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筱发现, 顾景严坐在她家沙发上，视线垂落在地毯，手里捧着她泡的茶, 脸上是一派深思熟虑。
他时不时会看向自己, 欲言又止，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走的时候更是整个人恍恍惚惚，注意力不怎么集中的样子。
透过公寓的落地玻璃, 谢筱从楼上看着下楼了的两人离开, 虽然有林芸负责把人送到家，可是看顾景严的状态, 谢筱还是有点不放心。
她给顾景严发了条消息。
[谢筱：到家告诉我。]
对面秒回。
[顾景严：为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难不成他就没有一个会让他到家报平安的对象吗？
谢筱琢磨了一下, 可能还真的没有。
[谢筱：确定你的安全。]
街上的灯火在车窗外晃过, 顾景严坐在车内，好不容易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又为了一条消息而不规则了起来。
她给他发的消息依旧简短, 也没有给别人发时会带上的那种可爱表情包。
但是……
林芸透过内后视镜, 看到顾总正看着手机，他抬手捂着嘴，让人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她出现了幻觉, 总觉得这个男人此时心情似乎很好。
虽然背后可以替自家艺人义愤填膺地吐槽，可是真的在本人面前，林芸还是有点慌的。
谢筱一直对她都很好, 所以就算她出身豪门, 林芸也可以很轻松地和她相处, 说话间不用避讳什么，可这顾总不一样, 这人光看脸就不好说话，万一自己说错什么，那岂不是天凉林破？
她倒是没什么公司可以破产，可是顾总要让她一个小助理失业那可是分分钟简简单单。
林芸不再乱瞄，打算专心做好自己的司机工作。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顾景严放下了手机，开口道。
车内只有车窗外呼呼的风声和来来往往车辆飞驰的声音，他突然说话把林芸吓了一跳，她压根没想过顾总会和自己搭话，一开口险些咬到舌头：“什、什么？！”
顾景严没有在意，这种情况他遇到得多了，不奇怪。
想着自己要问的问题，顾景严一边打开了手机内的备忘录功能。
他装作不经意地道：“你是谢筱的助理，应该很清楚她的喜好？”
林芸想说知道又想说不知道。
她成为谢筱助理也没有多久，要说谢筱喜欢什么，她还真的没有什么方向，可是要说谢筱喜欢吃什么，在饮食上的偏好，喜欢穿什么类型的衣服，这方面她还是很清楚的。
“能问问您打听这个是想做什么吗？”林芸语气难免有些小心翼翼，“是要挑餐馆的话我倒是知道几家谢筱姐特别喜欢的。”
总不能是想送礼吧？
林芸觉得，豪门之间送礼怎么也轮不到来咨询她这么一个普通人，别说是没参考价值了，她平日里用的护肤品说不定都没他们喝的水来得贵。
这么想或许有点妖魔化豪门，可林芸此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再加上之前她提起顾总送礼时，谢筱的表情，他应该也不是一个会贴心到亲自准备礼物的类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怎么说都是大总裁，事业繁忙，只不过作为交往对象来说，实在不称职。
林芸还在脑内为谢筱鸣不平，顾景严却推翻了她的脑补。
“我想知道她喜欢收到什么礼物？”
说完之后顾景严沉吟片刻：“等等，餐馆也说一下。”
林芸：？
怎么感觉。
顾总的态度，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在林芸他们离开之后，谢筱快速地给自己卸了妆又洗好了澡，她裹着湿发贴了面膜，靠在沙发上去看剧本。
之前在酒店的时候她就大致看了一下，这是一部校园恋爱题材的电视剧，而汪导会想要让她去试镜女一的角色，是因为剧中的女一有很长一段在被长期压抑下爆发黑化的剧情，那个状态与她在综艺上病态偏执的女院长有一些相似。
这不是一部普通的青春爱情剧，甚至可以说题材还有些沉重。
女主是离异的单亲家庭，父亲在外欠了大批赌债，催债的找到她学校害她在学校受到歧视，遭遇霸凌。男主则是长期被家暴，为了掩盖父亲醉酒后施加的暴力，他在学校将自己伪装成经常在外校斗殴的不良，整天游手好闲。
谢筱手中的剧本并不完整，但是目前看起来就是两个不幸的人凑到了一起，互相救赎的故事。
女主坚韧顽强，将自甘堕落的男主拉出泥潭，而在她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时，又换成男主成为她的依靠，两人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在完成学业后脱离原生家庭的禁锢，走向自己的人生。
整部剧的故事线从高中一直贯穿到职场，从黑暗跃至光明。
这种结局的安排或许会让人感觉到不真实，看过剧的人里一定会有人说想要脱离原生家庭哪有那么容易，可这也是汪导所有作品的共通点之一，他不吝啬给予希望。
负重前行很难，大道理谁都懂。
不能选择家庭，但至少可以为自己选择一条通向光明的路。
汪导想展现的是一个能够看到希望的故事。
能选这种题材也就代表汪导是个不怕骂的，拍得好了那自然是没话说，拍得不好那就是在消费敏感话题。
对待这种剧本，谢筱自然也不能马虎。
哪怕只是一个试镜，也得把角色摸透才行。
她沉下心去看剧本的时候精神相当集中，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等她从这种状态中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手机里多了好几条短信。
林芸发了两条。
[林芸：呜呜呜谢筱姐我错了，上次我不应该这么说顾总！]
[林芸：小鲜肉哪有顾总好！至少他又贴心还不会图谢筱姐你的钱！]
谢筱：？
她不在的这期间，顾景严给她的小助理下了什么迷药。
这林芸怎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谢筱：这是在说什么？顾景严说什么了？]
谢筱才刚发，林芸立刻就回了。
[林芸：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有感而发！谢筱姐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林芸：我要去洗澡啦！回聊~（）]
这是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顾景严到底在车上和林芸说了什么？
谢筱一头雾水地点开了顾景严的消息，他倒是按她要求的那样，到家就给她报了平安。
[顾景严：到了。]
简短的两个字，言简意赅，倒是非常符合顾景严一向的风格。
谢筱想起以前给他发消息，也总是收到这样的回复，不由失笑，正想着这人估计一辈子不懂怎么聊天比较讨人欢心，就发现后面还紧接着有两条。
[顾景严：路上有点堵，所以晚了些，不必担心。]
[顾景严：很晚了，早点休息。]
“……”
谢筱盯着手机里那几条短信，眉头皱得快要能夹死苍蝇了。
话题不应该在他回“到了”时就中断了吗？
“很晚了，早点休息”又是什么鬼？
这行字是顾景严用他自己的手打出来的？他怎么打了这么多字？
而且他竟然在解释到家晚的理由。
反常到诡异。
[谢筱：嗯。]
回了一个字之后，谢筱不禁想起他晚上时不怎么好的精神状态。
于是又加了一句。
[谢筱：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才刚脱下外套，把外套挂在臂膀上的顾景严查看着刚收到的短信。
过了那么久，他还以为她不会回他消息了。
在看到那一句简短的“嗯”时顾景严内心毫无波澜，他已经习惯被她冷淡对待了。可看到紧随其后的那一条后，他却连迈向二楼的脚步都顿住了。
神情微微怔愣。
顾景严对着那句“晚安”看了许久，考虑到太久不回复会不礼貌，这才恋恋不舍地关闭了聊天框。
他打开了手机浏览器。
浏览器还保留着他上一次打开的页面。
《网聊宝典~教会您最真实幽默的聊天技巧》
浏览器内是他在车上时搜到的网聊宝典，这其中有一条就是要表达自己的关心，在晚上结束对话前提醒对方早点休息。
顾景严起初觉得这些话术意义不明，是在用无意义的对话消磨双方的时间。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难不成没有别人的叮嘱就不知道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吗？再者，在有必须熬夜完成的工作的前提下，这时候有人提醒一句早点睡，难道就能扔下工作去休息？
这些叮嘱在顾景严眼里全是没用的废话，但在看到底下评论的一致好评后，他将信将疑地试了试，结果效果拔群。
这还是她头一次和他说晚安。
顾景严怀抱着对文章作者的崇敬，仔细寻找在对方说了晚安的情况下的应对方法，结果文章篇幅有限，他并没有找到。
重新回到聊天界面，顾景严纠结了片刻才打上了一句“晚安”。
在他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对面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顾景严看着聊天界面上来自于另一方的那句“晚安”，有些不舍得关上，想着哪天可能会找不到，他长按了那条消息，接着按下收藏按钮。
嗯，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