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为首男生面露惊愕, 呈结印状的手腕细微地在空中颤抖着。他眼睁睁看着魔女扇了扇扑鼻的浓烟,偏头朝自己望来。

  “好,那接下来是不是轮到我了?”

  男生瞳孔紧缩,一瞬间脑海中尖锐的警报铃声大作, 他甚至来不及去仔细分析这种莫名心理, 体内近乎趋利避害的本能使得他再度结印释放出一枚又一枚的元素魔法。

  这一次, 骤然炸裂的元素却甚至再触碰不到魔女裙摆的一角。

  那一头赤手空拳的女人于转瞬间逼近至眼前, 凌冽拳风裹挟着万钧之力朝之轰来。

  男生下意识侧身想要躲避保护要害处, 可那力道直直冲着他双手砸下, 只来得及察觉手腕一麻, 接下来竟是连再度抬手结印的力气也丧失了。

  “啊……”

  男生手腕耷拉着跌坐在地,面上神情除了惊恐就只有不可置信。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语音有些颤抖,“被限制了魔力跟失去武器引导的魔法师, 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小伙子。”

  殷棠揉了揉因为用力过猛而感到微小酸胀的手臂肌肉, 嘴角上扬貌似一本正经道, “不要过于依赖武器啊。如果没有了魔杖的话你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那说明真正的魔法师是你手上的棍子,而你本人啥也不是。”

  阿尔娃:“……”

  埃里克闻言颇有些一言难尽地望过去一眼,轻咳一声, 将话题拉回正轨。

  “你们可以商量一下挑战的排名顺序, 目前我们把守的这道关卡,六张卡片暂时一张都没有给出去过。”

  剩下的考生们无声对视几眼。

  “一一上去挑战只会平白浪费精力与时间,各位, 我有一个方法。”

  哈尔森沉默半晌,突然将几名考生召集起来,背对着这边的三名守关者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们说,他们会在讨论什么呀?”

  阿尔娃有些好奇地探了探头, 殷棠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随口道:“大概是想了个有关赛马概率的策略吧。”

  “赛马?”

  “以最弱对最强,次强对中等,剩下实力不明的就空余出三个候选来进行试探,采用车轮方式消耗部分实力。”埃里克将袖口处的护腕扎紧,这样道。“这是目前来说,在仅有的时间跟人数限制下,他们能做到的最优解。”

  “对了,说到这里。”殷棠偏头望了望阿尔娃,“你手里的两张卡片图案是什么?”

  “诶,我吗?”阿尔娃将仔细收在口袋中的卡片掏出来,翻到背面。“一张是匕首,还有一张我其实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图案,你们看看。”

  两人凑近过去,只见其中一张刻印着繁复图腾的硬卡背后,赫然勾勒着凌乱而潦草的线条,乍一眼看上去有点像是一道歪斜的大门。

  “门?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门呢?”

  殷棠摸了摸下巴,“正常来说这些卡片在试炼中对应着相关道具以及通关线索,你这个门……我想不出来,你看呢?”

  她转向埃里克,后者同样摇了摇头,“这个图案感觉跟考核场地格格不入。”

  “前辈们。”

  此刻,五名考生们的共同商议终于有了个结果。除了那个最开始挑战的到现在手腕还发软的男生之外,剩下四人整体呈一个菱形站位,为首的人正是哈尔森。

  “我想先向您挑战,可以吗?”他朝向面露紧张的阿尔娃,如是说道。

  “啊,可以的……”

  在双方都显得无比谨慎的起手对礼中,殷棠忍不住又瞥了几眼阿尔娃所持的那张卡片图案。

  她手肘戳了戳正肃穆凝视着两人打斗的埃里克,突然道:“其实从开始我就一直有个问题。就是说,关卡中其实大多数卡片都是重复的,特殊的一共就只有那么几张,例如阿尔娃的门,跟你的那个渡河魔兽。

  而这些参加试炼的考生,他们不仅要面对阅历战斗经验都比自己丰富数倍的守关者亲属,还有可能在好不容易赢下挑战的情况下‘白赢’,即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获得的是重复卡片。那你不觉得,这场魔八考试的难度实在过于超出了吗,照这个形式看来,很有可能到考核结束都不一定有一个人能够顺利通过最终的试炼考试。”

  “是的,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埃里克点头认同她的说法,“历来魔八考试的难度几乎一直维持在一个水平点,但从未有哪一年会设置成无人通过的情况,我觉得魔法协会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一定是存在着某种还未被人发现的通关方式的。”

  殷棠舌尖抵着口腔内壁,眼望着那一头哈尔森额上沁出细密汗珠,以一个微小之差赢下了同样胶着状态的阿尔娃。

  “好奇怪啊……”

  几名考生神情中终于流露出一点喜色。

  “那我就选第一张吧?希望手气好一点。”哈尔森抹了把汗珠在阿尔娃的两张卡片中选择了一张,下一秒,几人望着卡片上刻印着的凌乱线条面面相觑。

  “不是说……魔兽吗?”

  “实在不行的话选到毒药也有点用啊,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卡片上远远超出预料的图案让众人期冀已久的心态有些垮台,哈尔森同样皱眉面露不解,下一秒,一只深小麦肤色的手臂探了过来。

  “等会我用拿到的卡片,跟你换吧。”

  以撒顶着一众人迷惑的目光,语气平静地道。

  哈尔森怔愣一瞬,随即他目光下意识转移至以撒的挑战者,同样戴上了限制手环且寄存了武器的金发男人。后者不偏不倚地上前一步,负手站立于移动迷宫出口的空地之上。

  “开始吧。”

  “不是,以撒……”

  哈尔森既想要说没必要用辛苦得来的卡片跟自己换一张作用不大的废卡,又忍不住提醒自己的室友千万小心,毕竟谁人不知埃里克当年是在麦考林一众神圣教职人员中以体术第一的成绩杀进骑士团的。

  不像是几万个魔法师中才会出这么一个的某异类近战魔女,帝国的每一名圣骑士,都是可以真正做到不依靠武器装备.凭肉身行走于世的狂战士。

  他话音未出口,下一秒就见自己那名来自深渊族的室友,同样赤手空拳凌空对上了骑士长的掌风。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你如果就此消失在这个世上就好了。”

  无人目睹的交错身影背面,以撒嗤笑一声,笑意却半分未达眼底。身处于他对面同样惊异于这一拳力道的埃里克身形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

  “你的成长速度简直可以用惊人来形容。”

  不断有炸裂飞溅的碎石齑粉从两人交战的身影之间倾泻,骑士长交叉双拳抵挡住对面蓄来的雷霆一击,忍不住感慨道。

  “几个月前在博里大街,你还远没有成长到这个程度……或许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讨厌?”以撒屈膝停顿在半空,闻言偏了偏头。“确切来说,我不是讨厌你。”

  惨白发丝于瞬息之间在空气中划出捕捉不上的残影,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身后,五指抓握成爪猛地探向包裹着心肺的那层薄薄皮肤。

  诡异的竖瞳在背后睁开,如鬼魅般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只贴近着后背的眼瞳配合着狰狞笑容愈发让人毛骨悚然。

  ——“我是想你永远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

  ……

  殷棠终于明白,自从抵达操场再被告知他们要以考生亲属的身份参与考试以来,一直隐约察觉到的违和感在于何处了。

  说白了不过一句话——信息的不对等。

  无论是考生,还是作为“守关者”的亲属好友们,所接收或者说处在这个背景之下所能够接收到的信息差,从一开始就是被蒙蔽的。

  “我没事,就是有点勒。”

  她腰间缠绕着一根刻印着繁复铭文的墨绿色触手状衍生体,整个人几近悬着坠在半空,仅靠着腰间那股力道支撑身形。

  “崽啊,”殷棠掌心拍了拍那根触手,无声叹息。“早知道我今天就不来看你考试了。”

  以撒屈腿单膝跪俯在耸立迷宫的墙体上,两人足下的迷宫内部,密密麻麻不可计数的涌动诡物们尖锐嘶鸣。

  他分出心神来,闻言似是面露无奈。

  几分钟之前,众人还在围观深渊族少年跟骑士长打得火热的时候——虽然阿尔娃一直在担忧地絮絮念怎么这两人好像都在把对方往死里打的样子要不要劝架云云——下一秒从人群所站立着的板块内部,地底岩浆翻涌而出。

  殷棠无法具体用语言来形容当时的那个场景,总之一切发生的时候突兀悚然到说是世界末日来临也不为过。

  漫天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烟黑雾,岩浆沾染上人体与考核场地布景,顷刻间爆裂喷发的大火将目视所有东西都尽数烧灼,连人造苍穹都染上弥漫的猩红。

  几秒钟之内,他们所站立的出口处区域已是一片火海。不得已之下只好再度进入吃人的移动迷宫躲避,而似乎是故意设计的陷阱,凡靠近迷宫的区域熔浆蔓延的幅度变小了些,不再像是之前那般拥有吞噬一切的压迫。

  没等他们高兴几分钟,一名小腿被严重烧伤的考生,在所有人未反应过来的前提下被没有脸的怪物拖进迷宫深处。这仿佛是什么象征预示的信号,紧接着密密麻麻不可计数的迷宫怪物在阴影中显露身形,虎视眈眈地望向外来者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殷棠发现,不仅是自己的限制器,所有被佩戴上限制能力使用器械手环的家长们,都已经无法将手环摘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