒是彻底放心了。他将手搭在二狗肩上,把二狗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他俩的脑袋便撞在了一起。
“呀,疼死老子了。”
二狗叫喊了一声,却没推走照碌,他心里也清楚今晚可能是俩人最后一次相聚了。
“多亏你以前没犯事,不然我就得能在监狱里候见你了。”
照碌嗤笑一声,又听见身旁传来了二狗的骂声。
“(脏话)养的,你还咒我呢?!早知道当时再咬你一口。”
“爷就想跟你再打一架。”
照碌举起右手,轻飘飘地拍在了二狗的腿上,算是走个形式。
二狗掰开了照碌的手指,指着他已经结疤的伤口说道:“老子刚才还没注意到,你手上伤谁给你治的?”
照碌张开手指,陪二狗共同“欣赏”着手上的疤痕,再开口时刻意避开了姜行光的名字。
“那位朋友。”
“照哥,你给我讲明白你和他是怎么遇到的呗。”
既然二狗好奇姜行光的来历,照碌便给他捋了一遍,但照碌不愿意回忆太多有关姜行光的事情,给二狗讲的也尤为简短。
即便如此,二狗听起来也是津津有味,他大致知道姜行光是个什么人后,朝照碌说道:“没想到他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做事也不成人样。”
照碌听得直摇头。
“既然他让你在他那住了一晚上,不如你再住下去,也是个好去处。”
二狗说话的语气不像开玩笑,倒像是在真帮照碌思考接下来的办法。
“那你和你弟呢。”
照碌还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唉,到时候再看,反正——总能找到个睡觉的地方。”
光是从二狗眼里流出来的一小撮期盼里照碌已经看到了二狗的明朗前途,可他一想到二狗提的主意,心底就对自己的未来没了信心。
他一再惹了姜行光好几次,都已经表明愤恨的态度了,要真求着对方带自己回家,照碌巴不得抽自己脸。
哪有这么死皮赖脸的人。
照碌用眼睛的余光瞥见姜行光走出房间,立即松开了搭在二狗身上的手,端坐在座椅上。
二狗有些异样地看着照碌,接受了他的临时变卦,侧身靠着椅子,不再和照碌交谈。
姜行光停在了椅子旁边,扭头看向了身后跟着的警员。
警员先将笔记本送到接待处,再示意照碌跟姜行光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如果乐意的话,休息一会再走也行。”
嘱咐完这一切,警员便离开了。
照碌其实现在就想离开,但他不知道离开警局后该去哪,只好继续在椅子上坐着。
姜行光在一旁不声不响地刷着手机,他似乎没有跟照碌交谈的想法,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家。
刚回到警局的警员诧异地望着坐在休息区的二人,他靠着柜台,向值守的警员询问完了大致状况,便放松警惕,安心办起了该做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照碌按耐不住心里的焦虑,主动看向了姜行光。
虽然注意力放在手机上面,可姜行光仍然发现了照碌的窥视。他直勾勾地回望着照碌,再然后拉起照碌的手,匆匆朝着警局正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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