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中, 阿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河边,但和她记忆中的河边有些不一样,似乎是七八年前的光景。
灰蒙蒙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河边空无一人。
她鬼使神差地踩着湿润的泥土,来到岸边。
水面突然泛起一阵波澜, 有人影在水下隐隐作动。
几秒后, 一个黑发少年从水轰然钻了出来。
阿树吓得退后一步,再定睛看去:“太宰……?”
太宰治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湿答答的黑发紧紧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身上稀里哗啦淌着水。
此时有个人急匆匆跑过,和阿树擦肩而过。
那个人将伞撑到太宰治头顶:“太宰先生,撑伞。”
阿树愣了愣。
是自己。
黑色的伞面旋转,抬起, 画面随之一遍。
海边的集装箱一排一排, 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到地面。
其中一间集装箱内,亮着暖黄的灯。阿树从窗内看进去。
灯下, 太宰治拿着本红色封皮的《完全自杀手册》, 认真的翻阅,对面坐着短发的自己, 面前是深红色的毛线球,两手正不断动作着,似乎在编围巾。
屋外大雨滂沱, 丝毫没有惊扰到集装箱内的两人。
大雨过后, 太阳升起。
湛蓝天空下, 阿树看到短发的自己正在往晾衣绳上晾东西,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转身给立在路边写着‘这边走,小心脚下’的指路牌上, 添上新的话语,‘今晚有夜宵‘。
太宰治很晚才完成了任务,一身血腥味的他摇摇晃晃走下台阶,抬眼见到留给自己的灯,面无表情的他眨了眨眼,嘴角扯出淡淡的弧度。
“又受伤了啊太宰先生,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好累啊……宫泽小姐借我靠一下好不好。”
“好、好。”
月明星稀的夜色下,看到黑发少年轻轻把头抵在了短发阿树肩膀上,而阿树一面顺着疲惫猫猫的毛,一面给他换绷带。
海风掀起,阿树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时面前的景色,早就变了模样。
短发的自己两眼无光,拄着拐杖慢慢走在前面,身后有个少年紧皱着眉一直默默地跟着,拳头攥紧了又松开。
阿树跟着他们走进家门。
鼓掌声,欢呼声在耳边响起,空中撒下片片花瓣,是热烈的气氛。
她走进了教堂中。
在巨大的五彩琉璃窗前,太宰治和自己都是一身白色礼服。
似乎是在订婚。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直到戴戒指的那刻,太宰治僵住了。
最后他抛下所有人,大步离开。
脸色失魂落魄的。
“太宰!”
担心的阿树跟着跑出去。
脚刚踏出礼堂,场景倏地一变,她走进了一间黑暗阴沉的办公室。
太宰治坐在巨大的沙发上,正低头翻着文件资料,眼下的黑影清晰可见,谁都能看出他很疲惫。
不时有属下汇报,递上新的文件。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叹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披着无比疲惫的神态,想看看窗外的景色。
旁边的银拦住了他,说开窗,有可能会被袭击。
太宰治笑着说知道了,那就看看书吧。
他有两本极其爱翻阅的书,一本完全自杀手册,一本知晓世界线的书。
他转过身,黑色大衣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走了两步,他的身形晃了晃。
阿树一惊,连忙冲过去扶。
手只堪堪够住了深红围巾。
耳边涛声如山,阿树惊愕地发现自己又回到海岸边。
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大海里慢慢隐去,而她紧攥着的深红色围巾迎风垂动。
“太宰……!”
小小的惊叫出声,阿树惊愕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吓得汗流浃背。
她一抹额上的汗珠,下了床。
一股淡淡的烟味从阳台飘来,阿树喝了口水,发现太宰治默默地站在外边。
阿树来到阳台:“太宰,你怎么还没睡?”
太宰治趴在阳台上,听到声音,转过身,展开眉眼,将阿树拉进自己怀中:“睡不着。”
闻到唇齿间淡淡的烟味,阿树问:“太宰怎么抽烟了。”
“……缓解紧张。”
“连太宰都会紧张吗?”
“每个男人在结婚前一晚都会紧张得睡不着吧。”
太宰治吸了口,吞云吐雾间,他单手把烟掐灭,专心地搂住她,压低声问:“新娘也会睡不着吗?”
阿树埋进他怀里,低喃道:“不是睡不着,是梦见了……”
太宰治的声音很温柔:“嗯?梦见了什么?”
“……太宰,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不是不该存在隐瞒。”
“嗯。”
太宰治嗯了声,挑眉道:“这语气,你这是怀疑我出轨吗?”
“不是这个。”
阿树在他怀中抬起头,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是想看穿一切的眼神。
“你曾说过你是平行世界的太宰治,那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肯定不像你之前说的,是突然就来了吧。”
太宰治没想到她问这个问题,目光闪动着移开视线,略微闪躲:“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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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阿树伸手扳过他的脸,“太宰,别躲,看着我。”
太宰治轻轻叹了口气,抚上她的脸:“我不想告诉你。”
“那我自己问了。”
阿树眼中漫上迷雾:“是、是……从海的那边来的吗?”
她问得很隐晦。
他答得也很隐晦。
“是从海的那边来的。”
“果然……”
太宰治抬眸,便见到阿树颤抖着长长的睫毛,泪水落了下来,他皱眉问:“怎么哭了?”
“太宰……!”
阿树皱眉咬牙喃了几句,然后踮起脚尖,狠狠地吻上对方的薄唇。
太宰治露出些许惊愕,随后垂下眼睛,仔仔细细地回应。
阿树吻得很疯,不住地进攻,指尖紧紧攥着他的白色衬衫,而他的手臂也越扣越紧。
两人鼻尖相抵,变换着角度,额头沁出细汗。
唇齿交接分离,像是绽放的玫瑰花,带着浓郁而动情、惹人沉醉的香味。
不知过了多久,太宰治扶住脚步虚浮的阿树,轻喘着笑:“宫泽小姐,你这是要把我吃了吗。”
阿树看见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反问:“……不喜欢?”
太宰治眨了眨眼,暧昧道:“喜欢。”
他轻轻抚摸阿树凌乱的发丝,哑着声道:“但继续下去的话,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毕竟两个人陷入疯狂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做出疯狂的事。”
太宰治捏了捏她的脸,“结婚前夕,不合适吧。”
阿树脸色微红地走掉。
转身离开时,被太宰治拉住。
太宰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早点睡,美丽的新娘。”
“你也是。”
结婚式在一座靠海处的白色教堂举行,只有伶仃几个宾客。
两人没有刻意告知,安安静静地举办婚礼。
哦,迹部知道,他轻抚着要气疯的心,边安排好场地。
阳光透过巨大的彩色玻璃安静的洒在地面,轻扬的海声和悦耳的音乐合奏,绽放着的鲜花随风摇动,空气中弥漫着一层薄雾。
这时,阿树穿着白色的婚纱,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动,披着光走来。
她停在了太宰治的面前。
太宰治一身黑色西装,目光闪动着。
司仪的声音庄重:“在所有人及神明的见证之下,二位是否愿意许下允诺,从此刻开始,以永远为终,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将忠诚、爱意交付对方。”
司仪:“太宰先生。”
“愿意。”
司仪又转而问:“宫泽小姐。”
阿树笑着答:“我愿意。”
司仪:“请男方为女方戴上戒指,许下最珍重的承诺。”
太宰治轻轻拉起阿树的手,他的手上拿着两人的结婚戒指。
戒指是交叠着的叶片,像是生机勃勃,破土而出的……
树叶。
“宫泽小姐。”
太宰治轻声道,“就连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阿树弯唇,一字一句回应:“我愿意陪伴你,死亡也不会是尽头。”
话音落下,庄重承诺许下。
这些时日反复梦见的场景清晰映入脑海中。
看到的经历过丢掉的一切都回到了她身边。
阿树心脏跳得剧烈,抬头愣愣看着他。
找回的不止丢掉的记忆,还有那份浓烈的喜欢。
白鸽在此刻挥翅高飞,发出振翅的响声,羽翼像披着金光。
太宰治抿唇,慢慢掀起落在阿树的面纱。
看到盛着泪花的阿树,太宰治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问:“宫泽小姐?”
阿树笑中带泪,歪头:“太宰,这回戒指要拿稳啊。”
回忆瞬间翻涌而来。
太宰治身体一僵,久久他才干涩着嗓子说:“你怎么…”
“因为,一直都是我,那时想要陪伴在你身边的是我…”
阿树顿了顿,“当然,现在和未来陪伴在你身边的,也是我。”
鸢色眼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再慢慢平息,太宰治展开眉目,扬起满足的笑意。
“不仅要拿稳戒指,还要稳稳地把戒指戴上。”
阿树垂下眼睛,看着那枚熠熠生辉的戒指温柔地套进手指。
太宰治拉紧了她的手,“我不会再松开你的手了。”
“嗯,说话算话。”
阿树说。
新郎温柔地亲吻新娘。
阳光温柔,今天是个灿烂的晴天啊。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树和宰经常在雨天见面,今天总算出太阳啦!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还有几篇番外。评论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