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大王子、二王子答应每年进五千牛马后,鸿胪寺与呼延赞谈判的官员便陡然翻脸,从残酷暴虐到凶狠毒辣骂了个遍,直让人觉得鞑靼人根本不配做人。

  听顾舒庭说,为了将使团打发走,鸿胪寺还特地请了御史台有名的铁嘴御史帮忙。

  这种特地被人请去骂人的活儿,干起来简直不要太痛快,文湙头一次遗憾自己不得插手。

  呼延赞眼看无法,便只得安抚赫连赞他会继续想办法,带着使团回去了。

  不过在走之前,穆格尔以及巴丹几个人,叫人当街套了麻袋蒙头揍了一顿,事后满大街的人竟然没一个看到是谁干的。几人气着找朝廷讨说法,结果人家告诉他们:“毕竟鞑靼与我朝刚刚结束战事不久,不少人因为战事失去了亲人,他们心里有气,不过是些皮肉伤,请各位还是不要计较了才是。”

  几个人气得骂娘,真以为他们不知道是谁干得吗。虽然当时他们眼睛叫面粉迷住了,可那第一个冲上来的小子还怪叫了一声,分明是安定侯府见过的那小子。

  朝廷不给说法,呼延赞更不会理会他们。这几个人成功搅乱了他接回赫连昊的计划,他都恨不得宰了他们。现下狼狈不和,他高兴还来不及。

  不过太仆寺的人已经去接收军马了,这几个鞑靼人又不敢自己再去寻衅文湙,鼻子还塌着呢,便只好认了这哑巴亏。

  林家兄妹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荣国府也很少再派人来接黛玉。不过是偶尔宫里赏下来衣料子,贾母看着有合适黛玉的,会叫她去看看。不过未免再惹得文湙不喜,黛玉来时多打发贾宝玉出去。如此一来,两家倒也还安生。

  转眼便到年底,王子腾回京任兵部尚书。一时间王家门庭若市,往来车马络绎不绝。王夫人好容易叫贾元春压下去的报复心思,再一次着了起来。

  王夫人拉着嫂子的手,声泪俱下道:“哥哥嫂子这几年不在京城,我们王家竟是叫人踩到了脚底下。那姓林的小子,又不是我们姑太太生的,不过小娘养的,便敢将指头动到宝玉的头上。对着长辈也是一个不高兴便甩脸子,动辄非讽即刺。不止我,连宝丫头个姑娘家他竟也能出言不逊,妹妹都叫气病了好几次。他这不是摆明不将我们王家放在眼里么。”

  王

  子腾夫人看着哭诉的大姑子和坐在一边抹泪的小姑子,也是无奈。姑嫂关系自古以来便不好理顺,这王家的两个又是向来自私自利惯了的,她一个无所出的嫂子以前在她们眼里,真是没几分重量。不过是如今婆婆过世,回娘家来只能对着自己一个,这几年才给些好脸罢了。

  此时她们的哭诉听在耳里,却难以进到心上,不过是随意安慰两句罢了。

  坐在上首喝茶的王子腾倒是闲闲地道:“出嫁从夫,他就算欺辱你们,也是不将你们夫家放在眼里,与我王家何干。我们又没欺负他妹妹。”

  王子腾回京晚,消息却灵通。这两人为长不慈在先,却有脸将这样不堪的事拉扯到娘家来,真以为他是天王老子,谁都得给他三分薄面不成。

  王夫人见哥哥这样说,更是委屈得不行:“长兄如父,哥哥怎么这样说话。我们的婆家是家里定的,如今我们出嫁的受了人欺负,难道还不回娘家哭诉么。哥哥不心疼我们就算了,竟还说这话气我们。难道宝玉不是哥哥亲外甥,宝丫头不是哥哥亲外甥女儿不成。”

  王子腾搁下手里把玩的白玉雕件儿,莫名有些想笑,他道:“你两个加起来快八十的人,在这儿抹着泪儿地跟我说叫一个十八的小子欺负了,还要叫我出头,你们这是嫌自己的脸面丢不够,还打算扯上我这张老脸是吧。”

  这番话说的,他夫人险些也没憋住。

  王、薛两位也是面上爆红,羞恼得说不出话来。好在王子腾略笑了会儿,还是正色道:“不是我做兄长的不帮你们,只是若是理在你们这边,这个公道我定是要替你们讨回来的。可你们一个仗着势大,一个仗着财丰,欺负婆家的外甥,还要娘家跟着摇旗呐喊。我已是这个年纪了,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你们也不必着急,林文湙这个人我是知道的,虽说有些恃才傲物,却从不是个好惹是生非的人。你们喜欢他家呢,就多亲近点,不喜欢就远着点,左右人家不吃你们的米。你们不惹他,他也不会无故找你们内宅妇人的麻烦。”

  到底是九省统制,对于在西宁立下大功的人还是有所耳闻的。

  王子腾又道:“都说莫欺少年穷,况且这少年还是一点不穷的。我王家只仁儿一个,你们家的也都是独个儿,兄弟少不说,还个个不成器。我知道你

  家儿子衔玉而生,你也不必特意和我强调,那块儿玉在科举上是帮不了他的。上头有字,考场都带不进去。”王子腾见王夫人似要争辩,淡声堵了回去。

  他接着道:“你我年纪也都大了,他们表兄弟日后总要有个人帮扶,虽说以眼下情形来看,指望安定侯是不大可能了。但起码你们这当娘的也别给孩子招下仇怨来。这个人,不到万不得已,我也是不愿招惹的。”

  这两人本是来告状的,却叫兄长训了一大通,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子腾还说薛姨妈:“前儿潘儿打死人的事是解决了,可这京城却不是他能横行的地方。你若是管不住他,还是搬回我这里,好歹我能看住一两眼。”

  薛姨妈倒是想搬回来,可她来前薛潘特地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搬,不然舅舅一定天天教训他,他又拿贾宝玉叫贾政吓病了事儿当例子,只把自己说的更是凄惨。薛姨妈已是应了他,不搬,此时便也只好回绝了王子腾。

  王子腾见她不领情,也懒怠再多言,只告诫她们好自为之。

  转眼便到新年,荣国府毕竟是外祖家,古人将孝道看得比命还重,再怎么不和,年礼还是要送的。左右林家也不缺这点装门面的东西,只是送过去的东西摆明了不如往年用罢了心。

  年初二还要去外祖家拜年,这是既成的习俗,林家兄妹便也去了。贾母果然便提出:“正月十五你们大表姐省亲回来,想着要看看姐妹们,特叮嘱玉儿要来,湙哥儿你看呢?”

  文湙一愣,这贾元春不是更喜欢薛宝钗么,拉扯他妹妹做什么?不过人家这小半年的都没招惹他,他也不好动不动对个八十的老太太出言不逊。

  文湙见黛玉在一旁悄悄摇着头,笑着道:“我和妹妹守着孝呢,怕是冲撞了贵人,老太太还是替妹妹多贤德妃厚爱吧。”

  今天王夫人也带着贾宝玉回王家拜年了,是以这时候就贾母在。

  贾母道:“我知道去年闹了一场,长辈们伤了你们的心,可两家常来常往的,总有下牙磕着上牙的时候儿,我们两家就真的就此生分了不成。贤德妃娘娘在宫里听说咱两家的事,也是急得不行,她自知亲娘做错了,这次不过是想借个机会说和说和。到底你们表姐不曾得罪你们,你们何苦她的面子也要踩呢?”

  看来贾母也领会到了直来直往的妙处了,这一番话说的。文湙几乎无言以对。

  不过好在是几乎,文湙笑道:“说实话,我胆子小,不放心她过来。上次不过是眼不见的功夫,她就险些叫二舅母生吃了。如今贤德妃娘娘省亲,我妹妹还是不过来给她生母添堵的好,此事还是算了吧。我们本与她不相熟,也谈不上面子不面子的。”

  强扭的瓜不甜,贾母见他执意不肯,也只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