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此之前, 他得先仔细考察一番庄子的地形,看怎么改建合适。
据卫三宝所说,这一代水脉丰沛, 庄子里自带的池塘就有两三个。
也就是说,不但灌溉问题很容易解决,连带水产养殖也不必再花大价钱挖渠引水了。
不过,他不会养鱼呀。
看来,还是得找三娘问问,她认识的妖物里,有没有出身水族的。
有没有水族妖物他不知道,他却是很快就又遇见了一个狐族的。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一家人来到庄子上休整过后,徒南薰亲自带着两位女先生去了学堂。
傅玉衡一个大男人, 自然不好和一群姑娘混在一起。
而且, 他这次来也是有要事的。
马上就到了北方适宜种植花生的时候了, 敢接下这个重担的庄子,卫三宝也筛选了出来。
一共有两个,都是分给傅玉衡代替食邑的皇庄。
出城的第二天,傅玉衡就分别去那两个庄子上考察了一番, 发现其中一个是黑泥土地, 另一个是沙土地。
按照p30给的花生种植攻略, 沙土地更加适合花生的生长。
因此,那一千斤花生种子,并一套被他翻译成繁体竖版的种植攻略,就送到了沙土地那个庄子上。
他还特意问明了,那庄子上有两个管事都认字。
种植攻略全是大白话, 又有建学堂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 傅玉衡倒是不怕他们胡来。
至于另一个庄子, 既然他们敢抓这个机会,傅玉衡自然不会让他们空争一场。
不能种花生,那就种甜菜嘛。
正好他早些时候让系统帮忙问的甜菜种子,也有了货源。
虽然通过主系统购买,只能用积分,而且还要平白多掏一些。
但想到甜菜能够带来的利益,他还是咬牙买了。
好在甜菜种子比较小,同样重量的种子,能种出来的东西,比花生多得多。
主系统虽然黑,但售后服务做得的确可圈可点。
也不必傅玉衡特意提,给的种子包里,附赠的就有种植攻略。
主系统给的种植攻略,自然是偏现代化的。
而现代化的种植攻略,自然不会要求具体的下种时间,上面只会说“气温到了多少度”,“地表温度多少度”,就是适合的种植期了。
但甜菜这东西对土地有要求,就是要肥沃且平坦。
黑土地本身就足够肥沃了,傅玉衡这里还有各种土法制作的天然肥料。
虽然天然肥料还有保质期这点比较坑,但他手底下不缺人力资源,这点瑕疵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搞定了庄稼的种植,傅玉衡只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一半,当天傍晚回去时,就自己骑了一匹马,溜溜达达地慢慢走。
反正种甜菜那个庄子,距离他们如今居住的庄子也不远,完全不用担心天黑了回不去。
也就是在回去的路上,他碰见一条野狗在追两只小狐狸。
在路过一片高草时,其中一只杂毛的机灵地钻进了草丛里。
另一只纯黑毛色的躲闪不及,在野狗的利齿下瑟瑟发抖。
恰逢傅玉衡骑马溜达了过来,野狗听见人声吓跑了,那只玄狐也松了口气,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
傅玉衡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也太通人性了吧?
正想着呢,那玄狐挣扎着起来,跑到了傅玉衡的马前,两只前爪朝他打躬作揖,眼中既有感激,也有哀求。
认识许多狐仙朋友的傅玉衡,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因着和狐族的香火情,他没有抛下不管,而是亲自下马,把玄狐抱进了怀里,一起带回了山庄。
等回到他们夫妻下榻的上房,见留守的正是绿萝,他心里一笑,让绿萝把其余人都清理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与绿萝,傅玉衡才把玄狐从衣襟里掏出来放在了地上。
“好了,这里已经安全了。”
那玄狐身上冒出一层淡淡的青色光晕,竟然当场化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绿萝“啊”地惊呼了一声,赶紧捂住了嘴巴。
傅玉衡取笑道:“干嘛这么吃惊?难不成义成兄没让你见过真身?”
绿萝轻轻啐了他一口,“这位姑娘还在呢,五爷真是不正经。”
其实她心里却十分骄傲:我当然见过。不但见过,我还撸过呢。
或许有修为的缘故,马义成虽然是狐狸,身上却一点都没有狐狸的骚臭气。
他们这一族的真身,都是金灿灿的毛色,马义成更是浑身上下一根杂毛都没有,漂亮的像一团日光。
当绿萝头一次好奇,提出看看他的真身时,这丫头就没忍住,一把将已经修出六尾的大狐狸抱了个满怀。
抱住之后,她就又是撸又是吸的。
犬科动物在这方面,并不比猫科更矜持。
绿萝自己撸了个爽,马义成也被她撸了个爽。
但这些都属于情侣之间的私密事,绿萝的性子再豪爽,也没有把这种事往外说的爱好。
傅玉衡也只是随口打趣一句,被怼回来之后,就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询问那玄狐变成的姑娘。
“这位姑娘,你可是认识我?”
他之所以有如此疑问,是因为玄狐被他抱在怀里时,不由自主地蹭了蹭。
这是个表示亲近的动作,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有些本能是很相近的。
可等玄狐化成人之后,虽然这姑娘还没有说一句话,仅凭举止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很有家教的狐狸。
那女子闻言,对傅玉衡行了一个标准的闺阁礼,细声细气地说:“妾身青凤,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妾虽与公子不识,却闻得出公子身上的狐狸味,故而大胆求救。”
狐狸味,那不就是狐骚味吗?
傅玉衡大惊失色,赶紧抬起袖子,鼻子从袖口处用力吸气。
结果自然是没闻见什么异味,只有薰衣裳时沾染上的二苏旧局的香味。
他这一通操作,青凤一头雾水,但伺候他们夫妻多时的绿萝却一下子就猜出来缘由了。
她当即就笑了出来,忍笑道:“我的爷呀,别闻了,狐仙身上是没有异味的。”
傅玉衡这才松了口气,对青凤露出了歉然的笑意,“青凤姑娘莫要见怪,小生只是一时激动。”
青凤心里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自然不会计较这些枝梢末节。
“公子言重了,您对青凤有恩,区区小节,何足挂齿?”
说完这些,青凤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
傅玉衡非常善解人意,询问道:“青凤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
青凤感激地笑了笑,恭敬地问:“未敢请教公子阀阅?”
傅玉衡道:“小生姓傅,拙荆乃是当朝天子第三女。”
问完了傅玉衡的身份,青凤也自陈道:“不敢欺瞒贵人,妾本是胡家女,因幼失恃怙,随叔父长居太原。
但两年前,家中闯入一位自称耿去病的公子,因妾貌美而见色起意,在宅中多烦纠缠。
叔父不堪其扰,便要率领家小,移居京师。
而妾也因耿生之故,被叔父多番责骂惩罚。叔父嫌妾败坏门风,近两年对妾越发严苛。
今番与婢女外出嬉戏,路遇野犬,唯婢女得以逃脱。只怕此时,叔父以为妾已遭不测矣。”
她说到这里,傅玉衡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不知青凤姑娘有什么特长呢?”傅玉衡干脆就直接把她当成求职的了。
青凤露出感激的笑容,柔声道:“妾自幼饱读诗书,且颇识礼仪。”
傅玉衡沉吟了片刻,说:“我这里目前两个地方可供姑娘选择,不如姑娘先听一听?”
“公子请讲。”
傅玉衡便道:“姑娘也听说过我们家的大剧院,其实里面的许多女演员,还有做幕后工作的,都是鬼狐之类的。”
青凤想了想,说:“妾不想被那耿姓狂生寻到踪迹,不欲抛头露面。”
想到那轻狂无礼的耿去病,青凤这么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要皱起眉头,骂一句无礼狂徒。
读过这篇故事的傅玉衡,也对青凤露出了同情之色。
虽然《青凤》一篇很得蒲先生喜爱,还有蒲先生的朋友圈子也对这一篇评价极高。
但在傅玉衡看来,耿去病的恶心程度,绝不下于《画皮》里的王生。
虽然原著里尽量把耿去病往潇洒不羁那方面描述,但他做出来的事,却是猥琐至极。
虽然青凤叔父一家不经主人同意,就寄居人家的空宅子,的确是不地道。
但受害者,从来不需要道德完美才有申诉的资格。
耿去病头一次见青凤,就拿脚去勾人家姑娘的小脚,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吗?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女子的足就相当于第二个身体,被人看了或碰了脚,跟被人看了果体没有任何区别。
虽然这都是封建糟粕,不值得提倡。
可此事一旦暴露,耿去病一个大男人,顶多被人笑骂一句风流,青凤一个姑娘可就真的毁了。
事实也当真如此。
被耿去病惊扰之后,青凤一家子就都隐匿了起来,不再出现。
耿去病却日日都到这个宅子来,打着深情之名,行骚扰之实。
后面原著上写着青凤也爱慕耿去病,所以才在一家人将要搬走之际,出来见了耿一面。
但傅玉衡不是恋爱脑,也不是普信男,代入不了耿去病的视角。
在他看来,无非就是青凤不堪其扰,这才出来一见,希望能劝得耿去病高抬贵手,别再打扰他们一家了。
接下来就是耿的骚操作,猥琐恶心之至。
一开始青凤是隔着一扇门和他说话,耿苦苦哀求: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并不是想着肌肤之亲。
等青凤心软出来之后,他立刻就上前拉住人家的手,还没说几句话,就提出和人家姑娘滚床单。
当时傅玉衡都看傻了。
——话说你前面那句“不求肌肤之亲”,是变成狗屎被你吃了吗?
幸好这个时候,青凤的叔父赶到,把青凤带了回去。
但她叔父家教十分严苛,还没走远就对着侄女一通辱骂,又是“贱婢”又是“坏我门风”的。
由此可见,青凤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也怪不得她如今不敢回家,也不敢泄露行踪。
因为了解她的难处,傅玉衡也没有深问,立刻就给出了第二个方案。
“我要新建一座庄园,里面集合了酒楼、客栈、影院、图书馆、和各种轻娱乐。
青凤姑娘知书达理,对于管家理事应该也不陌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做个管理账目的掌柜?”
“这……我可以吗?”青凤明显意动,但多年的家教束缚,让她很不自信。
“当然可以了。”傅玉衡斩钉截铁地肯定了她,“你放心,迎来送往的掌柜另外有人,你只需要总管账目即可。
只是一开始管账只有你一个人,等日后规模扩大了,再多招几个账房替你打下手。”
头一次被人肯定,青凤心头欢喜,却还是有些迟疑,“那……公主也会觉得我合适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帘笼声响,徒南薰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合适,怎么不合适?妹妹一看就是个水晶玻璃人,叫我一见就爱进心坎里去了。”
她三两步走上前,拉着青凤在榻上坐了,回眸嗔了傅玉衡一眼,“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给人让个坐。”
傅玉衡只得陪笑,“是我疏忽了,咱们家还是得夫人看顾着。”
徒南薰“扑哧”一笑,见青凤明显坐立不安,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妹妹,你的事我刚才都听见了。你别怕,只管在这里住着。
我们家别的不多,但如你这般貌美心善的姑娘,多的是,你一定会喜欢她们的。”
察觉到了她的善意,青凤暗暗松了口气,心头升起感激之意,忙要起身行礼,“多谢公主殿下。”
徒南薰又柔声询问她家是哪里的,还有什么人在,日常都爱做什么消遣?
问完之后,不止是徒南薰,在场三人都沉默了。
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青凤一个狐仙,日子过的竟然比凡人女子还要拘束无聊。
看书、绣花、游园、仆蝶,给叔父叔母晨昏定省,就是她十几年来的所有生活。
再想想封三娘,想想辛家姐妹,都是狐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徒南薰忍不住问:“你们家长辈,就没教你修行吗?”
青凤闻言,黯然地垂下了头,低声道:“叔父说了,女孩子以贞静贤德为要。
只有熟读女四书,学好管家看账,将来才能嫁入同族中的大家,光耀门楣。”
原来他们家虽然也姓胡,其实并不是狐仙中的大家族胡氏那一家的。
他们只是发迹了不过两三代的野狐狸,姓氏只是根据自身特征取的。
青凤的叔父一直有心培养儿女,将来好攀附大族,抬高自家门楣。
若是能与胡氏连宗,那可就更好了。
为此,他不但培养儿子自幼苦读,还按照人族闺秀的标准严格教养侄女。
对于胡家叔父对儿女的教养,用四个字来形容最贴切不过。
那就是——过犹不及。
徒南薰闻言,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好好的女孩子,就只是用来做筹码的吗?”
青凤反过来劝她,“我自幼父母双亡,全赖叔父收留才有容身之所。
再者说,叔父也不止只把我一个当做筹码,堂兄也未能幸免。”
对自己亲儿子都是如此,何况是侄女呢?
傅玉衡也劝道:“行了,你就别跟着置气了。反正青凤姑娘如今已是自由之身,从前的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青凤跟着道:“是呀,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公主该为我高兴才是。
若是一谓动怒,伤了玉体,青凤万死难辞其咎,也没脸再常伴公主身侧了。”
徒南薰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青凤赞道:“我没说错吧?真真生就一副水晶心肝,如此的善解人意。”
她心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声:这姑娘,是习惯了委屈自己,周全别人了。
当下她就让人收拾了屋子,安排青凤住下,让她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必拘束。
等到第二天,封三娘带着云翠仙一起来了。
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得知又来了一个如此标志的妹妹,立刻呼朋引伴,一天不到,就把红杉及一众鬼狐姑娘们都给招来了。
常年被拘在闺阁中的青凤,也是头一次知道,她们狐族女子,还可如封三娘般肆意,如十四娘般有自己的追求。
对于云翠仙母亲的爱女情切,青凤尤其羡慕。
但凡她的父母有一个健在,说不定她就会有另一番境遇了吧?
十四娘和云翠仙心细,很快就发现了藏在青凤笑容下的黯然。
两人几乎是同时上前,走到半路发现了对方和自己同样的心思,不由相视一笑,一起走过去,一左一右扶住了青凤。
十四娘道:“若是青凤妹妹想要认真修行,可以来找我,或者是云翠仙姐姐。”
“是呀。”云翠仙也道,“我观妹妹根骨清奇,是个修行的好料子。若是不思进取,未免浪费了天资。”
“我……我可以吗?”青凤有些手足无措,“我已经这么大了,从前接触都是女四书之类的,从来没有修行的经验。”
她一个出生不久就能自主化形的狐仙,修行竟然成了新鲜事,真是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