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冰糖雪梨水, 又吃了几碟点心,算是回了一波儿血。
对傅玉衡来说,老婆特意着人送来的爱心茶点, 更有一番别人品不出来的美妙滋味。
于是,接下来的剧情就很顺畅了。
玉帝暗中联合孙悟空,先是搞了蟠桃园,生生把蟠桃会往后推迟了近万年之久。
又搞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专门偷吃那些益寿延年的,保证老君就算再勤奋,几千年之内也别想批量生产了。
值得一提的是,西游世界的神仙并不能平白无故就长生不老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天上下去为妖为魔, 也争着抢着要吃唐僧肉, 只为寿延千载。
神仙想要维持长生不老, 要么是按时参加蟠桃会,要么按时吃老君的仙丹,要么就是得过其余天材地宝。
比如万寿山五庄观的人参果,再比如昆仑深处的不死泉、不死树。
但人参果一万年才得三十个, 连镇元子自己的门人弟子都不够分。
他还要收藏一些做人情, 根本不可能大片撒出去。
而昆仑山则是元始天尊和西王母的私产。
这两位都是上古神祇, 分别是第一代的天帝,和最古老的女仙之首。
他们早就避世多年,连带昆仑山也早已封存,不再入世了。
蟠桃和延寿金丹都毁了之后,现阶段的神仙得不到延寿之物, 必然会逐渐走向天人五衰。
除非, 他们愿意反省自身, 积累功德。
是的,天道之下,最优秀的延寿神物,其实是天道降下的功德。
什么蟠桃,什么金丹,哪里比得上完全没有副作用,且效果持久,靠自己的努力就能获得的功德?
只是不知,天上那群神仙安享尊荣许多年,还记不记得积累功德能长生这回事了?
天子喝了口茶水,赞了一声,“这个安排巧妙。”
就像高高在上久了的权贵们,就算知道种地能吃饱饭,一时之间也抹不开面子去种地一样。
那些久不染俗事,心安理得享受凡人供奉的神仙,眼里早就看不见卑微如尘土的凡人了,又怎会静心倾听他们的祈愿?
就算是听了,只怕凡人的苦难,于他们而言也只是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玉帝和猴哥的这场谋划,自然是成功了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猴哥担下了所有罪责,被压在了五指山下。
可玉帝早就和他说过,以他这般超群的法力,还和天庭有着难以解开的仇恨,西方佛教肯定会想尽法子收揽他的。
果然没过多久,帮忙收压了齐天大圣的如来佛,就搞出了一个西天取经的项目。
而《大闹天宫》这部电影的结尾,正是手托杨柳净瓶的观世音菩萨,安坐莲台,带着木叉尊者东行的背影。
这个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尾。
因为《西游记》的故事,以各种形式流传太广了,观众们只要看到这个结局,就知道猴哥早晚会从五指山下出来的。
等天子把剧本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之后,傅玉衡就问:“陛下,这个剧本您还满意吗?”
“满意,相当满意。”天子点了点头。
特别是他要饰演的玉皇大帝的形象,心怀三界,有勇有谋,外加忍辱负重,最终功成。
用傅玉衡的话说,这是一个很吸粉的角色。
傅玉衡笑了,“既然您满意,那就劳烦您把剧本带给红杉,由她亲自指导,您做总顾问,把这部电影给拍出来吧。”
说话间,他就扶着天子的手臂,强硬地把人从椅子上扶了起来,一直送到了大门口。
天子也是好面子的,自然不肯露出异样。
因此,门外伺候的人也没看出什么,都低着头默默跟着出去了。
何玉还非常机灵地吩咐小太监去准备马车,等他们到了大门口时,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陛下,您慢走。”傅玉衡松开了口,“如今天色还早,等回到影视基地,还来得及去吃个夜市。”
天子满脸复杂地看着他,是真没想到,这瘪犊子这么大胆,敢把他堂堂天子赶出家门。
傅玉衡回以标准微笑,广袖一挥,拱手施礼,“臣恭送陛下。”
已经这样了,不走也不行了。
天子“哼”了一声,振袖而去。
等马车拐过街口,傅玉衡才松了口气,一边急匆匆地往里走,一边询问润笔,“公主那边怎么样?今天胃口好吗?孩子没闹她吧?”
润笔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一一做答,“公主很好,用膳也香,小主子也很安稳。”
等进了正院,他却又不忙着去见老婆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在书房待了大半天,身上染满了油墨气,若是引得老婆孕吐就不好了。
所以,他直接拐到东耳房,洗澡去了。
把自己洗干净之后,他才进了内室。
虽然还不到用膳的时候,但徒南薰有孕之后遵循医嘱,少食多餐。
这会儿她觉得饿了,就让人端了一碗米粥和几样小菜。
倒不是她不想喝甜粥,只是她怀孕之后,傅玉衡就严格管控她每日的糖分摄入。
今天糖的份例已经消耗完了,自然只能喝白米粥。
听见珠帘声响,下一刻傅玉衡就进来了。
徒南薰问道:“父皇走了吗?”
“走了,总算是走了。”傅玉衡的语气里都透出如释重负,“接下来至少一个月,他都不会再登门了。”
至于原因?
如今天子可不止是《大闹天宫》的两个主演之一,戏份很重;还是这部电影的总监制。
也就是说,这部电影从选角到拍摄再到后期制作,他都得在场。
虽然选角不费什么事,孙悟空的人选还用《女儿国》的那一个。
但天庭那么多神仙,正剧里露脸有台词的也不少。
不指望他们都是俊男靓女,但至少也得有几分神性吧?
说不得选完角之后,还得给他们搞一个岗前培训,才能顺利开始拍摄。
林林总总算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那都是因为红杉这个导演功夫高深了。
见他像是摆脱了追在身后的老虎一样,徒南薰不免好笑,调侃道:“你这幅样子,若是给人看见了,指不定多少人骂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天子驾临一次,对咱们家来说都是莫大的恩典。这几日天天都来,你不感恩戴德,觉得祖坟冒青烟就算了,竟然还敢嫌弃?”
傅玉衡想说: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不过,明面上他肯定是不能这样说的。
“可别瞎说,我什么时候嫌弃了?我觉得万分荣幸好不好?”傅玉衡的神色十分端正,语气也非常真诚。
说完这些之后,他就脸色一跨,低声道:“但再荣幸,天天这么来,谁能受得了?”
人家那是什么身份?
只要他来了,哪怕什么都说,什么都不做,他们一大家子也得提着心伺候,生怕哪一点把人惹毛了。
今天他这所以这么大胆,敢把天子架出去,那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天子心有去意。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天子,心态早就变了。
如果是他才入京时的天子,甚至是才说服自己放权给太子的天子,傅玉衡绝对不敢如此。
哪怕察觉到了天子的去意,那时候的他,也一定会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
对于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上位者来说,很大可能不喜欢别人猜透自己的心思。
调侃过后,徒南薰都忍不住道:“父皇如今的变化可真大。”
不过这都是好的变化,天子能想开,对大家都好。
绿萝给傅玉衡也端了一碗粥,傅玉衡接过来点了点头,“是呀,变化真大。如今我只盼着陛下能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庇佑咱们。”
徒南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对于这一点,夫妻二人的想法绝对一致。
※※※
却说这一日,夫妻二人正在花园里散步,忽闻润笔前来禀报,“公主,五爷,林大人携夫人来访。”
夫妻二人忙回转正房,叫人把林如海夫妇请进来。
不多时,贾敏便抱着自家胖儿子,跟着林如海进来了。
徒南薰稀罕得不行,偏她身子重,心里再怎么喜爱,这会儿也没人敢叫她抱抱。
贾敏索性就抱着儿子凑过去,软乎乎的小脸,红润润的嘴唇,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闪着纯真好奇的光芒,简直要把人给萌化了。
徒南薰忍着尖叫赞叹道:“真实一天比一天好看,这可比上次见时胖了许多。”
贾敏笑道:“还得多亏了你提醒,他四个月之后,就开始慢慢添些辅食了。若是只靠奶妈的奶水,怕是到如今还经不得风呢。”
给孩子添加辅食的事,自然是傅玉衡说的。
但徒南薰即将为母,只听了一耳朵便记在了心里。
后来见贾敏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体弱,就建议她先找大夫看看,能不能酌量添加些辅食。
找相熟的大夫询问过之后,贾敏就做主,从好克化的开始,慢慢让孩子脱离对奶水的依赖。
不过有了前面的成功,她对徒南薰颇有几分迷信,决定等孩子过了周岁,才把他和乳母隔开,另外找一个温和又规矩好的家生子媳妇,来给儿子做教养嬷嬷。
没办法,大户人家的主母,每天的工作量绝对不比外头当官的男人少。
就算贾敏有心亲自教养儿子,现实情况也不允许。
双方寒暄过后,傅玉衡带着林如海去了书房,贾敏留在这里陪着徒南薰说话。
徒南薰这才知道,林家夫妇之所以做了这不速之客,皆因突然收到吏部的调令,叫林如海择日离京,前往江南赴任。
贾敏道:“如今朝中是太子主政,如我们家这般,和陛下关系密切的,自然会被调离。”
正如她说的如今是太子主政,吏部的这纸调令,自然是在太子的授意下出的。
随着天子离京日久,太子对朝堂的掌控越深,虽然还不敢大动各部天官,但对于地方官员的任免,却早已轻车熟路了。
虽然林如海是正经科举出身的,但他们家五代列侯,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完全倒向清流。
再者说了,林家的爵位到他这里虽然已经到头了,但林如海的父亲却是受了当今的恩典,多袭了一代的爵位。
再有他岳父荣公代善,也是绝对的天子心腹。
在天子还活着的时候,太子想要彻底掌控朝堂,只能从不起眼的人开始,慢慢砍断天子的臂膀。
徒南薰安抚道:“如今京城这么紧张,你们离京避避风头也好。”
贾敏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所以我们接到调令之后,就先来给你们告个别,再拜访了我娘家和夫君的座师。
这期间顺便让心腹把行李给打包了,过不了几天就走,绝不在京城多做流连,以免被上头误会了什么。”
他们几个年轻人是平辈论交,日常相处也和一家人差不多,偶尔少一次拜贴也无妨。
但荣国府和林如海的座师却都是长辈,他们自然要先递上拜贴,问明了明天、后天有没有空闲。
说话间孩子可能是饿了,哼哼唧唧地扭动起来。
贾敏便告了声罪,传了乳母进来,让她把哥儿抱出去喂奶。
徒南薰问道:“你们给他吃过水果吗?”
“听了你的话,吃过水果泥。不过如今这季节,新鲜水果实在不多。”
也就是几家庄子里有温泉的,因地气温暖,只要肥料上得足,可以让果子不按照季节生长。
但那又有多少?
而且有温泉庄子的都是权贵人家,种出了水果蔬菜也是供自家人吃,外人哪里能得见?
徒南薰笑了笑吩咐绿萝,“把我的苹果取两枚来。”
绿萝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她解释道:“我们去年新建的院子,移栽了好些果树,有好些栽种在暖房里,月前结了好些。
只不过,我如今也正需要滋补的时候,就没往外出送。这个苹果极耐存放,一直存到现在,还是新鲜的呢。”
存放水果的库房离正房不远,正是一处清凉通风的耳房,绿萝很快就取了两枚果子回来。
贾敏接过来一看,这苹果比她从前见过的都大,又大又红的,十分惹人喜爱,她看了都忍不住要咬一口。
徒南薰道:“这是嫁接过的新品种,不但个头大,口感也比原来的好,又酥又脆又甜。
只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有长就有短。这苹果嫁接过后,虽然个头和口感好了,收获的总量,却比原来少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世间任何植物,都不可能口感与产量兼顾。
贾敏让人提醒奶妈,给孩子喂奶,喂半饱就可以,那奶妈自然应承。
等孩子喂完了奶,贾敏就把其中一个苹果给了奶妈。
那奶妈子也是久惯在哥儿身边伺候的,随身带着银勺子。
她向红藻借了一碗滚水,把银勺子好好烫了一遍,这才用小刀削开苹果皮,刮了一层果泥给小主子吃。
这孩子也是可怜,吃饭正吃得香呢,忽然就不让吃了。若不是天生好性子,只怕这会儿已经哭得震天响了。
如今见又有东西送进嘴里,尝一口沙甜沙甜的,小家伙儿登时兴奋得手舞足蹈,啊啊地张着嘴,让人投喂不及。
徒南薰喜爱道:“都说能吃是福,这孩子真是有福气!”
至于贾敏,她看自己儿子,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只嘴上还要谦虚,“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只要他平安长大就好。”
两人看了一阵幼儿吃播,徒南薰问道:“对了,哥儿都这么大了,你们两口子还不给人取名字吗?总不好一直大哥儿、大哥儿地叫吧?”
贾敏的目光根本没从儿子身上移开,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浅淡的笑意,既幸福,又慈爱。
听见徒南薰的问题,她随口答道:“我们老太太说了,小孩子魂儿轻,太早取了名字不好。”
其实林老太太说的是,人出生之后,一旦取了名字,就是上了阎王爷的生死簿了。
暂且不取名字的话,小鬼勾魂的花名册上没有,也就躲过去了。
虽然林如海夫妇都对此不以为意,但两人都是头一次做父母,且看林家几代的传统,他们很可能一辈子就这一点骨血了,自然是怎么小心都不过了。
因此,虽然只是老太太的迷信之言,夫妻二人也都顺了老太太的心意,五岁之前不给孩子取名字。
“还有这说法?”
因为淑妃不迷信,夫家这边自己丈夫就是个反迷信的急先锋,所以徒南薰还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贾敏道:“嗐,都是老太太们之间流传的土法子,不过是晚几年给孩子取名字,替老人家求个心安罢了。”
至于他们夫妻那点隐秘的祈求子嗣平安的心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小家伙的胃口不小,不多时半个苹果就下去了。
奶妈放下银勺子,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察觉到软乎乎的小肚肚微微鼓出来一块,就知道不能再吃了。
小家伙哪里知道什么饥饱?
他眼巴巴地看着剩下的苹果被拿走,挣扎伸展着伸手去拿。
那跟着奶妈的小丫头眼疾手快,迅速将苹果藏进了囊袋里。
小家伙突然看不见苹果了,茫然地上下左右四顾了片刻,扭头看向自己的娘亲。
贾敏赶紧上前接过来,轻轻拍了拍肉乎乎的背,让人取了玲珑球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倒是容易,听见清脆的铜铃声,小家伙很快就顾不上苹果了,兴奋地伸手去拿钢化玻璃做的玲珑球。
没错,这个玲珑球,也是琉璃工房出品的,里里外外一共有九层,烧得浑然一体,绝对适合任何一个阶段的儿童适用。
简而言之,就是不怕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