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予一个人坐着,没看到周父和周母的身影。

  他似乎很孤单,和身边的人没有什么交流,应该是并不太熟。

  再者他本身就不是特别热衷于社交的人,过去三年,很多大的单子,都是我出头为他谈下来的。很多次的酒桌上,他都是做的陪衬。

  发现我的目光,他呆滞的眼神倏地亮了,还发财猫似的和我摆摆右手,笑到满眼星辰。

  “这是要把自己做成望夫石是怎么着,吃东西啊。”暮江寒不知什么时候谈完了,冷不丁的开口,吓我一跳。

  只是他这话说的可真难听,没事看看热闹,怎么还能和望夫石挂上钩,有病。

  七八年过去,成为暮家接班人的暮江寒,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毒舌、一样嘴欠。

  “和2B同席吃不下。”

  像谁不会毒舌似的。

  暮江寒噎住,咬牙给我夹了根青菜,“你一B,我一B,加起来正好是2B,挺好。”

  南风拿针来,加钢丝网,我要把他破嘴缝上!

  坐了半小时吧,就餐的人开始四处活动。

  其实谁都不差那口吃的,也根本没有谁认真吃饭。就是做个吃的样子,吃饭哪有拉人脉香啊对不对。

  参加这种场合一定会花不少的钱,总得想办法赚回来是吧。

  想要赚钱,那就需要关系网。

  已经是年底,过去的一年完美收官,未来一年早就计划好,而且想要和叶家合作的公司多的很,用不着在这种时候和别家公司抢资源,我是单纯来参加拍卖的。

  怀孕以后对于人太多的场合有点不适应,不想和那些明显有所图的人做无聊的交流,便四处溜达。

  现在我的重点任务是养胎,谁有啥话都找我父兄谈去。

  这个地方我来过几次,知道大厅后边有个小小的热带植物园,别有洞天。

  高的差点仰断我脖子的椰子树、开着火红花朵的爬蔓植物,还有很多我叫不上名字却分外好看的花花草草,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花香。

  植物园呈规则的圆形,外围是简约的栏杆,高度不到小腿;地面以青白色的天然石块铺就,曲径通幽,绿叶葳蕤。

  我踩着石径在花园里漫步,走了好一会儿,直到有点累了,才在迷你的小石凳上坐下。

  南风不远不近的跟着,没有打扰我。

  石凳是有靠背的,像童话书里国王的椅子,应该是特地做了留给小孩子玩儿的,倚在上边很舒服。

  我仰着头,透过叶子的缝隙,寻找光线的来源。

  突然就想起上辈子。

  我和周时予背着父母领了证,商议买房子。

  我说我想要一个带有室内花园的别墅,花草不用多名贵,能开出又香又好看的花儿就行。

  周父周母对于我的这个条件都表示很为难,因为周家资金周转困难,希望我多加理解。

  我说我可以自己买,周时予又不同意,他说希望他的老婆住他赚钱买的房子里,要我先委屈几年,以后一定会满足我的心愿。

  因为爱着周时予,我理解了,最终只在市区买了幢一百五的平层,婚礼一切从简,惹的锦城不少人背后议论纷纷。

  我父母为此特别不满意,婚礼后为我打造了一幢占地面积极大的城堡式别墅,不仅有室内花园,还有室外花园和空中花园,满足一切女孩子对于公主和城堡的幻想。

  那时的我特别傻,周时予为了他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不肯去住,我便也没有坚持,硬是让房子一直空着,惹的妈妈伤心好久。

  直到两年后周家彻底解决危机并开始稳步上升,才买了现在住的这套小别墅,用的还是我和周时予自己的钱。

  那时候我带了十亿给周家注资,却连幢别墅都没能住得成。

  现在想想,周时予也好,周家也好,对我的好都只流于表面,没有人在意我真正的内心需求,在他们眼里周家高于一切,也挺悲催。

  结婚第九年,也就是我和周时予的矛盾全面爆发的那一年,他亲自设计亲自监工,为孟夏建造了一所占地三十亩的别墅群,所有人是孟夏。

  我听说以后,又是痛苦又是嫉妒,和周时予大吵一架。

  周时予用所有最恶毒的话辱骂我以后,摔上门走了,这一走就是八个月。

  这期间,他没有回过一次家,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甚至没有去幼儿园看过一次九月。

  我和女儿都成了与他不相干的人。

  女儿好几次问我爸爸去哪里了,她说她想爸爸,想要爸爸。

  我却只能抱着她哄,告诉她她的爸爸工作很忙,一直在外地出差。

  然后我会在夜里把九月哄睡以后给周时予打电话,电话不接就发消息,我说九月想他了,让他抽时间看看孩子。

  可所有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消息。

  那段时间,我把眼泪都要哭干了。

  白天有九月在,我不敢哭,担心吓到她。我所有的悲痛只能在夜里九月睡了以后,才能悄悄的发一点。

  有一次我带九月去购物中心顶层玩儿淘气堡回来,站在街边等着司机来接的时候,周时予搂着孟夏从我们前边走过。

  九月激动的扯着我的裙子说妈妈我看到爸爸了,爸爸他出差回来了。接着就大声的喊爸爸,朝着她心心念念的爸爸跑过去,想要爸爸也像别人的爸爸那样,开心的叫她的名字,给她举高高。

  可周时予只是瞥了一眼,脚步半点停顿都没有,搂着露出得意笑容的孟夏就走了,剩下九月站在大太阳地里哭。

  那时候孟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至少六七个月。

  在他缺席九月成长的日子里,一直在陪另一个女人养胎。

  周时予冷酷的在活生生的女儿和一个未出世的胎儿之间,残忍的选择了后者,不管前者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九月委屈大哭的一幕在我脑海里不断旋转,我的心揪着一样的疼。

  眼泪不知不觉的染湿睫毛。

  对不起,宝贝。

  周时予,我恨你。

  “苏苏,石凳凉,进去坐好不好?”

  话音未落,就有一件带着烟草味道的大衣罩在我身上。

  周时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