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章佳庶妃抿着唇, 怯怯的看了谨妃一眼,从她身后走到正殿中间,膝盖一弯跪了下去:“皇上容禀, 婢妾与谨妃娘娘同住永和宫, 偶尔不经意便发现了谨妃娘娘将宫中之物私下运送出宫。宫中规矩森严, 不许嫔妃和宫外有太多往来,偏偏谨妃娘娘明知故犯,从前婢妾到底和谨妃娘娘有些情分,不忍心看着谨妃娘娘一错再错下去, 所以只得来承乾宫, 将此事禀明皇贵妃娘娘。”
章佳庶妃言语间透着不少小心思,但此刻谁也不会把她的小心思放进眼里, 因为有谨妃与宫外互通的消息在前,她的心思简直不值一提。
她话刚说完,皇贵妃也没问谨妃是否确有其事,就朝外喊了一声, 便见夏青拎着一个包袱进来,身后还压着一个捆绑着的小太监, 正是经常给谨妃送东西出宫的人。
夏青把包袱打开, 里面各式各样华贵的珠宝首饰哗啦啦的响起,碰撞在一起, 敲击出美妙的声音。
宜妃探着身子瞧了瞧, 立马惊讶的叫了一声:“呀, 这里面怎的还有御赐之物?本宫可是记得,那支孔雀石的宝石簪子可是皇上赏赐给谨妃的, 当时谨妃可没少戴出来炫耀。”
她不屑的睨了谨妃一眼,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怎么谨妃如今竟落魄成这个样子了?连御赐之物也敢动心思?”
成嫔用帕子捂着嘴角, 也说了句:“怪不得谨妃娘娘最近几日打扮的格外素净,臣妾原还以为是在学昭嫔妹妹呢。”
曹玥的那张脸并非妩媚,不适合浓妆艳抹,只适合淡雅装扮,在淡雅一途上,无人能出其右。
成嫔如此说,也是在恶心谨妃。
谨妃脸色一阵青白,刚要做好表情辩白一番,皇贵妃抢先道:“宜妃瞧得不错,里面不仅有御赐之物,更有太皇太后赏赐的。皇上,其实若谨妃与宫外私通物件中没有御赐之物,臣妾也不愿拿此等小事来叨扰您,只是这私底下贩卖御赐之物乃是重罪,臣妾实在是没有法子自己做主,故而还请皇上示下,该如何处置。”
等殿里安静下来,康熙不紧不慢的斜了谨妃一眼:“可有冤枉你?”
人证物证聚在,皇贵妃既然敢请来皇上和后宫嫔妃,那就说明事情已经容不得她抵赖,况且她总不能说眼前这些准备被送出宫的首饰是这小太监偷的,不是受命于她的。
这借口都不能说服她自己,别人就更不会信了。
所以谨妃只能认下。
这个答案并不出人意料,荣妃挑了挑眉,瞥了眼谨妃故作可怜的模样,啧了一声:“本宫就不明白了,宫里又不缺吃少喝的,谨妃为何要铤而走险,贩卖宫中御赐之物?难不成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荣妃此话一出,立即得到了许多人的附和,都觉得荣妃此言有理。
眼见着康熙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谨妃心里一慌,忙起身跪下,道:“皇上,臣妾所为,确实有苦衷,还望皇上能听臣妾一言。”
康熙沉着黑眸:“看在你伺候朕多年的份儿上,朕给你机会自辩。”
谨妃闻言,松了口气:“皇上想来知晓,两三个月前,臣妾曾献给太皇太后一种丹药,此丹药用药珍贵,可治太皇太后之病。只是此药价格不菲,以臣妾和乌雅家的能力,根本撑不了多久,所以臣妾才斗胆,为了太皇太后的身体,擅自将自己的首饰物件送出宫,想着换来银钱,以便为太皇太后买药。”
谨妃说完,眼眶一红,眼泪就从眼眶中滑落:“臣妾知道臣妾行事欠缺考虑,也不该违反宫规让皇上为难,臣妾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还请皇上莫要因为此事生气伤身。”
皇贵妃一看到谨妃这副可怜兮兮的矫情样子,心里头的火气就压不住,没等康熙有反应,皇贵妃便颔首示意夏禾,夏禾从袖口处掏出了一枚用油纸包着的药丸。
皇贵妃解释道:“皇上,荣妃的问题臣妾自然也想过,也怕谨妃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在抓到这小太监时,臣妾非但让人拷问过他,更是命人出宫仔细查了查,顺着一些仅有的线索,顺藤摸瓜的也寻到了一种丹药。”
夏禾适时的将药捧梁九功跟前,再由梁九功递到到康熙眼皮子底下。
皇贵妃看也不看谨妃,继续道:“说来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臣妾得来的这丹药,作用也格外神奇,无论什么病症,只要服用了它,就会觉得通体舒畅,只是……”
“只是什么?”
众人也好奇的看向皇贵妃,皇贵妃不着痕迹的微勾唇角,很快又被愤然取代:“只是这药,却并非什么灵丹妙药,而是一种出自宫外烟花柳巷里的福寿*膏,臣妾问过太医,此药的确可以麻痹神经,但却不能治病,非但如此,长久的用下去,还会极为依赖。若是一旦停了药,便会生不如死。”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众嫔妃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这岂不是谋害太皇太后?”
“可不是么,谨妃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或许谨妃也不知这丹药的作用,她也是受人蒙蔽的。”
这个说法不被人认可,有人轻嗤:“药这种东西,一个用不好便是毒药,谨妃会如此粗心大意,不让太医检查过就给太皇太后服用?”
“你的意思是,皇贵妃拿出来的药和谨妃献给太皇太后的药,不是同一种?”
“我可什么都没说。”
听着直往耳朵里钻的话,荣妃轻轻碰了碰曹玥的手,低声道:“妹妹怎么看?”
曹玥微微一笑:“这事儿怕是不简单,咱们只管看着就是了。”
荣妃跟着笑了:“也是,瞧着皇贵妃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怕是真的拿捏住谨妃的死穴了。”
若是今日皇贵妃能把谨妃给拉下马,改日她定要好好儿在延禧宫里摆上一桌庆祝庆祝。
就在满殿哗然,议论纷纷的时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色不知何时早已经暗了下来。
慈宁宫,今日本该是丹药送入宫的日子,太皇太后翘首以盼,却久久不见谨妃送药过来,一时心烦意乱,只觉得心里痒的慌,她抬手挥落手边的瓷器:“去催一催谨妃,看看她怎么还没把药拿过来。”
苏茉儿忙解释道:“格格,后宫出了事,这会儿所有嫔妃和皇上都在承乾宫,此刻去请人怕是不好,不若晚一会儿奴婢再亲自去?”
太皇太后闻言,脾气更是暴躁:“不行,现在就去,哀家好难受,好疼。”
一听太皇太后说疼,苏茉儿当即骇然,白着脸斥责奴才去请太医,自个儿慌乱的问:“格格,您哪儿疼?您告诉奴婢,奴婢给您揉揉?”
“疼,疼……”
太皇太后意识稍有迷乱,具体也说不出哪儿疼,只知道自己这会儿异常烦躁,骨子里透着一股痒意,双手不停的撕扯着身上的锦被,不一会儿,床榻上就被自己弄的一团乱。
口中还一直喊道:“哀家要吃药,吃了药就舒服了,舒服了。”
苏茉儿看着太皇太后的异样,心狠狠一沉,到了这会儿,她要是再看不出什么来,那就白瞎了她活了这么大的年纪。
谨妃的药……
她眯了眯眸子,本想亲自走一趟承乾宫,奈何她又不放心旁人看着太皇太后,只好吩咐可信之人去承乾宫,自个儿留下看着太皇太后。
被派去承乾宫的奴才披着蓑衣,一路冒着大雨赶到承乾宫时,承乾宫里方才安静下来。
康熙抚着扳指,看向来人:“何事?”
慈宁宫的奴才满目慌张,他跪在地上,身上的水打湿了地上的如意花纹地毯也无暇顾及:“皇上,太皇太后不大好,一直喊着要让谨妃娘娘赶紧送药过去,只是苏嬷嬷知晓各位主子有事,便吩咐奴才把药带回去即可,不需劳烦谨妃娘娘再亲自走一趟了。”
他好像没有看到跪在自己前面的谨妃一般,径自低着头把话给说完,然后静等康熙开口。
康熙扭头看了眼梁九功手上的那颗药,随即站起身来往外走,忽略了这奴才问谨妃要丹药的话:“既然皇玛嬷身体不适,朕自当前去看望。梁九功,传朕旨意,命太医院所有太医,无论当值不当值,都给朕叫去慈宁宫。”
“奴才遵旨。”
康熙走在前头,皇贵妃眼中精光一闪:“咱们也该去慈宁宫看望,大家就辛苦一下,随本宫一同去,如何?”
钮钴禄贵妃自然不会拒绝:“自该如此。不过……方才听那奴才说,太皇太后是找谨妃要丹药的,那这药……”
没等钮钴禄贵妃说完,宜妃冷哼道:“贵妃姐姐难不成还以为那药是个什么好玩意儿,真能治太皇太后的病不成?”
钮钴禄贵妃忙掩住唇,一副失言的模样:“是本宫疏忽了。”
皇贵妃抬了抬手:“不是你疏忽,而是有些人太过有心。”
意味深长的瞥了不知何时变得失魂落魄的谨妃一眼,皇贵妃扬了扬下巴:“本宫瞧着谨妃脸色如此难看,怕不是做贼心虚了。夏禾,你亲自扶着谨妃,一路上可要多多注意,莫要让谨妃晕倒了,太医都被皇上叫去了慈宁宫,可没太医给谨妃瞧病了。”
夏禾清脆的应了一声,上前把谨妃扶起来,死死的牵制住谨妃的胳膊:“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谨妃娘娘的,不会有任何意外。不过即便是晕了过去,等到了慈宁宫,娘娘让太医为谨妃娘娘多扎两针也就好了。”
“说的也是,那就走吧。”皇贵妃甩了下帕子,再次扫视了一圈儿嫔妃,领着人去了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