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走到场内的正中央就折返了。
好像也不能说是折返，毕竟没有顺着原路走，而是换了个方向，朝着有楼梯的地方走。
要从围墙里翻出来很简单，要回去也很简单。
中原中也轻飘飘的借力往上跳，很快就回到观众席上，又看向灯。
灯也……往下跳已经很顺畅了，可是要往上跳还比较不熟练。
动作看起来有点笨，但也算是顺畅的来到中原中也旁边。
太宰治站在底下看了几秒，娇弱的伸出手道，“灯、拉我一把。”
这种距离，他不可能跳不上来。
就是想牵牵手，顺便假装娇弱的扑进灯怀里。
中原中也嫌弃的要命，还是带着监视意味的盯着太宰治的动作。
果然一点都不出所料。
太宰治被灯半拉着带上来之后，就娇娇弱弱的……一把抱住灯。
本来打算一如既往把灯往后带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呵呵一笑，放开按在灯手臂上的手，“怎么，因为跳上来太可怕，吓到腿软了？”
太宰治立刻顺着他的话，更明目张胆的趴到灯身上，“呜呜呜、好可怕。好高——”
灯本来还被抱的有点茫然，闻言信以为真，伸手拍拍太宰治的背，安慰道，“不怕不怕。”
太宰治在灯的脸颊边蹭了又蹭，委委屈屈的说，“再抱抱就不怕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有点后悔刚才没有立刻把灯拉走，还说了可以让太宰治发挥的话。
但是基本上也不是他的问题，反省了也没有意义。
一切都是因为太宰完全不要脸。
为什么太宰能这么不要脸？！
他的脸到底是什么做的，用基盘材料做的吗？！
混蛋啊——！
中原中也气得要命，额角冒出青筋，“要抱到什么时候？”
幸好灯也没打算一直抱下去，慢慢放开手，问还卡着他的腰的太宰治，“太宰，还好吗？”
“嗯，好多了。”太宰治说着，若无其事的放开手。
继续往楼梯走上去。
走到四楼左右的位置，再顺着椅子和椅子之间的道路往前走。
两排椅子之间的空间不算小，能容两个人并排走过，可是大概是因为没办法三个人一起往前，他们没有肩并肩走，而是一个跟一个的走。
太宰治走在最前面，再来是灯，中原中也殿后。
观众席很大。
如果只是站在一个定点往其他地方看，会因为能看清楚的只有一部分而觉得观众席全部都还保存完好。
可是如果认真逛逛，就会看见……一些已经倒下损毁的座位。
比如现在。
他们前方的道路就被无数倒塌毁坏的座位堵住。
座椅的损毁程度相当严重，整片区域几乎都毁坏了，有的椅子差不多变成碎片，底下支撑座椅的钢铁也大多凹折断裂。
整片毁损的观众席，将他们的去路完全阻挡。
不过他们本来就没有必要一直顺着路从观众席往前，可以往回走向楼梯、直接走进建筑内部，从走廊上绕出去。
他们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依旧站在原地，注视着眼前这片宛如被轰炸过一样的观众席。
“看起来不太像自然损毁呢。”太宰治打了个呵欠，闲闲的说。
“那是因为什么呀？”灯问。
中原中也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又看向周边没有多少损毁痕迹的座椅，“……也不像是战争打斗的痕迹，是机械？”
在损毁的观众席里，隐约可以看见两三个机械残骸。
其中最明显的是一个机械四方形的头，就搭在大概是椅背的座椅碎片上，四方形后面细细的铁线有大半都被翻倒过来的椅子压住，铁线本应连接着的身体可能也被压住了，从中原中也的角度完全看不见。
他们都见过陷入发狂状态的故障机械，行动起来不管不顾的，很有可能会造成这种痕迹。
灯抬头望向观众席最上方，问道，“真的是机械吗？”
太宰治看了眼地面轻微的刮痕，回答道，“基本上吧。”
灯静静看着机械残骸，轻轻地说，“……它们一定会很难过。”
太宰治笑了一下，“搞不好很开心呢。或许对它们来说，这里就是以职责束缚着它们、让它们没办法去往其他地方的场所。既然在死前都无法等到职责消失，不如好好大闹一番。这片观众席，或许就是它们自己选定的永眠之地。”
灯听太宰治这么说，眉眼微微弯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很好。不是没有知觉的死掉、在死掉之前没有做会让以前的自己难过的事，这样就好了。”
这么想的话，好像也不会觉得太难过了。
中原中也也微微笑起来，应道，“是啊。”
已经没有人类了，束缚着机械的职责理应也该消失了，可是有些机械的职责本身就和人类无关，人类的存在与否都和它们没有关系。
即便如此。
毕竟机械是能思考的智慧生命，它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情感。
在都市逐渐衰亡之时，有的依旧坚守岗位、有的选择休眠，有的或许就会选择破坏。
还意识清醒时选择破坏也很好，比在死亡之前因为故障而不受控制的破坏还要好。
他们望着被阻断的去路，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半晌，中原中也才揉了一下灯的后颈，顺着摸摸他的背，“走吧。”
灯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倒在座椅之中的机械，点点头道，“嗯。”
他们回头走向楼梯，再次走回建筑内部。
观众席后方依旧大多是贩售食物饮料的商家，不过这一区偶尔还能见到零星贩卖衣物和周边商品的店家。
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其中一间卖衣物的店家。
店家招牌上写着［D-285］，不知道是不是D区第285间店面的意思。
半透明的玻璃橱窗里摆着几件大小颜色各异的球衣，没有穿在假人身上，而是非常普通的就用架子挂着。
中原中也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进去看看？”
“好呀。”灯说着，又看看太宰治。
太宰治也没意见。
卖食物的店家内部的东西大多已经被净空，只剩下空荡荡的店面和桌椅，可是卖衣物和周边商品的店家却依然保持着还在营业时的状态。
顺带一提。
大概是因为体育馆外面的铁门已经锁上了，体育馆内部的店家大门就像运动员休息室的门一样，都没有上锁。
D-285店面的门是朝双边打开的半透明玻璃门，很久以前应该是自动门，可是现在好像没通电，上头也没有可以按压打开的设计。
中原中也按住门，往两边拉开。
还……还算轻松的把门推拉开来。
他默默调整一下呼吸。
灯担忧的摸摸他的背，“还好吗？下次可以让我帮忙的。”
“还好。”中原中也捏捏他的手，“这也不重，不用担心。”
太宰治啧啧两声，“真可怜，操控重力的异能力者，竟然因为玻璃门太重而气喘吁吁的。”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默默往前走，假装没听见。
……虽然他不是非常依赖异能力的类型，可是有时候真的很怀念异能力。
他率先踏进店内。
映入眼帘的是很普通的贩售衣物的店家布局，无数摆放着衣物的柜架，以及一些只会在贩卖周边的店家看见的头巾、小旗子之类的物品。
“这就是卖衣服的地方？”灯好奇的左看右看，“好多衣服呀……”
“虽然是卖衣服，可是和普通的卖衣服的地方不太一样。”中原中也说，“这里比较像是……卖运动比赛相关的衣物的地方。这些衣服基本上是给加油呐喊的观众穿的，穿着什么款式的衣物，就代表支持哪一个队伍。”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衣服原来不只分性别而已呀。”
太宰治抱臂环顾一圈，饶有兴味的笑笑，“还是没有人像呢，就连展示衣物用的假人都没有。”
“人像？”灯问。
“就是人的照片、影像，或是形状之类的。”太宰治说，“体育赛事之类的活动，很容易就会产生一些偶像明星之类的存在，可是即使是在这种店里，也都没看见。”
只有写着数字的球衣、一些前所未见的国旗图样。
中原中也顿了顿，“可是阶层都市也有明星啊。我们之前在公寓里找到的那个……咳、写真书，也有人的照片。”
“是啊。”太宰治说，“所以说，真有趣呢。”
他没有再解释。
灯茫然的看看他，不是很理解的说，“为什么要有人的照片呀？”
“一般来说都会有。”太宰治随口道，“至少是对横滨来说的一般而言。”
阶层都市当然也有偶像明星，也会有媒体、会有人喜欢着另外一个人，想要收藏照片。
从他们在公寓里看见的写真书就能知道这件事，可是在这种商店，却没有太宰治说的那些物品。
想想也是，他们走过这么长的路，去过那么多的废墟，除了照片之外，就没看见过其他与人有关的图像。
是破除了偶像崇拜吗？
中原中也默默的想。
可是毕竟都有明星了，大概也不是这样吧？
“可能是……”太宰治沉吟了会儿，转头问灯道，“有人像很奇怪吗？”
“唔。”灯想了想，“好像也不会。可是没有也没关系吧？”
太宰治笑了一下，“可能就是这样，没有也没关系。连取名方式都变成一点特色都没有的英文加数字，类似的极简风格、没有人像、没有图像，对当时的人们来说，才是最完美的吧。”
中原中也沉默几秒，“也就是说，只是审美差异？”
太宰治摊摊手，“或许。毕竟我也不是阶层都市的人，都只是猜测而已。”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大概就至少有六、七成的原因就是审美差异。
毕竟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审美，而且差异可能非常大，不同时代的人如果互相见面，都会无法互相理解的程度。
或许他们现在会几乎一点人像都看不见，也只是因为在战争爆发、人类撤离之前，人们的审美刚好就是不喜欢有多余人像扰乱视线。
中原中也默默想着，随手拿起一件上头写着数字［44］的灰色球衣。
……虽然摸起来和普通的球衣一样，可是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太一样。
太宰治拿着一件写着［16］的黑色球衣看了几秒，忽然把球衣递给灯，“把球衣往两边拉。”
灯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乖乖接过来，乖乖拉住球衣两边，小心的同时往外拉，“这样？”
“再出点力。”太宰治说，“直到把球衣拉坏。”
很奇怪的要求。
不过灯依然乖乖点头，又出了点力，继续把球衣往两边拉。
球衣一直被拉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才终于不堪负荷的破裂。
“好有弹性……！”灯有点小震撼的说，“很不容易坏！”
中原中也同样有点震撼的说，“球衣做成这样，是要防弹吗？！”
灯看着手中被他撕成两半的球衣，认真想了想，“唔、应该还不能防弹吧？”
中原中也微妙的看了看灯。
虽然不能防弹，可是能抵挡住灯的力气这么久，也已经非常强大了。
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茫然的回望他。
他们不知不觉就对视起来，互相用着专注的眼神看着对方。
“当然不能啊。”太宰治笑眯眯的拿起另一件球衣，挡在灯和中原中也之间，“顶多就是耐扯了一点，怎么可能防弹？”
灯点点头，好像也意会过来刚才中原中也在想什么，“我没办法和子弹一样哦。”
中原中也当然知道。
不过没有异能力的话，灯的身体能力对普通人来说，大概就像子弹一样可怕了吧。
他默默想着，把手中的防弹衣……不是，是球衣，也试着往两边拉。
拉……当然拉的动。
可是没办法像灯一样那么轻易地就把衣服扯破。
他啪一下把衣服放开。
衣服完全回到原本的尺寸，一点都没因为拉扯而变得松垮。
“神奇。”中原中也啧啧两声，把球衣放回原位。
虽然很有弹性，可是不保暖，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作用。
灯几步走到旁边放着各种小旗子的架子前，眼睛亮亮的抬头往上看，“这些是什么呀，好可爱。”
“这就是国旗。”太宰治道，“代表着不同的国家……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是国旗，而是队徽。”
“国旗、队徽？”灯问，“都是什么呀？”
“只是一种象征物。”太宰治说，“代表着那个国家、那个队伍。”
灯拿起一个绘制着几个不同颜色斜线的旗子，又拿起另一个画着几何图形的旗子，“图案跟颜色都好多。”
“毕竟要和其他人区分开来，当然要特别一点。”中原中也说着说着，也拿起两个旗子，随手摇了摇。
旗子随着他的动作摆动起来。
灯像是看见好玩的东西的小狗，眼睛跟着飘动的旗子摆来摆去，也跟着摇晃起手中的旗子。
中原中也停下动作，解释道，“在观看比赛的时候，人们就会这样晃动旗子，或是拿其他的象征物……比如换上队服、在脸上画画之类的，替支持的队伍加油。”
“好好玩！”灯快快乐乐的晃了晃旗子，“中也加油！太宰加油！”
太宰治嫌弃的道，“说的好像我和中也是一个队伍的，好恶心。”
“可是我们是同伴哦。”灯说，“就是一个队伍的吧？”
太宰治还是难掩嫌弃的瞥了中原中也一眼，又嫌弃的挪开目光。
中原中也根本就懒得看他。
灯又想了想，“那、我们也要这种……象征？”
太宰治立刻指向中原中也，“蛞蝓。”
他又指向灯，“笨蛋。”
接着指向自己，“超级美男子。”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还要用三种形象太麻烦了，直接画我和灯暴打青花鱼的图案就好了。”
灯左看右看，想了想道，“嗯……好像也不用象征哦？因为只有我们了，不用和其他的人区分开来，所以也不用这个。”
“说的没错！”太宰治又立刻道，“本来就不需要。”
好像刚才第一个说要用什么形象的人不是他。
中原中也有点无语，懒得和他说那些，只是也颇为赞同的回答灯道，“是啊，不用这种东西。”
灯把手中的两个小旗子放回去，又环顾一圈，“感觉会很热闹，那个、体育比赛？”
“很热闹。”中原中也说，“会有很多、非常多吵杂的声音，呐喊声、欢呼声会把整个场地都填满。”
“哪里热闹了。”太宰治持反对意见，“一点都不热闹，吵的要死，一群人不知道在鬼吼鬼叫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动物园。”
“动物园？”灯问。
“就是类似水族馆的地方，只是让人们观赏的是陆地上的动物。”中原中也简单解释道。
灯想了想，“很多人欢呼的时候，会很像动物园的声音？好难想像。”
“别听他胡说八道。”中原中也说，“人类的声音和动物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太宰治义正词严的说，“人类也是一种动物，凭什么把人类开除动物籍？”
灯看看他，又想了想，“所以、太宰的声音就是动物的声音。”
太宰治头上冒出半个问号，接着瞬间反应过来，“不只我是动物而已啊，你们也是动物好吗！人造人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