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脸皮功夫还没修到家, 也可能是来这儿这么长时间让他面对言语攻击的抵抗力变弱了。被对方拆穿自己的小心思后,希黛里的脸皮噌的就红了。
太,太尴尬了。
“看来我猜对了。”少年神明也不生气,祂不是暴躁的神明, 很多时候祂甚至是宽容的, 更何况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 眼前这位不是祂能怎样的存在,那么更加宽容一点,做个可以闲聊交际的友人不好吗。
可是希黛里不知道啊!
他觉得自己现在怎么解释都像是在狡辩, 还是没有一点技巧的,拙劣的狡辩。
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一横打算破罐子破摔。可还没等他说出一个字, 就听见阿波罗继续道:
“我可以理解你的顾虑。但是传说不一定是假的, 也不一定都是真的。你所听过的阿波罗,和你现在真实见到的阿波罗,不是一个阿波罗。”脸颊红红的希黛里见阿波罗的茶杯空了,又给祂换了新的麦茶和热水。
“谢谢。”这东西微苦,谷物气息却很浓厚, 十分解腻也很爽口。
“很多时候,我自认性格还是不错的。那为什么不试着多了解一下, 你面前真实的我呢?看看传说背面的我是不是你所担心的样子。”
一件事情发生后,流传在众生的口中, 会逐渐失去原有的模样。你一言, 我一语, 事件变成了故事, 故事变成了传说。
而传说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希黛里默默思考, 觉得挺有道理, 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武断了。
可他又反应过来。他不仅仅是担心阿波罗会不会突然翻脸伤害他,而他又反抗不了。他还担心和这家伙相处久了,会有什么不得了的意外发生在他身上。
比如:那个不小心被西风之神误杀变成风信子的倒霉王子。无辜被殃及的池鱼——月桂树达芙妮。
这也挺吓人的。
见心里有些松动的希黛里又恢复了坚定,阿波罗不知道这家伙又想到了什么,只是祂再这么说下去,就有些死缠烂打的意思了。
“算了。”美丽的少年神明状似忧伤的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我也不多做纠缠,谢谢招待,我先……”
“等等,请等等。”见阿波罗起身就要离开,希黛里赶忙挽留。别误会,他不是突然间忘了自己的想法。他只是,电光火石间,想到了别的。
“我只是想的久了些,没有拒绝的意思,请不要介意。”不好意思的笑笑,务必让这位主神级的神明看到自己的诚意。
他才想到,和阿波罗做朋友确实缺点明显。但祂的好处也很突出,祂是宙斯的儿子,是主神,是希腊权利顶峰的一员,也是相对比较有良心的神明。
而他,是要回家的!
和祂交好就有机会请他帮忙见到瑞亚女神,说不定还能请他帮忙送他回去,哪怕不能在原世界久留,可只要几天也好,至少让他和家人道个别。
所以顺着祂的意,把祂留下来,就很必要了。
“当然不会。”阿波罗从善如流的坐回原位,就像祂起身只是为了换个舒服点的坐姿。祂也不去追问希黛里为什么会改变想法,因为那并不重要。
接下来也没再顺着说些什么,只是转移了话题,阿波罗留在这里暂住的事,在他们俩的心照不宣中定了下来。
而且,可能是事情落定后,心里松快了些。以及抱着想要好好相处的小心思,希黛里看着眼前的阿波罗觉得越看越好看。想着阿波罗怎么着也是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兄弟,传说中也是拉弓狩猎的神弓手,应该能解决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疑惑。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我很久了,可以问问祢吗?”一坛佛跳墙,让两个神明吃很快就吃完了。希黛里把碗罐清理后,由草叶们撤下去。
又在脑海中指挥着它们带一些饼干、水果、果汁和酒水过来。充当饭后聊天用的点心。
“当然可以,问吧。”回味着嘴里的余味,阿波罗越来越觉得留在这里真是个好主意。
“祢应该也看到了,我有一头鹿。”希黛里向阿波罗示意,在玫瑰丛里来回穿梭玩耍的阿纳迪斯。
阿波罗顺着他的指示一看,很给面子的夸奖:“很可爱,是有什么问题吗?”
“谢谢夸奖。就是因为没有问题才全是问题。”希黛里面露纠结,理理思路才又继续道。
“我是两年前,在这附近的森林里捡到它的,当时觉得它可爱可怜就取名叫阿纳迪斯,顺便带回来养。”
“那个时候它看起来十分幼小,个子就是现在的个子,没有长角,声音也很娇嫩,我就下意识以为它还是一个幼崽,甚至是刚出生不到一个月就失去妈妈的孩子。”双手摩擦着手中装满果汁的陶杯,希黛里低敛眉眼,陷入对过往的回忆。
“可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阿纳迪斯始终没有任何变化。是的,一丁点不同都没有。没有长高,额头平坦的,我都不确定它以后到底会不会长出鹿角。为此我甚至一度怀疑它是不是小型或中型鹿种,早就成年了,成年体只有这么大,”
阿波罗听着希黛里的讲述,手上捏了一枚饼干放进嘴里。下一秒,葵花籽的味道充满了口腔,这让祂不自觉的想起了不久前,祂在神殿外散步时无意间听到两个神仆在拿一个故事取笑。
说是一个叫克丽泰的水泽仙女,因为爱慕祂,所以时常仰望天空,时间一长干脆化作了向日葵,每天追随着太阳的轨迹。
听起来就很痴情的爱情故事不是吗,可这个故事如果能流传下来变成传说,那也挺荒唐的。首先,那个克丽泰被传爱慕的是阿波罗,化作向日葵后追随的却是太阳。
众所周知,祂阿波罗是光明神。架势太阳金车每天在天上巡视的是赫利俄斯,祂才是太阳神。
嘴里的小饼干瞬间就不香了。阿波罗吃过一块后就不再继续用那盘饼干了,用加了果汁和糖的酒把口腔里那股向日葵的味道赶紧冲刷下去。
“只是两年过去了,我又想或许还有其他可能,毕竟两年时间,阿纳迪斯既没有长大,也没有发|情期和变老。”怎么看都是不正常啊!
“所以我想知道,我的阿纳迪斯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头黇鹿,成年后的肩高能达到你腰部以上的位置,养的好的话或许还能有更好的突破。”
“放心,你的阿纳迪斯还是头货真价实的幼崽。只是很快就要开灵了,身体内部正在进行转变。它的寿命被延长,幼生期也被连带着增长。具体什么时候脱离幼生期还要看它自己的成长。”少年神明神态温和的看着他。
“所以不用担心,你把它养的很好。它很健康也很快乐。”
“那就好,我以前还真担心它会被我养出什么问题,有祢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条鱼专精海洋生物,问祂祂说不知道。
“不必客气,能帮到你就好。”
话题进行到这里,时间也不早了。因为嘴里一直都没停过,所以希黛里给阿纳迪斯准备好晚饭,让它一头幼崽好好吃饭。自己回屋给以后同居的室友收拾客房去了。
只留下阿波罗自己,让祂自己去庄园里四处逛逛,熟悉熟悉以后的生活环境。阿波罗觉得无所谓,应下后就四处溜达去了。
希黛里回屋子去给阿波罗收拾客房。真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第一个留宿客房的居然是阿波罗,古希腊第一男神。
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相处的好。
希黛里把他自己屋里的毛毡褥子拿出来铺在客房,他自己和阿纳迪斯用当初退下来的草垫,好在当初家里的炕做的大,不然按那位少年神明的身高,可能还睡不下。
屋里四处的卫生不担心,他还要准备必须的布巾、换洗衣服……唔,他这里的衣服都是他自己的手笔和审美,阿波罗穿的是标准的希腊本地风,就是油画上那种一大块布巾从一边直接披到另一边肩上的那种,和人家根本不是一个风格的,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穿他这里的衣服。
屋里,希黛里在收拾房间,顺带想东想西。
屋外,阿波罗走到水潭前,仰望漫天星河。
独自一神的独处,能让祂更加清晰的感觉到心里那点不明所以的躁动,不是白天时以为的错觉。
他很清楚自己的神体没有任何异常,神力也很充沛。但神的直觉向来是神明命运的一种体现。那么,这股躁动就很可能是在预兆什么。
可惜身为预言的神明,祂并不能预示自己的命运。
回首转身,一双爱琴海颜色的双眼,看向林木不远处的小屋子。
是因为他吗?
从异世而来的变数。
祂的命运将会有所改变,会是因为他吗?
如果是…………
阿波罗想到今日品尝到的美味和希黛里警惕祂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这样似乎也不坏。
作者有话说:
向日葵的传说,有很多版本。在这里选取了其中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