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先生最近的行动神神秘秘的, 显然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高远能体会到这一点,但没有实质的证据。

  哪怕是某天傍晚发现明智并不在家,直到半夜才带着一身海水的味道回来,衣服还没有全干, 眼镜也不见了。

  “又”不见了。

  遇到比较严重的事件就会损失一副眼镜已经成了刑警先生的一种怪癖。

  从好的一面想, 这大概就像游戏里的什么替身道具,在关键时刻能够为主人挡下一次致命攻击一样。

  发觉自己对事情无能为力的高远, 也只能用这种无稽之谈来安慰自己。

  明智则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只是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 就跑去浴室了。

  高远于是什么都没问。

  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发问。

  如果刑警先生愿意告诉自己, 想必早就会说了。

  没有说就代表他还有顾虑。

  既然他顾虑的就是自己, 高远想,那么自己的提问, 相当于拒绝了他的善意。

  一直以来, 刑警先生都承受着比自己大得多的压力, 因此这种善意,高远也无法不接受。

  所幸明智其后的出入作息又变得符合日常规律了。

  而两个人也都没有再接到什么令人不快的来电。

  好像之前逼近头顶上方的阴影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高远觉得, 是时候展开一些调查了。

  刑警先生的善意固然要接受, 但那不代表自己就要一直被动下去。

  大四的学业再轻松,明智还是会有不在家的时候,况且他还要准备报考公务员。

  因此没过多久, 提前从学校出来的高远就找到了机会。

  至于自己这边的课业, 因为一直没有从年段第一的宝座上跌落下来过, 高远已经成为了全校师生眼中最为可靠的存在。

  只需要说一声“还要去上补习班”就可以不受任何阻碍地提前两个小时离开。

  高远有些好笑地想, 如果自己还想重操旧业, 现在应该没人能控制得了。

  只不过, 早就没有理由那么做了。

  虽然对未来还有着迷茫和不确定, 但至少,有了生活中必须要重视的人。

  为了那些人不对自己失望,是不可以重蹈复辙的。

  或者又会被说是受到了感情的胁迫,但高远认为,被他人以感情胁迫而限制自己的行动,也是出于自己的选择。

  如果是上一世的明智警视长对自己说“喜欢你”“不希望你犯罪”,难道自己就会收手了吗?……

  脑补一下都觉得违和得可怕。

  对于自己的这些胡思乱想,高远自嘲地笑着,同时走进明智的卧室。

  虽然已经是恋人的关系,他们两个在日常生活中,仍然保持着彼此的独立和私密性。

  换句话说,不去探索对方的个人空间也是全凭自觉的。

  因此高远虽然小心不去把室内的陈设弄乱,但也没有太多心理压力。

  只要没有刻意隐瞒的事,刑警先生现在对他而言是完全不设防的。

  高远很轻松地就把柜子和床头的东西都检视了一遍。

  没有任何特殊的发现。

  有一些带进室内,可能是抽空阅读的文件,都和法条或者公务员考试相关。

  除此之外没有秘密。

  高远沉吟着,将动过一点的物品归于原位,转身走出房间,将房门也原样掩好,就走到楼下的书房去。

  虽然他并不认为明智会把什么不想让他看的东西放在公用的书房里,但现在也只有这么个地方可找了。

  放资料的架子上最明显的仍然是他们两个人合力总结的那份加强版的“犯罪地图”。

  如今那上面已经有五六个事件被成功地勾销,展示着他们两年来努力的结果。

  高远仔细翻阅了一遍,发现在打印的材料上,明智又手写加入了轻井泽的邪宗馆事件和香港九龙核弹事件。

  而井泽研太郎的黑魔术事件和香港的“岩窟王”事件上,似乎想要划销,但最后只是打了“?”记号。

  那家伙,还真是……

  对于刑警先生这种救世主式的情怀,高远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但也没有新的发现。

  一切似乎都和从前没有什么差别。

  ……不对!

  高远眨了眨眼,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从露西亚馆回来之后,他分明记得明智曾经调查过御庄芳治。

  因为是著名的公众人物,仅从公开的新闻媒体上就得到许多信息,细心的刑警先生做了剪报,还有手写的小结。

  更不用说他肯定会通过明智太太和近宫老师这两条渠道去打听更多的资料。

  而这些东西现在都不见了。

  比起增加了什么东西来,有时候缺少了什么东西更能够说明问题。

  明智,一定还和御庄芳治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联系,而且是刻意不想让自己知道的。

  既然如此,问是问不出来的。

  高远心想,刑警先生怕不是忘了,自己可不是只能躲在窝里寻求保护的小可怜啊!

  10月渐渐走到了末尾。

  每天都提前离开学校,并在暗中窥伺明智行踪的高远,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

  他当然也确定没有被对方察觉。

  高远遥一,就算已经不是地狱的傀儡师了,依旧是优秀的魔术师。

  就像前世自己的乔装改扮也从来没有被刑警先生识破一样,现在的他仍然有这个自信。

  所以明智是真的只在学校和家之间作两点一线的运动。

  对于并不缺乏社交的刑警先生来说,这本身就很值得怀疑。

  他也许是出于谨慎,在行动之前尽量缩减活动的范围,也许是在反向观察是否被监视了。

  而高远,恰恰也是个懂得耐心等待的猎手。

  10月29日,一个显得有些特殊的日子,明智终于有了行动。

  高远看着他从学校出来,没有坐上往常那班回家的公交车,心里不禁产生了一种隐秘的兴奋。

  同时又想起去年的30日夜晚,两人在公园里交谈的情景。

  虽然觉得这样的念头未免太过自我感觉良好,但又克制不住地想,刑警先生不会是在为自己的生日准备什么吧?

  这么想起来,高远意识到,自己还从来没有祝贺过对方的生日。

  下次要不要也送他个礼物什么的呢?……

  正这么渐渐思考得跑题的时候,也看到另一辆公交车驶入了站台。

  那是一趟最远可到达东京都下辖某町,一直可以深入到山间的中长途巴士,因为跨区通勤的需要,上午和下午各有两班。

  出于某种原因,高远对这趟车还算比较熟悉。

  但没有想到明智真的坐上了这班巴士。

  一种奇特的、不明所以的感觉涌上胸口,高远没来得及思索更多,就混在上车的队伍中,不动声色地一直走到车尾才坐下。

  因为高远颇为自信的易容和改装,再加上坐在窗边的明智看起来有些心事的样子,他并没有被发现。

  这反而让高远那种隐藏的不安更增加了一些。

  他知道这班车的终点站是哪里,但还不能确定,明智的目的地。

  巴士一路开往郊野,随着沿途的停靠,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前排窗边的座椅上,明智的身影没有丝毫要下车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

  高远不禁咬住了嘴唇。

  在距离终点站还有两站的地方,也是某町的中心地带,他和一位像是公司白领的女性先后下了车。

  并不需要再回头确认,此时车上也只剩下三个人而已。

  高远知道明智要去哪里了。

  而他在这里下车,不但能规避在终点站和明智的碰头,还可以顺利地找到出租车,赶往那个地方。

  一个……注定着他某种宿命的地方。

  在终点站下车的明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辆旅行轿车旁边的田代先生。

  简单地打过招呼就上了车,明智左右望了望,才以打趣的口吻说:“这次没有催眠瓦斯什么的吧?”

  “啊啊!”坐上驾驶位的田代先生声音颇有些尴尬,“实在很抱歉……我曾经提醒过先生,那好像是违法的行为,但先生说‘小小的恶作剧,应该不至于被明智先生起诉的’……

  “所以明智先生确实也安然无恙不是吗?”

  这么解释的同时,汽车也发动起来,奔跑在山路上了。

  明智也知道,对于那件事,自己没法太过认真。

  就像田代先生转述御庄芳治的话,那只是“指挥者”的一个恶意的玩笑而已。

  否则的话,他大可以想出更复杂、他自己的位置也更超然的手段。

  仅仅是让明智在夜间游过半个东京湾,已经算是极大的让步了。

  向来对自己的立场抱有坚定自信的明智,这一次却能理解对方的做法。

  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并没有资格挡在高远和御庄芳治之间。

  车子快要开到山道的尽头。

  在那一片山景的映衬下,是十分端庄雄伟的欧式庄园建筑,和簇拥着那座建筑的大片蔷薇花海。

  在离山道最近的地方,有一条悠长的拱形通道,通透的铁艺框架上爬满了蔷薇的藤蔓。

  深粉色的蔷薇花朵将拱门装饰成为通往梦境的隧道。

  但明智很清楚,那里面到达的可不是什么梦幻城堡,而是早在上一世就发生过可怕命案的阴森宅邸。

  “这里是……”把车子停在道旁,继续引导着客人前行的田代先生刚刚开口,就被明智打断了。

  “——蔷薇十字馆。是的,我很荣幸……

  “能够亲眼见到芳治老师设计的、这座传奇的建筑。”

  作者有话说:

  所以说,前些天猜芳治老师是高远亲生父亲的小天使,恭喜你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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