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现代言情>明日我要去见你【完结】>第68章 去见你

  那火气直扑腮颊, 吓得雪烟肩膀缩紧,猛然闭眼,乌浓的长睫都微微颤动起来。

  陆京燃没哄她, 拽着她就往客厅走。

  雪烟在身后跟得跌跌撞撞, 但一句话都不敢说,他已经很久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了。

  陆京燃没再和她说话, 将她丢在沙发上。

  昨晚的玫瑰还鲜艳着, 没被收起来,在沙发上铺天盖地, 艳得能烧化眼睛。

  雪烟坐得不舒服, 默默拨出一个空位。

  陆京燃回了卧室, 有些微声响, 似乎在找什么。

  他突然这么凶,让雪烟心里惴惴不安的。

  思绪像竹竿抽长,她纠着手指头, 感觉到一道高大的影子笼罩住她,她回过神来,抬眼。

  陆京燃不声不响走到她面前。

  手上拎着个白色小药箱,在她面前蹲伏下来, 目光沉沉的。

  还在生气。

  雪烟有点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确实挺不识好歹的, 不管是为了什么, 人家尽心尽力照顾她,她不配合就算了, 还这样糟蹋自己身体。

  可她的情绪总是阴晴不定, 那些抗抑郁的药让她的脑子很木, 像镇静剂一样。

  她晚上有时候睡不着,心脏总是跳得快, 翻来覆去,全世界的灯都打鼾,只有她醒着。

  好孤独啊。

  她控制不了,总是胡思乱想。

  她总是觉得自己不好,尤其以前流言蜚语听多了,难免自怨自艾起来。

  她没有好的出身,家庭支离破碎,思想像死了,那些让她抑郁的东西,像个恶鬼沉沉趴在她身上,阴魂不散。

  她觉得,她的人生就像梅雨季,从头到尾都在下着鬼雨,没有一丝晴天。

  那些好的东西,她是不配拥有的。

  当然,也包括他。

  她给不了他光明的未来。

  “想什么呢?又要哭了?”

  雪烟回过神来,对上他漆黑的眼。

  陆京燃有一双沉鸷有力量的眼,让人看不透,像海底的深渊,带着无尽的压迫性。

  他合该桀骜不驯的。

  这些矫情话说给他听,多可笑呀。

  她摇了摇头:“没有。”

  雪烟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丑样子。

  余光却瞥见,他打开药箱,要药品摆放的位置烂熟于心,拉出第二层托盘,里面全是治疗过敏和神经性皮炎的药。

  她微愣:“你什么时候买的?”

  “买挺久了。”他火气下去了,语气平静:“上次给你送了,怕不够用,又在家里囤了点。”

  雪烟心里猛地一跳,一阵甜蜜混着酸楚的牵痛汹涌开来。

  “吃这个吧,神经性皮炎和过敏都能吃,和抗抑郁的药也不起冲突,不过时间要间隔开来吃。”陆京燃拿出一盒药放沙发上,又抽出一管药膏,还有酒精,“坐好,我给你上药。”

  他抽出棉签,靠近过来,要给她消毒。

  雪烟还是不太愿意,但怕他生气,立刻低下头去。

  抵触的意味很明显。

  陆京燃睨她一眼,察觉她今天很不对劲,面上不动声色。

  酒精已经用了大半,他拧开盖,蘸湿棉签,先给她脸上的疱疹消毒,不一会,地板上一堆棉签滚着。

  一个大老爷们儿,动作却放得轻,忽然问:“等会去吃饭,你一天都没吃药吧?”

  他指的是抗抑郁的药。

  雪烟老实道:“嗯。”

  “为什么?”

  “不想出来。”

  “就因为过敏?”

  雪烟抿了抿唇,小声道:“很丑。”

  “以前不也得过,怎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那不一样。

  在他们面前丑没关系,但在你面前不行。

  雪烟沉默,和他说这些,哪里像话。

  陆京燃抽出棉签,小心给她的脸上完药膏,将棉签往地板一丢,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正脸掰到眼前。

  雪烟惊叫:“你干什么?”

  脸对脸狭路相逢,他眼神压迫:“来,让我看看有多丑。”

  “你别看!”

  他面无表情,并不心软,“我偏要看呢?”

  他这话像把刀子,直往她心里戳。

  雪烟眼眶登时一红,泪掉了下来,溃不成军,“别看了,我求你。好难看,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求你……”

  他一动不动,雪烟也上了火,抓起沙发上的一碰玫瑰,恶狠狠扔他身上,站起身来,想往房间里躲。

  下一秒,视野天旋地转,一只滚烫的手捏住她的后腰,用了劲儿,将她摁在沙发上。

  雪烟头晕脑胀,陆京燃将她扣在身上,像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沙发上狼狈不堪,玫瑰汁水四溢。

  雪烟气死了,避开他深井一样的目光,抬手去推他胸膛,“你神经病啊!放开我!”

  窗外格外寂静,室内却躁得要烧起火来。

  陆京燃喉结滚了滚,掰回她的正脸,压下去,忽然低声笑了下,“你再乱动,知道我想干什么?”

  雪烟知道他肯定憋着荤话,满肚子的坏水,抬手想捂住他嘴巴,被他迅速压下腕骨。

  他沉沉笑了,低嗓道:“你再胡思乱想,老子就亲你。”

  雪烟吓得瞪大双眼,心里又气又委屈,她没想到都这时候了,他还能这样口出狂言。

  禽兽,她现在这样,他也能亲得下嘴?

  是!他是家世显赫,所有人眼中的他,众星捧月,高傲又拒人千里,走到哪都混得风生水起。

  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他根本不需要表态,永远游刃有余,扑上来的姑娘就如过江之鲫。

  她又算什么呢?

  不过是恋慕他的人群中某一粒微尘,某一朵浪花罢了,她的存在,就像他睫毛上停靠的微尘,轻微得没有重量。

  如果不喜欢他就好了。

  雪烟越想越难受,忽然唤他,“陆京燃。”

  “怎么?”

  雪烟轻轻抬眼,眼眶红彤彤的,执拗地道:“我讨厌你。”

  陆京燃微怔,不由自主想到她当着众人拒绝他的场面,他记得无比清晰,她字字都重,每句话都化作利刃,像在他心脏反复剜转。

  陆京燃不由自主松开手,放开了对她的桎梏,眼神漆黑,直直盯着她。

  半晌,他终于“嗯”了声:“我知道。”

  雪烟赶紧直起腰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神情惶然,只能起身,干脆想回房间,又被喊住,“等等。”

  雪烟身子一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干什么?”

  “吃饭。”

  雪烟这才注意到,餐厅摆着一桌饭菜,四菜一汤,还热气腾腾的。

  氛围尴尬到极点,她哪还吃得下饭,尤其是对着他,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也可能是厌倦这样的沉默了。

  陆京燃忽地起身,往客房里走,扔下一句:“你吃,我先去洗澡。”

  雪烟微愣,没说话。

  陆京燃又想起一件事,脚步微顿,回头:“吃完就放那,我会收拾,你别忘记吃药就行。”

  说完,他径直进房了。

  他方才的神情一如往常,可那背影看上去,似乎无端透着点伤心。

  雪烟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股潮水般的后悔从心里汹涌开来,像空气浓烈,从心脏点点淹遍全身。

  雪烟颓然倒沙发上,无力地抱着双膝。

  她总是不诚实。

  好像用这种方式,才能保护好自己。

  明明。

  她不讨厌他的。

  她喜欢陆京燃抱她。

  ……

  陆京燃确实有些伤心,但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了。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他的行为确实不太妥当,雪烟毕竟情况特殊,一下子操之过急不见得是好事。

  但究竟要怎么磨合呢?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头疼。

  但他不能放弃她,如果连他都放弃她了,这世上她身边的人就所剩无几了。

  陆京燃只是混得开,实际上,他连恋爱都没谈过,解决这种棘手的问题,实在是有点为难他了。

  他抹了一把脸,没想明白任何解决办法,深深叹了口气,翻来覆去睡不着,陆京燃又觉得口渴,起身出了客厅。

  夜浓得化不开,太静,像太古的洪荒。

  一些微响似乎也被放大,陆京燃听见浴室有动静传出来。

  像水声淅淅沥沥,若隐若现。

  陆京燃停下脚步,目光一转,浴室门半敞着,灯也亮得通透。

  不是错觉,她大半夜不睡觉,在干什么?

  陆京燃皱起眉,走到门口,这次根本没声张,目光透过缝隙,安静地看着里面的人。

  雪烟蹲在桶旁边,埋头在洗床单,乌黑的长发被扎起来,露出轮廓娇脆的面容。

  眼眶红通通的,手不断揉搓着,手掌发红,动作重复,看着情绪低落。

  陆京燃推开门,轻声问:“你大半夜洗衣服干吗?”

  像怕吓到她一样。

  雪烟动作一顿,对上了他沉鸷有力量的眼。

  她强装镇静,再度低头,一边洗,找了个不太靠谱的理由,“失眠了,找点事做。”

  “不是有洗衣机?找点别的事做不好?”陆京燃一眼就看穿她的谎言,她总是在撒谎,大到生死,小到情绪,嘴里永远没有真话,是个惯性放羊的小女孩,但他并没有计较,又问:“你哪不舒服了?”

  “……”陆京燃很快反应过来,走了进来,“是不是过敏变严重了?”

  雪烟继续洗床单:“没有。”

  陆京燃并不信,在她面前蹲下,声音低沉,几乎是温柔的,“乖,让我看看。”

  雪烟没说话,肩膀微耸,低头反复搓着床单,一种逃避的姿势,“真的没有。”

  陆京燃觉得很不对劲,“那你不睡觉,在这洗什么床单?”

  雪烟抿唇,不说话。

  她怎么好意思和他说,是她来月经,弄脏了被单和床垫。

  他明明说过:“你想弄脏我的房间?”

  陆京燃,我不脏的。

  她绝望地想,是的,她不脏的,那些事并不是她自己想经历的,她没错,对吗?

  可是好痛啊。

  心好痛啊。

  那件事过不去了,好像永远过不去了。

  雪烟拼命揉搓,搓得手都破皮出血了,声音发着抖:“对不起,床单被我弄脏了,对不起。”

  陆京燃说:“别洗了,脏了就不要了。”

  “为什么洗不干净?”雪烟咬着唇,污渍顽固粘在被单上,话颠三倒四:“怎么洗不干净了,明明用了那么多洗衣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会洗干净的。”

  她一直在道歉。

  陆京燃又重复一遍:“别洗了!”

  雪烟:“不行,要洗干净的,你出去吧,别管我。”

  她近乎有点神经质了。

  陆京燃没说话,眼神沉了下去,站直身子,将桶踢翻在地上,“我让你别洗了!”

  雪烟吓得瞪大双眼,缩着身子,小小的一只,像只慌乱的雀。

  陆京燃弯下腰去,叹了口气:“乖,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