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音演员的出现, 果然给影视业带来了一次蓬勃发展。
因为他们的出现,让做演员的门槛降低了,能演戏的多了, 导演和资方选择的余地也更大了。
更重要的是,演员资源充足之后,一个影视公司,就能同时多制作几部剧了。
在这种上升期里,成品的良莠不齐是在所难免的。
但时光是最好的浪潮,大浪淘沙之下,只有真正优秀的作品,才能经久不衰,让人常看常新。
不过这一次, 老圣人这个电影达人, 还有他最忠实的拥趸贾代善, 却没功夫关心行业内的发展。
因为朝廷已经发出了通告,要在福建和江苏两地组建水师。
两处水师针对的是谁,只要是对海外诸国了解过一些的,都不难猜出来,
老圣人和贾代善虽然已经远离了朝堂, 但国家发生这么大的事, 他们怎么可能不关心?
毕竟,对外用兵并不是一件小事,大夏水师又荒废了这么多年。
如今虽然说不上要一切从头开始,想要恢复开国时的鼎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和玉莲预料的一样, 王子腾直接被调到了福建, 担任福建水师提督。
圣人还允许他自行召集王家的旧部。
当然了, 被派到江苏组建水师的郑家后人,也有一样的待遇。
直到王子腾离京之时,王熙凤才从婶子的担忧中意识到:叔父受到重用,对他们家来说,并不全是好事。万一朝廷要和茜香国开战了,她叔父可是要首当其冲上战场的。
而上了战场,就很有可能会死。
此时再想想她曾今因此得意洋洋,她真恨不得给当初的自己两巴掌。
比起叔父用命来换富贵,她更想要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本来她心里就不好受,送别了叔父回家之后,却发现家里人并不是个个都为叔父担忧,甚至还有人盼着叔父去死。
王熙凤当时就火了,从假山后跳出来,瞥了一眼说风凉话的王仁,转头对平儿道:“有些人真是蠢而不自知,真当别人都看不来他想什么一样。想揽那瓷器活,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金刚钻。”
王仁啥时恼羞成怒,上前就推了王熙凤一把,“臭丫头,你说谁呢?我告诉你,你叔叔已经不在家了,等他死了,这个家以后就是我说了算!”
这种话他平日里在自己母亲和祖母口中听了太多,此时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神情姿态十分的志得意满,仿佛自己已经成了一家之主似的。
王熙凤本来就不是个好性的人,被他推了一下就已经怀恨在心。
再听见他诅咒自己的叔父,她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然扑上去就把王仁扑倒在地。
她当然知道王仁的底气在哪里,不就是裆里比她多了二两肉吗?
就为着这个,甄氏和王仁的母亲小甄氏,不止一次在婶子面前耀武扬威,甚至还讥讽婶子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可以说,王熙凤忍王仁已经很久了。
王仁觉得王子腾走了,是他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殊不知这个一直被他敌视的叔父,也是他无形中的保护伞。
因为只要王子腾在家,王熙凤就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但如今,能管她的叔父已经走了,她也想放飞自我一下。
于是,王仁措不及防被扑倒之后,迎接他的就是王熙凤虽然不大,却极为有力的拳头。
他的小厮想来救场,却被平儿等丫鬟拦住了。
平儿温温柔柔一个人,说话的语气也和善极了,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叫人害怕。
——你们这个粗人,敢碰大姑娘一根手指头试试,老爷太太定然会让你们一家子都没有手。
那小厮被四个大丫鬟拦着,看不见王熙凤在何处下黑手,只能听见王仁的惨叫声。
不过王仁一向没种,平日里闯了祸,被长辈随便打一下都叫得跟杀猪似的。
就像《狼来了》里边的放羊娃,王仁的惨叫并没有引起小厮的过多担忧。
毕竟大姑娘能有多大力气?大爷比大姑娘还要大两岁呢,还真能被自己妹妹收拾了?
事实证明,真的能。
等王熙凤打累了之后,王仁已经疼得像虾子一样弓着身,连起身都不敢了。
“呸!没种的下流坯子!”
王熙凤起身之后,啐了他一口,又不解气地在他关键部位踹了两脚,这才叫上几个大丫鬟,扬长而去。
等王熙凤一行人走了之后,那小厮装作一脸慌张地去扶王仁时,才发现事情好像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他装出来的慌张,很快就变成真正的恐惧。
“大爷,大爷,你怎么了大爷?”
王仁咬牙道:“还不快把我扶回去,让娘去请大夫。”
“啊,哦,哦。”小厮慌慌张张的扶着他走了。
等大夫来了之后一诊治,整个王家三房,包括甄氏在内都倒抽一口凉气。
——平日没种的王仁,差一点就真没种了。
“凤丫头真是反了天了,竟然下这么狠的手!”王仁的母亲小甄氏抱着儿子,很恨地咒骂起来。
一旁的甄氏皱了皱眉,问王仁,“那丫头平日里就风风火火的,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惹她干嘛?”
听出她话音里息事宁人的意思,小甄氏急了,“姑姑,你这是什么意思?仁儿可是你的亲孙子!”
甄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真是慈母多败儿。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她是能承爵呀,还是能继承家业呀?你们忍她一时又怎么了?”
正窝在母亲怀里哀哀嚎叫的王仁听见这话,心里可老大不乐意了。
“祖母,我都被那丫头害成这样了,你还说我?哎哟——”
他一激动,就难免身体颤动,身体一颤,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就钻心的疼。
“儿呀,你小心点。别动了,别动了,娘给你吹吹。”小甄氏心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王仁似乎是得了依仗,全然忘记自己今年已经十二岁,再过两年就能成婚的事实,对着母亲痛哭嚎叫,希望以此逼迫祖母替自己报仇雪恨。
至于让他自己去找王熙凤报仇,说实话经过这一次的一顿好打,欺软怕硬的王仁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日后再见到王熙凤,他保证绕道走,离得越远越好。
——那就是个疯丫头,疯婆子!
但他的祖母却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甄氏远比他们母子清醒得多,知道忍一时之气换得长久利益。
“仁儿听话,以后不要再去招惹凤丫头了。”
“姑母,这是为什么?”小甄氏万分不解,“那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以后王家的一切,可都是咱们仁儿的,哪有叫仁儿忍着她的道理?”
甄氏冷冷道:“你也说了那是以后,如今王家的一切,都掌握在王子腾手里。
王子腾深得圣人信任,被钦点为水师提督。若是不出意外,王家的爵位会在他手里更上一层楼。”
“那可真是太好了!”王仁和小甄氏都十分兴奋。
只因甄氏不止一次对他们灌输过这种观点:王家第三代只有仁儿一个男丁,以后王家所有的一切,都该由仁儿继承。
所以,不管王子腾再怎么厉害,小甄氏和王仁都没有忌惮过。
——你就努力吧,上进吧。不管你现在多么威风八面,将来这一切都是我的。
看着蠢笨的侄女和孙女,甄氏只想叹气。
想当年她刚嫁入王家的时候,端得是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就算机敏如王子腾,也看不出丝毫破绽。
如果不是多年无子之后,让王子腾心头生疑,找了大夫来看,甄氏一辈子也不会跟王家兄弟撕破脸。
撕破脸有什么好的呢?
不但影响王家的名声,还会影响甄家的。
就这样让王子腾无知无觉,奋发向上,替她的儿孙挣前程,不好吗?
只可惜,王子腾的心思实在是太敏锐了,逼得甄氏不得不和他正面对线,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王家内宅不宁。
不过这也没关系,王子腾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儿子了,将来王家的一切,还是她孙子王仁的。
任你王子腾奸似鬼,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
想到这里,甄氏心头的郁气瞬间散去,耐心地与那对母子分说:“想要得到这一切,就得学会忍。如若不然,真惹恼了王子腾,他想废掉仁儿,可谓是轻而易举。”
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王仁对此必然是不以为意。可经历了差点被王熙凤废掉,他听见这个字,就忍不住浑身打哆嗦。
“祖母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招惹那个疯丫头了。”
他也不敢啊,那丫头狠起来是真能要命。
这个发展,让等着王仁来报复,并替他准备了后续套餐的王熙凤啧了一声,只觉得失望不已。
——果然是个没种的软蛋!
史夫人默默替她清理了一切痕迹,根本没让王熙凤察觉到,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一让史夫人觉得遗憾的,就是王熙凤下手太轻,没真的把王仁给废了。
与尚且估计骨肉亲情的王子腾不一样,史夫人始终觉得,与其把希望寄托在王仁身上,还不如从族里过继一个年纪小的男孩子从小培养呢。
奈何,王子腾始终觉得,王仁毕竟血脉更近。若是从族里过继一个,且不说品性如何,等他们百年之后,谁知道对方会怎么对待凤儿?
原本史夫人还觉得有几分道理。
不管怎么说,王仁和王熙凤都是一个祖父的堂兄妹,若是能够好好相处,怎么都比比别人强。
可是如今么……
等王子腾回京之后,史夫人就要多吹吹枕头风了。
想到这里,史夫人不禁叹了一声:若是老爷的身子能养好了,他们自己纳一房妾室生一个……
正忧愁间,王熙凤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两个管事媳妇,两人手里各捧着一摞账本子,王熙凤手里也拿了几本。
“婶子,这些账本我都看完了,只这几本上有错漏的,我都已经圈出来了。”
她一张嘴,就是“只有这几本有错漏的”,而不是“我只从这几本上看出了错漏”,可见是怎样的自信满满。
史夫人最爱她这股气势,听见她的声音,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意,“是凤儿来了呀?快过来,让我看看。”
王熙凤亲昵地依偎了过去,史夫人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疼惜道:“你一到夏天就吃不下饭,这才几日,就清减了这么多。”
“婶子,我没事,过了夏就好了。”王熙凤在她怀里蹭了蹭,笑嘻嘻地把账本放进她手里,“婶子你看看,可有大碍?”
史夫人随手翻了翻,淡淡道:“无妨,这些我心里都有数,只是还不到收拾他们的时候。你不必管,只需跟着我好好看就是了。”
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就要耳濡目染地学习管家。等到过了十岁,受宠的女孩子,更是会有当家主母手把手的教。
在嫡庶差距越来越小的大夏朝,为何世人娶妇都爱娶嫡女?
自然是因为嫡出的姑娘,当家主母肯定教得更尽心呀。
这个时代娶媳妇,就像是后世公司招高管,能招一个博士后,谁乐意找一个研究生呢?
王熙凤乖巧地点了点头,又道:“婶子也不要和拿起子小人置气。真有那不开眼,分不清主子是谁的,直接一家子都分开发卖了,教他们骨肉一辈子不得相见!”
见她面露很辣之色,史夫人心头微微一凛,余光就瞥见那两个管事媳妇目露惊恐。
她笑着点了点王熙凤的额头,好笑道:“你这丫头,毛都还没长齐呢,就跟着人学这些狠话。”
王熙凤下意识就要反驳,可好歹她不是那种不懂看人眼色的傻子。
相反,她很懂得察言观色,立刻就察觉到,自家婶子不希望自己说这种话。
她眼珠子一转,立刻就笑嘻嘻的,“哎呀,话本上的诰命夫人,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少看点话本吧!”史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指着那两摞账本说,“赵旺家的,孙才家的,这些账册都没问题,你们拿回去吧。”
“是。”两个管事媳妇应了一声。
这时王熙凤道:“婶子,两位嫂子这些天跟着我也辛苦了,一人给她们拿两锭银子,请她们喝茶吧。”
此时的史夫人正巴不得呢,立刻就同意了,让丫头开了自己的钱匣子,拿出四锭五两的银元宝,分别赏给了二人。
两个管事媳妇登时就千恩万谢,喜滋滋地领了赏出去了。
等她们走了之后,史夫人才板起了脸,推着王熙凤让她坐好,问道:“知道你今天错在哪里了吗?”
这个……王熙凤还真不知道。
平日里她就是这样行事的,甚至被先生压着学了眉高眼底之后,她行事和说话,可都比从前谨慎多了。
也就是在自家婶子面前,她会放松一些。
但仔细想想,她刚才的举手投足,也没什么不妥的呀。
史夫人板着脸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张嘴闭嘴不是扒人家的皮,就是让人骨肉分离。
从前我以为你只是嘴上逞能,如今再看,你却是句句发自肺腑,并不是只是说两句狠话而已。”
王熙凤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不禁怔了一下,不解道:“那些人若是背叛了婶子,不该受罚吗?”
史夫人道:“罚是该罚,但怎么罚却是有讲究的。咱们家的下人多是家生子,几辈子都在咱家伺候,做主子的多少也要顾忌一些这些人的脸面。”
听了这话,王熙凤心里更加不乐,“他们几辈子在咱们家伺候,咱们家也没少他们一文月钱呀。
除了月钱之外,逢年过节时,婶子也没少给他们散赏钱。怎么弄到最后,好像还是咱们这些主子欠了他们了?”
王熙凤惯施雷霆手段,也从不觉得哪个奴才有几辈子的老脸,就能为所欲为了。
其实她这种想法也没有错。
但人生在世,就不能不顾及人情世故。
见自家侄女又是迷茫又是不服气,史夫人叹了一声,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发髻,与她仔细分说。
“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可这世间的道理,却不能都这么论。
就比如咱们家这些家生子,几代下来相互联姻,关系盘根错节。你若是对一家用了雷霆手段,其余人难免觉得兔死狐悲。
说是让这样一群人围在你周围伺候,你心里能安吗?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伺机报复?”
王熙凤皱起了柳叶眉,不满地问:“那就任由他们联合起来欺上瞒下,上下相蒙?”
“那自然是不能的。”史夫人微微一笑,“不能对他们施雷霆手段,还不能对他们施以恩典吗?”
“婶子的意思是说……”
史夫人淡淡道:“随便家里哪个主子过生辰,或者是逢年过节,就以祈福的名义,把那些不老实的人放出去。”
“放出去?那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便宜?”史夫人挑了挑眉,表示侄女啊你还是太年轻。
“这些人本是大户人家的豪奴,平日里仗着主人家在外嚣张跋扈,早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咱们把他们全家放出去,明面上是恩典,可实际上谁人不知,他们已经被放弃了?”
到那个时候,可不就轮到人家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王熙凤恍然,觉得自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软刀子割肉,虽然看起来不大爽利,却不会污了自己的名声,她又为什么非要明火执仗地来呢?
她再次看向自家婶子的目光,已经不是在看婶子,而是在看自己的人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