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等了妾多久?”
曹玥踏进正殿, 在小书房里寻到了康熙的身影,而后拂开安凝扶着她的手,上前屈膝行礼。
一路满脸疲惫失落的从景仁宫外回来, 在面对康熙时, 曹玥却收起了那副模样, 强撑着精神。
康熙闻声抬头,走到曹玥身边拖住她的手肘,在看到她脸色的那一刻,下意识的皱眉:“脸色怎的这般难看?可是服侍太皇太后累着了?”
曹玥浅笑:“没有, 服侍太皇太后能有多累, 妾也不过是做一些端茶送水的活计罢了,况且还有成嫔在旁服侍, 她可是比妾更尽心呢。”
自己被恶心到了,不告状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告状也是要有技巧的,不同的告状法子, 结果自然大不相同。
康熙并未因此松了眉头,反而越蹙越紧:“太皇太后让你端茶送水?”
一般来说, 嫔妃侍疾不过是面子上看得过去就行了, 至多伺候太皇太后吃药,陪太皇太后说话解闷, 端茶送水, 是连主子们身边的贴身宫女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曹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不自然的别过脸去,矢口否认:“不是, 妾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有如此。”
见她不愿意承认, 康熙暗暗一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扶着她到一旁坐下:“今日朕去慈宁宫时,你与太皇太后说了什么?”
虽然他听到了,但不知为何,此刻他竟还想当面再从她口中听一遍。
私下里,她从来都不会对他说这些的。
曹玥抬眸睨了康熙一眼,波光潋滟:“皇上没有从太皇太后口中问出,却来私底下问妾?您是觉得妾就一定会告诉您吗?”
康熙被她这一眼看的喉咙一阵滚动,他握着曹玥柔若无骨的素手轻轻揉捏,轻笑道:“那玥儿说是不说?”
“妾偏不说。”
曹玥扬了扬下巴,难得一见娇蛮之态。
康熙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骨指上微凉的扳指触碰到细腻的肌肤,曹玥下意识躲闪,康熙却霸道的捧着她的脸,不许有半分脱离他手中掌控:“是吗?可是朕听到有人说,她很在乎朕的想法,也不愿意有任何事情瞒着朕。”
无论是神情亦或是语气都格外认真,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调侃,叫曹玥瞬间涨红了脸。
她不好意思的低头:“您……您都知道了?”
康熙嗯哼一声,意味深长道:“可是才不过一日,有人就有事瞒着朕。”
曹玥反手拉着康熙握住她的那只手,手指轻轻在他宽厚的掌心挠了挠,眉眼弯弯:“皇上,您不知道的事情,妾不说才是瞒着您,可是您都知道了,妾这就不算瞒着您了。”
“你这是谬论。”
“哪有?您这么说,妾可就冤枉了。再说了,那样的话妾能同太皇太后说,可是要妾当着您的面儿说,妾会很难为情的。”
曹玥轻咬着唇,一句话说完,只觉得脸颊发烫,然后就埋头在他胸口,死活都不肯再抬头。
康熙听了这话,心里如同喝了琼浆玉液般舒畅,便也不再纠结能不能当面从她口中听到了。
他搂着曹玥的腰肢,静静的不曾有所动作,不知过了多久,方轻叹道:“太皇太后说的话,玥儿不用放在心上,你只需记得朕说的话就好。”
话落许久,康熙也没听到曹玥的回答,不由得低头看去,却见自己怀中女子已然累极,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眉心的那抹疲惫着实刺眼,康熙有着淡淡的心疼。
把曹玥抱起安置在寝殿的床榻上,他转身出了寝殿,在外间叫了安凝进来问话:“今日在慈宁宫都发生了什么,都如实说来,不许有半分遗漏。”
好好儿的一个人,就算身子弱,可也不至于去了一趟慈宁宫,回来就累成这样。
安凝迟疑了一会儿,扭头望了眼寝殿,才咬着牙回话。
第二日是端嫔和敬嫔侍疾,曹玥不必再一大早去慈宁宫,更不愿去承乾宫看皇贵妃的脸色,所以她依旧命人去承乾宫告假,旁人在承乾宫请安时,自己在景仁宫里不紧不慢的用着早膳。
刚用过早膳,梁九功就来了:“奴才给昭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曹玥虚抬了抬手:“梁公公请起,这个时候过来,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梁九功乐呵呵的,若是再胖一些,笑的就更像弥勒佛了:“回昭嫔娘娘的话,奴才是奉了皇上旨意,来给您送赏赐的。皇上说,您为太皇太后侍疾有功,所以特意赏赐您合浦珍珠一对。”
他一招了招手,身后的小太监立马上前,打开手里的匣子,匣子一开,一对硕大的散发着温润盈盈的光泽的金色珍珠就映入众人眼帘。
这对金色珍珠,无论是从大小,形状还是色泽上来说,都属上乘,极为稀少,更是罕见。
就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曹玥,也不免心生喜爱:“这是……”
梁九功讨好的解释道:“此为一等合浦明珠,又称为南珠。近些年来由于种种原因,合浦当地进贡的合浦明珠的数量渐渐减少,因此也就愈发显得珍贵。这对合浦金色珍珠,这些年来,也就得了这么一对,虽比不得东珠,但胜在颜色好看,娘娘用来做成耳坠子,或是镶嵌在头冠上都是极好的。”
曹玥捏起一枚珍珠在手心把玩,看起来很是高兴:“本宫知道了,多谢皇上赏赐,也要谢过梁公公告知。”
梁九功弯了弯腰:“奴才当不起娘娘一声谢,您这话可就折煞奴才了。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奴才就不打扰娘娘,先告退了。”
“安顺,送梁公公。”
梁九功一走,视线一直盯着金色珍珠的安凝就忍不住凑近了,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匣子里剩下的那枚珍珠:“娘娘,这珠子可真漂亮。”
曹玥勾了勾唇:“能不漂亮吗,这一枚珍珠,就抵得过太皇太后赏给成嫔的那一匣子了。”
安凝更高兴了:“皇上到底是舍不得您受委屈的。”
有了皇上说的那句侍疾有功,她看谁还敢捧成嫔的时候来踩娘娘,除非是不把皇上的话放在眼里。
曹玥把珍珠握在手心,淡淡道:“昨日皇上可有问你什么?”
安凝忙点头:“娘娘所料不错,在您睡着后,皇上就传了奴婢问话,奴婢都按照您交代好的,一一说给皇上听了,并没有告状,也没有说的很清楚。”
反正她当时也不是跟在主子身旁,要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才有鬼。
曹玥舔了舔微干的唇瓣:“如此便好。”
只有不够清楚,皇上才会自己去查,自己查到的,总比从她口中听来的更有信服力。
这一对金色珍珠,就是证明。
承乾宫,太皇太后赐的合浦明珠到底在后宫引起了风波,今日请安,以往并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成嫔不知受了多少酸言酸语。
其中安嫔最甚,她狠狠瞪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成嫔:“同样是侍疾,怎么就成嫔独独得了太皇太后额外的赏赐?莫不是成嫔有什么讨太皇太后欢心的法子,不妨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咱们姐妹学会了,也能叫太皇太后更舒心不是?”
她也不是计较那点子珍珠,而是计较脸面。
凭什么成嫔就能得了太皇太后抬举,她就什么也没有?
成嫔不去理会满口酸言酸语的安嫔,只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不发一语。
谨妃用茶水沾了沾唇,慢悠悠道:“能叫太皇太后满意,那是成嫔的本事,咱们暂且不说,只说昭嫔,她可是和成嫔一同侍疾的,可她不也是一样没有被另眼相待?”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们是没得了脸面,但显然更丢人的不是她们,而是昭嫔。
听谨妃这么一说,安嫔心气儿顺了不少,瞥见昭嫔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冷哼道:“昭嫔怎的又没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对皇贵妃娘娘如此不恭不敬,皇贵妃娘娘竟也容她?”
皇贵妃状似无奈道:“本宫能有什么法子,昭嫔一大早就借口身子不适派人来告假,皇上宠着昭嫔,便是本宫也无可奈何。”
这时站在安嫔身后的一个小嫔妃突然开口:“您可是皇贵妃,受皇上之命统领六宫大权,昭嫔不过嫔位而已,您管教昭嫔天经地义,就是皇上宠她,她也不该无视宫规,对您不敬。”
请安的场合,一般这些在承乾宫混不到座儿的嫔妃是没有资格开口说话的,哪怕是生了阿哥格格的嫔妃也一样。
她这一开口就是讨好皇贵妃,话里话外踩着昭嫔,不免叫人侧目。
然而这话却是说到了皇贵妃的心坎儿上,所以皇贵妃也没有训斥她没规矩,只道:“徐常在,本宫虽身居高位,掌管六宫,但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硬是要身子不适的嫔妃来给本宫请安。你这话,日后莫要再说了。”
徐常在没有得到训斥,就知皇贵妃心意,她没有半分惧怕,更是打定了主意:“昭嫔娘娘的身子也够弱的,不过侍疾一日就病了,这般弱不禁风,又如何能伺候好皇上?不如皇贵妃娘娘多体恤体恤昭嫔娘娘,让昭嫔娘娘好生休息几日?”
这休息可不是一般的休息,而是撤了绿头牌。
皇贵妃有些意动,但上次吃的教训让她心有顾虑,所以迟迟没有开口。
钮钴禄贵妃她们对此视若无睹,自昭嫔进宫后,每月里昭嫔侍寝的次数最多,余下的日子分到那么多嫔妃身上,总是有被忽视的,倘若昭嫔被撤下绿头牌,那空出来的日子她们就能去争一争了。
有好处且不用她们承担责任的事儿,她们自然乐见其成。
皇贵妃脑海中两种思想相互碰撞,就在嫉妒即将取胜的时候,承乾宫的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启禀皇贵妃娘娘,各位娘娘小主,方才皇上赏赐了昭嫔娘娘一对金珠。”
皇贵妃闻言,顿时失声:“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