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迂回盘旋。

  他说得直白, 而后捏住她的下巴,薄唇凉丝丝地落在她瓷白柔软的耳朵。

  灯带亮着鹅黄的微光,渐渐蔓延到床下地毯。

  温臻所有倦意在瞬间, 一扫而空。

  浓睫微垂,透过那些折射的光源,看向男人棱角锋锐的脸。

  有些记忆通过触碰便能勾起,她的双腿微微曲起。

  触感摁压下来, 温臻喉咙咽了咽,感觉眼前有白焰掠过。

  心跳好乱,她记得「Tonight」回来那夜,她有感受过那种一霎白光贯穿而过,可对上他此刻漆沉沉的眸光,但没由来的, 她心律失拍,平生一种恐惧。

  大抵也来源于, 下方压来的力度。

  那力度的存在感,足够强大,

  也足够她让脑中画面完成拼图。

  她其实并不反感这回事, 甚至还在这件事上得到过一些裹挟着蜜糖般的体验, 甜丝丝,又酸滋滋的。

  那些层次感与力道都张弛有度,除了前十分钟需要足够地去相磨消融外,后面都是愉悦。

  满心愉悦,渐渐弥漫的那种。

  那是她这二十二年以来,从未体验过的。

  而她所受的教育, 也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只是她的为难在于, 那前十分钟。

  还有,便是之前有所发生都在于自己酒精驱使,

  唯独这次,她完全清醒;那么,她要确认他想要的原因。

  于是,她的手划过被角摁住他的腕:“晏朝聿,你是不是需要一个宣泄?”

  晏朝聿英俊深邃的面孔有几秒凝重,微微垂眼看她,语气还是那样温和:

  “臻宝,宣泄不是这样用的,若是宣泄,我只会——”

  他俯首吻过她颈侧,浮悬气音落下的最后几个字,却与她所见过、所相识的他完完全全地割裂。

  那时的温臻,只将此刻在心里告诫为,这是酒精酿成的浮梦。

  他的每一字每一言都是,他这样的人亦是。

  有花枝轻轻折开,有人在拂弄,那花白里透红,剔透到像是人工所釉。

  然而,这世间有一种玉兰,若是细心栽培、浇灌,投入无数时间与金钱,也是可以生得这般。

  恰如老宅庭院的那株玉兰花。

  长指捻动那株玉兰脆弱的花蕊。

  花瓣簌簌落下,不如说是坠,由着外力将它碾成烂汁。

  往来反复,烂汁汇成一淙溪流。

  晏朝聿将触碰溪流的手拿起,光源将水露照得清明,谁都没法再假装镇定。

  温臻拂开他凑近的手,瓷白脸上红潮涨起。

  她湿着眼睛,口齿混乱:“你混蛋……不能……明早我们还要……”

  晏朝聿哑声:“那就不去了。”

  红唇自然没沾到水。

  昏暗光线下,温臻的四肢纤细而白皙,看似不堪一折,实则韧度极高。

  脚跟完全抵住tui根。

  分不清最后到底是谁先掌握主动权。

  但他记得清楚,不堪忍受的破碎音符,一声一声沉闷闷地落在心里。

  他哄着想要她再吃一点,哪怕只是一口也行。

  “臻宝……”他喑声。

  但温臻根本吃不了半口,一厘都不行,腹部胀到要爆炸,也不再有什么理智,如何的哄骗都没有用,她胡乱挣着手,就想要去圈住小晏。

  哦,那根本不能算是小晏……

  这样直面的方式,根本不能尽兴到底。

  晏朝聿半阖着眼,将她抱起来,他知道温臻现在急切渴望亲吻,但他就要熬着她,一点也不肯心疼人。

  “臻宝,老宅那些人不足以让我失控,他们做什么,他们想要什么,或者背后使任何诡计阴谋,又能怎么样?晏氏的实权在我一人手里,就算是祖父,他如今已到耄耋之年。”

  即便是草原上最凶猛的狮子王,到了年迈时,成年狮可以轻而易举地取而代之。

  尤其是,狮子王亲手养大的成年狮。

  “知道什么最让我失控么?”

  他喜欢将她抱得很紧,可是这样的拥抱必定让温臻啜泣不断,于是他俯首去吻掉她脸上的泪,动作却势必分毫不移。

  “坐下。”

  他要她老实坐好坐稳。

  身后无依附,她只能靠自己。

  往前退是安全范围,但她举步维艰。

  晏朝聿多聪明,知道哪里去拿捏命门,又为防她心里失衡不肯上前,也握着她的手去寻自己。

  交付最脆弱的地方。

  “臻宝,乖一点。”

  他眼底浅薄的笑意恶劣。

  到某个时刻。

  温臻湿着浓睫,视线乱着看向落地窗,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一场雨,风雨肆虐着树枝花草,雷声迭迭。

  屋内的隔音好像没了,她听见雨声里,一波又一波的水浪高朝冲刷路面,淹没树干。

  窗外月上中天。

  雨渐渐停下,暴雨洗刷后的城市透着潮湿,月亮也朦朦胧胧地悬着云层里,依稀可见是轮圆月。

  撒不进清辉,只有那鹅黄色的灯带投射窗前。

  次日清晨,闹钟响过几次,很快又被掐灭。

  温臻这一觉睡得舒畅。

  醒来时屋内又黑又静,身侧已经没人,一看时间,她表情僵住。

  【11:47】

  温臻看着时间,敛起理智,想要挪身起床,才惊觉昨夜两人到底有多疯,床单被子都是崭新的,只有她自己是□□的,一时间竟连半分劲都使不上,比之上一次,她才恍然悟出,那晚他的确留情许多。

  甚至昨晚,好似都还有余留未能装进。

  思此,温臻轻喘着气,秀眉一蹙,将脑中那些热烘烘的思想驱散,想起晏老爷子,又想起身旁消失的人,决定拨通那串号码。

  铃声响了一下,对面便接通。

  “醒了?”电流将那道低醇的嗓音送到耳边。

  听见这一秒,温臻脸颊不自觉地烫起来,关于昨夜他也用这样的语调抵在耳边,要她干坏事。

  温臻不自然地清嗓子:“你人呢?”

  晏朝聿含混轻笑:“厨房,在做午餐,西餐的话我手艺还算行,当然比不上你平时去的那些餐厅。”

  “可是……老宅那边呢?”

  “这个点过去太晚了,而且一次而已,祖父不会怪我们。”

  最后一句像是给她喂了颗定心丸。

  温臻松了口气,但仍旧觉得这样会有些没礼数,指尖触碰挂断键,她将整个人裹在暖呼呼的被子里,又想到他才是始作俑者,心又松下几分,闭上眼睫想要继续睡。

  全然不觉门外走廊,一道沉稳步伐正徐徐靠近。

  极轻的一声门锁扭动,窗边那排灯带忽而亮起,身侧的床垫忽陷一点,温臻眉心微动,缓缓睁眼,便撞上那双深蓝眼眸 。

  “还没睡好?”

  被子下的身体本能反应绷直,视线浮过他熨帖整洁的衬衫,不自禁地想起衬衫还有另一层作用,温臻眼中赧然,语调无措:“我还很困,我想一个人再睡会儿。”

  “困?”晏朝聿意味深长地凝她:“到底是困,还是做累了?”

  瞬时,一双宽大修长的手便要捻开被角,温臻双臂从被中抽出用力压住被角,美眸盛满不可置信地瞪他。

  “臻宝,先起床吃午餐,或者——”

  衣冠楚楚的晏总,连威胁人也能说得如此淡然从容。

  他刻意压下半句听得温臻耳热。

  “再弄一次,也行。”

  温臻咬唇:“给我拿衣服……”

  晏朝聿唇角轻翘,好似这步也在他意料之中,他将一件裙子递过去。

  温臻接过裙子,刚准备套上,又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没穿,又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樱唇张合:“那个……给我拿件……”

  即便是有过负距离接触,在他面前,温臻还是难免会有羞赧,尤其是想让他帮忙去拿贴身衣物……

  话没说完,她垂着睫,想了想有点犹豫,谁知,男人眸光睇过她,好似明白什么,用极标准的英伦腔念出一个单词:

  “Bra?”

  温臻脸上更热,如火在烧,便见他起身从房间离开。

  三分钟,180秒。

  她向着门口的方向张望无数次,第181秒,门被推开,温臻目光循下,便见那只手里攥着一只杏白蕾丝的bra。

  递给她。

  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她的手臂微颤着接过,快速钻进被子里开始套上,最后一步扣,手的动作牵动其余地方,她轻咛一声,继续摸索。

  蓦地,身体坠进一个宽实的怀抱,熟悉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背。

  “咔哒”——

  全部扣好。

  温臻垂下浓睫,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

  “这样快些。”

  浴室镜中,女人乌发桃唇,眼波潋滟,因刚洗过脸的缘故,纤浓的眼睫上沾满水光。

  一身黑色连衣裙熨烫得整洁,一丝不苟,裙摆处有蓬起的弧度,裙身每一道纹路都精致到不行。

  赫本风的小黑裙。

  优雅又高贵,像黑天鹅。

  温臻凝着这样的自己,再透过浴室玻璃,看向门外立在落地窗前,背影清拔孤绝的男人。

  白衣黑裤,戴着腕表的手半插裤兜,侧脸轮廓立体又深邃。

  多么矜贵俊朗,端方持重的人。

  掀开昨夜,他们都换上一副精致又得体的皮囊。

  可是记忆拉锯,回到昨晚的那场混乱黑暗里,也是戴着腕表的那只冷白修长的手,慢条斯理地挑开一侧。

  他说出的话与身姿翩然的男人,完全相悖。

  ———“若是宣泄,我只会用力擦,没有任何感情。”

  ———“知道什么最让我失控么?是在这里每一秒。”

  ———“是我稍垂目光,便可看清那些弧度、形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