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天平已经无疑靠着这边偏斜了。
某位巫女的领域展开三十秒後。
杰将手里的狼牙棒丢了过去:“善子妹妹应该在那个地方已经告诉你是怎麽回事了吧?”那是将时间凝固的生死之间,在所有死者降临之前,他们就应该被告知了所有应该知晓的情报才对。
而那名教主仍在低头检视自己身上的五条袈裟和已经恢复的一侧肩膀,然後才露出了和公务员预备役如出一辙的笑容:“啊,那个巫女确实已经告诉了我发生了什麽事情。”
他手里掂量了一下被‘自己’递过来的武器:“你呢?”
如果可以伤害灵魂的武器交给了自己的话,那这个人到底——
而那边的杰已经以行动回答上了,只见扎着全丸子头的式神召唤出了以脚当手的真人,让它待在自己的身旁:“拖後腿的人可不会是我。”他偏了偏头,“你先我先?”
“……哈。”属于这个世界的夏油眯起眼睛,露出了有些阴沉的微笑,“从灵魂开始扭曲的意思是吧。”那并不是疑问句。
两个狐狸笑成了一团,然後两人都看向了那边顶着同一张脸,头顶上却有一个劣质盗版缝合线的家夥——此刻,羂索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次不可愈合的灵魂创伤,但他也并没有完全落于下方,而是开始以超量的咒灵作为自己的肉盾阻挡着伤害。
他看来还没有放弃将狱门疆抢回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
“您可以跑噢,羂索叔叔。”杰语气里带着嘲讽,脸已经阴沉地板了起来,“反正躲藏这种事情您不是很擅长吗?”
那个身体的正主则是挑了挑眉:“对着自己的脸叫叔叔也太奇怪了吧。”
“可他是悟的岳父诶,一千多岁的。”杰突然睁大了眼睛,“啊丶那这样的话——善子妹妹已经是老来得女了吧?”受某个巫女影响很大的教主习惯性地开起了嘲讽,两人都看向了那位年馀一千多,零头估计都比他们大上两轮不止,十几年前还老蚌生珠的诅咒师。
还没来得及看羂索漆黑的脸色。
“等等。”而旁边那位对某位巫女没有丝毫情愫的亡灵突然反应了过来,“那顶着同样脸的我们难道不是悟的叔叔了吗。”
然後两个夏油杰都不由地想象出了那个无底线的家夥真的因为觉得很有意思,叫出欧吉桑的画面。
两个人。
不,应该说是在场的敌我三人都受到了同等的精神伤害。
领域展开後五分钟,阻拦术师结界被解开後八分钟。
22:00,涩谷。
在这个世界的巫女也陷入了沉睡——
此刻,在赶来的术师眼里,情况则有些微妙。
“这是……哪里的水管破裂了吗?”真希刚解决一个改造人,看着楼梯下被一层薄薄的黑色泉水盖住的地下三层,“喂丶这样的话,下面楼层该不会……!”
而负责带队的禅院直毗人已经打了个酒嗝:“是领域展开的效果。”老爷子倒是满脸兴味地捏着自己的胡子,“这是咒力生成的。”他站在楼梯上,以画片将自己和黑色泉水隔开了,“不过——这个空间并没有必中必杀……是以束缚舍弃了这点啊?”
他已经端详起了这个领域的咒力流动。
然後真希这才摘下了眼镜,啊了一声才戴了回去,她表情才有些不虞地看着旁边的禅院家家主:“不要在这里装高深莫测啊,臭老头,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是在说吗?”那老头捏着自己的胡子,指了指地铁站口的广播系统,“在进行术式开示啊,这个。”
只见在位于地下二层的禅院家的一老一小面前,整个地铁站的地面都被一层黑色的泉水所覆盖了,不知道何处传来的夕阳的红光,搞不清来处的神乐铃——不管怎麽看,眼前通往地下的通路看上去都像是什麽传统民俗传说中名副其实的魔窟。
还是一看就百分之两百会闹鬼的那种。
而地铁里的广播这会儿播放的却并不是往常那样的进站出站注意安全之类的通知——广播频道里,此刻正反复播放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声。
[我先从结论来说吧——在半个小时之後我会因为束缚作用而死亡……]
“召请亡灵啊。”直毗人的语气听上去是已经被提起了兴趣,“这种术式不管是诅咒师还是术师,都不该寂寂无名才对。”
而拿着武器的真希已经有些不耐烦:“所以?我们是进去还是?她说了这个领域并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也不会被破坏吧?怎麽样,臭老头,要试试吗?”说是疑问,那更像是个挑衅。
直毗人笑了起来:“现在这种情况来说,就算下面是龙潭虎穴也得去探探了吧。”他拿起酒壶喝了一口。
“喂丶这个时候就不要喝酒了吧!?”
直毗人打了个酒嗝。
禅院家的两人直接往楼下走去,踩在了夜泉之上——他们倒要看看这人造的彼岸到底是怎麽样的风景。
……还怪好看的。
来到地下三层的一老一小根本没有看到自己预想中的改造人追赶着车站里的普通人的场景。
于此相反。
场面比预想中要热闹,也有秩序得多——那是踩着夜泉的‘地下社会’。
——而出乎意料的是,日常浸淫在动画里的直毗人对这种场面的接受程度反而比一脸茫然的真希要好点。
“哈。”禅院直毗人捏着自己的胡子,笑了起来。
而真希则是手里捏着武器,暂时不敢放下警戒。
只见地上倒着不少已经被祓除的改造人已经被人以‘不阻碍逃生’的方式堆叠到了一旁,几个面生丶明显不在支援小队列表里面的术师正站在出站口让普通人往另一个方向的消防出口去往结界偏外的方向避难。
好像他们已经来晚了,作为救援队的大部队已经开始工作了似的,甚至没有人对他们的到来做出太多的反应。
有穿着高专制服的陌生学生两拳就解决了一个改造人。
有人则是叫过两个上班族,合力撬开了站台边上变形的车厢门,把困在里面的乘客拉了出来——
也有人现场就开始了受伤部位的紧急救治,一边嘴里还抱怨着:“喂丶我的术式根本就和治疗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诶。”那边另一个家夥抱着从便利店拿来的旅游衫撕成布条就捆住了出血的部位。
而看到两人的到来。
一个人转头就朝禅院家的一老一小招手:“喂!你们是活人吧?”那是个穿着西装的上班族,明显不认识两名术师,“我们的身体根本没有吐气这个功能啊,这边有个受害者需要心肺复苏,你们谁……”
“我来吧。”一个高中生举起手,“我在学校的运动社团是经理,我有学过的。”她从疏散中的人群里钻了出来。
而旁边一位车站乘务员这才脱下了自己的帽子迎了上来:“两位是术师对吧?”还没等到回答,这位乘务员已经语气稀松平常地为两名术师的指引起了方向。
“这边目前还有不少幸存者逃出来,听说好像有个外表很奇怪的像是主题公园章鱼玩偶一样的咒灵在四楼……”
他指向另外一边。
“之前杀死我的咒灵好像在那个方向,如果要祓除咒灵的话请往这边前进。”
接着,乘务员又指向了另外一个通路的楼梯口:“去这边要小心一点,那边有个制造改造人的缝合脸……‘巫女’也警告我们远离这个家夥,它的伤害可以攻击灵魂,不过已经有个把辫子扎在脸前,一看就很厉害的女术师过去解决了,问题应该不大。”
而禅院二人组一时间都没有反应,只是目光默默地投向倒在他身後不远处丶属于这位车站乘务员烧焦的尸体。
直毗人应该是没有感受到攻击,只是捏着自己的胡须:“这就是‘亡者’的意思啊……”
“巫女?”而真希则是注意到乘务员言语中的名字,皱起眉头,“就是广播里的那个术师吗?你有见到她吗?”
而那位亡灵才啊了一声,摆了摆手:“我是普通人!只是被‘巫女’问要不要来帮忙而已。”他表情有些不太好意思,双手在身前摆了摆,却没有回答关于‘巫女’的问题,“毕竟生前的工作也只有为乘客指引道路……啊,抱歉,习惯性就聊起来了,两位应该很赶时间吧……”
不知道是警戒还是真就对两人所问一无所知,那个亡灵普通人像是职业病犯了一样絮絮叨叨,说话毫无重点顾左右而言他,两个禅院术师却非常混乱,真希握着武器的手欲擡又止。
所以……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老一小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口。
“——这边就交给他们吧。”七海的声音突然从他们的身後传来,“这些亡灵不是敌人,估计那个巫女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协力者吧。”
只见赶过来的七海建人旁边正跟着一个黑发冬菇头,这会儿金发三七分术师脸上还带着一丝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血迹。
禅院家的家主挑了挑眉:“受伤了?”那倒不是关心,“现在可还没深入敌巢啊。”
“路上遇见的诅咒师的血,直毗人家主。”七海无表情地回复。
不过好歹是见着了个熟面孔,禅院家的一老一小语气比之前还是放松了不少。
然後他们才看向了跟在七海旁边,穿着高专校服的蘑菇脑袋。
“京都那边的增援也来了吗?”真希看向了蘑菇脑袋和身上的高专制服,是没见过的学生。
七海摇了摇头:“他不是京都那边的增援。”他推了推自己的护目镜,手摊开示意自己身边的灰原雄,这位表情严肃的金发术师还没来得及开口介绍,“这家夥也是……”
“我是七海的同级生!”旁边那个乐天笨蛋已经自报起了家门,“叫我灰原就可以!我是……”这下倒是有人为两人解释这个情况了。
但禅院家的一老一小却已经·完全·无心听他接下来的说明——直毗人和真希都看向了这两个外表年龄差异过大的‘同级生’。
那是一个长得像36的26和一个长得像16的26。
可能是察觉到了两人微妙的视线,七海建人的额头上直接冒出了青筋:“……”
“啊。”而那个黑发蘑菇头这才挠了挠自己的後脑勺,“不是啦!虽然七海是有点老相,不过我十六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所以不是你们想的那麽回事!”无意识且阳光地中伤自己死党的黑色蘑菇头笑着举起了拇指,“而且七海本来就是混血,显老一点也很正——”
金发三七分捂住了同级生的嘴巴。
“够了。”他全身杀气腾腾,“咒灵还没有解决,现在还没到闲聊的时候。”他偏头示意那个现在仍有普通人往外逃离的通道方向。
而直毗人打了个酒嗝:“我就说嘛,怎麽可能两个人都是三十多岁啊。”
“喂,臭老头!”真希直接压低了声音,“七海先生是悟的学弟——”
“——我听得到,禅院同学。”三七分平和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子杀气。
领域展开十分钟後。
伏黑惠丶虎杖悠仁还有半路遇上的钉崎野蔷薇和新田明监督走到了一起。
与幸吉和新田监督负责将受伤的猪野琢真送走,直接返回了硝子那边。
而三个高专学生此刻正跟在某个以‘保镖’自居的死者身後交头接耳。
只见那个走在他们身前开路的天与暴君像是没听到身後的对话一样,先是直接一脚就把那个金发歪马尾的诅咒师踢进了地铁入口所在的大楼里。
只见穿着浅色毛衣的黑发肌肉男捡起了那个诅咒师掉在地上的咒具刀,颇有些嫌弃地砸了咂嘴,但还是抓住了手掌模样的刀把,直接就把那个侥幸活下来的诅咒师又揍了一顿。
“所以……”钉崎跑在後面,跟着进入了大楼里面的地铁口,“那家夥到底是怎麽变成自己人的?”
伏黑跟在後面一路往地铁口跑去:“……这个你问我,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奇怪的黑发男人只是问了他一句‘你叫什麽名字’,然後在他报上名字之後,就突然说自己是‘巫女’委托过来的保镖,“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回路。”
“但现在他确实是站我们这边了?”
“大概吧。”但话是这麽说,伏黑惠仍是以手势示意如果前面的那个男人有任何的异动,三个人就一起攻上去。
虎杖和野蔷薇一齐点了点头。
而虎杖揉了揉自己因为被踢飞到路牌上,以至于现在还有些发痛的肩膀:“不过,不感觉这种家夥和东堂那种人有点像吗?”因为事态逐渐向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偏转,他语气也稍微轻松了起来,“你看……又是那种。”他压低了声音对着两名同级生说,“稍微问你一个问题,然後突然就自己追加了设定,什麽不拉砸什麽挚友的。”
然後他又用拇指指了指那个已经将单马尾诅咒师所有的累积起来的咒力与幸运都揍掉一半,紧接着直接把他直接用铁杆钉在墙上,转而就带着路往地铁深处跑去的黑发男人。
“他问了你一个问题吧?”对这方面受害非常有经验的虎杖悠仁跟在後面,举起了一根手指。
伏黑惠点了点头:“……算是吧?”
然後那个粉发同级生又举起了一根手指:“你回答了之後这个人是不是要麽就是愣住,要麽就是突然流泪?对吧。”
“……”伏黑惠语气开始出现了些许迟疑,“但我只是回答了自己的名字而已。”
“然後呢?”这下就连野蔷薇也有些好奇起来,女同学回头,“那家夥有什麽反应?该不会也是流泪那种的吧……噫,我对随便哭的男人完全不行,太逊了!”野蔷薇在身前比了个叉。
臭脸海胆头已经眯起了眼睛:“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吧!”但他确实有些被说动,“……就是愣住了一下之类的。”
“然後呢?然後呢?”虎杖和野蔷薇异口同声地发问。
伏黑叹了口气,对几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仍有些无言:“……然後他就说自己是某个巫女招来的保镖,就是为了专门寻找我们过来的……总之就是那样吧。”
野蔷薇直接眯起了眼睛:“这个借口也太假了吧。”她的目光瞟向前面那个速度飞快地一边开路,一边消灭地铁站里的改造人的黑发男人,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他嘴角的伤口,“连这种程度的谎言都相信的话,伏黑——虽然你之前说太阳是‘太阳公公’的时候我已经有过这种怀疑了。”女同学的眼中露出了微妙的同情,“你可千万别像虎杖一样捡地上的东西吃啊?”
而被攻击的当事人虎杖悠仁已经一边跑,一边露出了担心的神色:“比我笨的话可不太好啊,伏黑。”他完全没有受野蔷薇的影响,不,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接受了自己作为一年级的笨蛋这一设定。
“——喂!”海胆头的脸色瞬间臭了十倍,“我也问过的啊!可是那个家夥只是用‘你就当是恩惠吧’,那种模棱两可的话把我打发回来了。”他在激动的同时还不忘压低了声音,“而且问题难道不在于根本打不过他吗!?”
他们三个都是。
“所以。”虎杖悠仁用双手比出了双引号,“强行成为你的‘某某’身份——这不完全是东堂那套吗!”他面露担心,“喂,小心啊,伏黑,被这种人缠上的话很麻烦的。交流会的时候我只是应承了东堂两句,虽然现在也不讨厌吧……最後真的成了他的‘挚友’了,好歹也问问我的意见吧!?”
而野蔷薇则是握紧了自己手里的钉锤:“你可千万别被骗了啊,要是这个自称是你的舅舅丶叔叔丶失散多年的亲爹之类的来骗钱就不好了!”她看着三人之中‘意外的单纯’的那个海胆头同学,“可千万别被他骗了,大城市的男人可是很狡猾的!”
海胆头的眼神已经死掉了。
“我也是东京这边长大的……”
伏黑惠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他一时间又说不个什麽所以然。
善子的世界。
凌晨两点。
“唷~硝子。”五条悟直接一手托着巫女的身体,将妻子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在他推开咒高医务室门的时候,已经快到了硝子换班的点了。
现在除非紧急的重伤患者,大部分的轻伤伤员都是就近送医,且因为又有两个治疗类的术式和辅助监督毕业,作为五条悟同级生的硝子总算也总算稍微能过上正常作息,可以倒班的生活。
硝子一看进来的人已经开始举手:“我已经要换班了,不是马上就要死掉的话——”然後她才看到被五条悟带过来的黑发後辈,先是不大明白,她语气里有些惊奇,“善子受伤了?”
在被这个家夥守着的情况下?
硝子看着表情明显不大晴朗的白发男人,然後她才啊了一声:“不会吧……又来?”
然後五条悟语气才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啊。”
“跟着那个五条一起走了?”
“嗯,四丶五个小时之前吧,因为看她没有清醒的迹象,我就把她送来了。”那家夥露出了一个微笑,语气里有些抱怨,“灵魂又到处乱跑了啊,真让人头疼~”这麽说着的时候他已经把昏睡中的善子身体小心放在了病床上。
硝子啧了一声:“喂丶你这家夥。”女性同级生已经他从那种若无其事的外表下看到了五条悟那种超级差劲的情绪,“这次又得多久?千万别说又是一个月两个月了。”
五条悟将被子压在了善子的胳膊底下,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运气好的话,应该不会需要很久。”他把落在善子面上的头发拨到了她耳旁。
毕竟那个‘自己’从过来到被赶回去也不过一两天的时间而已,估计善子被排斥回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吧。
——解开无下限当然是一个要素,但估计和自己打了一架,以力量的角度来说太过超模被世界本身‘发现’可能也是一个要素。
“估计就跟渗透压一样,打架被察觉了浓度,然後无下限破开的同时就被排斥回去了……大概就是那样的机制。”他说着基本上只有六眼自己能够理解的胡言乱语。
“意义不明。”硝子从抽屉里拿出了戒烟用的棒棒糖,塞了一根进嘴,又瞄着同级生的脑袋直接砸了一根过去,“不过,你清楚是怎麽回事,时间也不长的话,直接在家里修养不就好了?不要在这里浪费病床资源。”
不想加班的校医小姐直接砸了咂嘴,她又看了一眼善子的状态。
五条悟语气非常平常,话里的人渣含量却非常爆表:“不行,善子不在的话,我得处理工作没法看着啊,要不然放硝子你家里怎麽样?”
已经明白自己充当着什麽角色的硝子拖长声音哈了一声:“喂丶我可不想给你家当保姆,你不是家主吗。”五条家那麽多人,好歹用起来吧。
“诶~我不想回老宅啊,那些退休老爷爷一天到晚就只会说不生孩子的话好歹帮忙指点一下家里的後辈那种事情,善子醒过来肯定会被那些小鬼缠住的。”五条悟坐在陪护的椅子上摆了摆手,将棒棒糖的糖纸剥开,塞进了嘴里,“肯定会想要靠照顾讨好她来拿分数吧,啧。”
他语气有些含糊。
而硝子发现自己总能在这个家夥身上找到新的下限落点:“……看来他们是已经完全放弃跟你交流了啊。”
“嗯?啊丶不是那麽回事啦。”这麽说着的五条家主笑嘻嘻的,“她是实权。”他的手指指着自己,“被架空的是这边~”
“……不懂你在高兴些什麽。”
“所以~想拜托你在我不在的时候稍微照看善子一下~”五条悟将被角压在了善子的手臂底下,“我顺便稍微去加个班,消耗一下|体力。”
女性同级生拖长音哈了一声:“那是你,我可不要加班,等等丶你该不会想找过去吧?”硝子叹了口气,“善子不会有问题的。”这多半算是一个安慰。
“才不会啦~”五条悟摆着手,“再怎麽说也要把工作解决掉吧?……而且,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白发男人这下倒是终于表现出了一丝不耐烦,他的眉头皱起,歪着脑袋看向了硝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回答哪一个问题,“那之後就没制作过巫女的照片了,如果没照片的话,就算想凭借灵魂上的连接找到她也不一定做得到啦。”
因为善子本人不喜欢制作那种不可控的咒物,所以那之後他们就再也没有用麻生的相机拍过照,缺乏灵魂的牵引且原理不明的情况下,想要过去当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善子她的话,多半是那种世界末日的时候还能活下去的性格。”对自家老婆那种不知道放弃为何物的性格有些讨厌但是又很喜欢,白发男人转眼间已经将那点微妙的烦躁重新压了下去,“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不会有问题。
是知道的。
但知道丶和会不会産生焦躁完全是两码事。
“啊,好麻烦啊……”他歪着脑袋,语气有些不耐烦。
准备一会儿顺带提前解决一下这两个月的工作,五条悟临行之前低头看着倒在病床上的妻子,以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
“当时真的该跑掉的。”
同为女性的硝子哈了一声:“总之提前先告诉你一声,在我这里抱怨婚姻的话我是会告诉善子的,我站女子队。”她举起一只手,然後手势变成了指着老友,“那你结个什麽婚啊?”
“这种事情她早就知道啦。”那个人渣毫不掩饰,脸上倒是有些得意,“就是因为这种部分都能互相接受,所以才要结婚的吧。”
然後他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才咧开嘴:“而且,和善子结婚超级爽诶。”
“我不想知道这种事情,五条,都六年了还没秀够吗。”硝子叹了口气,“我会让一会儿值班的同事帮忙时不时确认一下的,行吧?”
而那个白发男人点了点头:“谢啦~啊丶对了——”这麽说着,五条悟已经站了起来,他双手插兜,出门之间才想起探了个脑袋回来,“明天上班看到伊地知的时候,记得通知他帮忙分摊一下善子这周的工作~”
“一周?这是你估算的时间?不是说一两天吗。”这麽说着,硝子已经拿起手机,打算短信跟一会儿过来过来交接的同事交代注意事项,“那我换个长期病房?先说好噢,收费加倍的。”
五条悟摆了摆手:“啊?不是啊,大概最多两三天就能回来了吧?那之後是因为要给善子请假所以需要他帮忙。”以善子身体上那种微妙增加的对灵魂的联系来看,在那个世界滞留的时间最多也不会超过四天,“如果善子在那边用了比较麻烦的术式的话,应该会回来得更早吧。”
这麽说着,他还掰着手指,嘴里念叨着诸如‘那就是至少可以请三天假?两天?’之类的自言自语。
硝子皱起了眉头,然後她就像是知道了什麽不该知道的事情似的直接啐了一声,倒是想起了抱怨:“自己没手机吗,你联系伊地知不就好了?”同级生语气不太好。
“他最近学会了在下班时间开免打扰。”那个白发上司语气冷冰冰的,“说是最近下班时间家里会介绍相亲,所以干脆直接装作不在了。”
“那你自己明天通知他吧。”硝子根本懒得给这个家夥当苦力,“不要把剥削那套用在我身上。”
“我这几天都会在外面出差处理累积的工作~”五条竖起了一根手指,“大概也会出去两三天~到时候在帐里面根本没法打电话啦!”
“诶——真难得。”
不过伊地知的话——女校医挑了挑眉,她低头看着自己手机。
……我看是下班就单独把你拉黑了才对吧。
五条悟的语气分明是一清二楚:“他这会儿还在线上,是吧。”
硝子没有搭腔,但这沉默本身已经是个答案——果然,女校医的荧幕上现在正活跃着一个目前仍在(没有邀请五条悟的)群组里正常回复同事的伊地知。
“果然得让伊地知收收心了。”而那个被避开且自知的人渣一边往外走一边将两手插在了兜里,“最近都忙着别的事情是不是太久没有威胁他了……”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自己心烦别人也别想好过的意思。
“喂丶人渣味道传过来了。”
五条悟叼着棒棒糖,笑着跟校医小姐摆了摆手。
而五个小时後。
和他自己所说的话恰恰相反。
白发男人直接通宵,把最近需要自己出手的工作全数解决,甚至还给自己的电话号码设置了自动转接给九十九由基。
而此刻,五条悟正在自家院子里盘腿坐着,眼前摆着三件曾经只有自己知道藏在哪里的东西。
一是当年没有使用,上面满是划痕的最後一张巫女照片。
二是有些年头,看样子是刚从哪里的土里挖出来,柄上还挂着锁链的天逆鉾。
最後一个则是狱门疆。
……虽然知道她很快就会回来,但安心等待果然也不是他的风格。
距离两个五条悟的到场还有5分钟。
PS:看完最新情报,身心俱疲……(躺平)被独眼猫玩弄心态啊救命,还好最後一格胳膊开始恢复了,感觉下一话和宿傩就要打完了,终于快要解放了!!
NOTE:凛的日常短打。
似乎是她自身未觉醒的术式不太稳定,或是什麽别的原因——在那之後凛也会偶尔出现。
而在她第二次过来之後,高专的几个人终于搞清楚了她过来的时机。
基本上都正好是父母不在家无人看管,而凛‘想要’大人照顾的时候……
“简单来说……”五条悟看着猫眼巫女将已经玩累睡着凛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压低了声音,“我们就是凛无聊时候的陪玩是吧?替身?”他戳了戳了小猫猫的肉脸。
“喜欢捉弄人这点果然是继承善子的吧?”他语气里有着非常细微的温柔。
对他最近又看了什麽奇怪的东西充满怀疑的善子微微眯起了猫眼,却没有擡头:“那种世界都要围着自己打转的风格难道不是悟吗。”
“这样的话到底是在骂我还是在夸奖啊?”
“是喜欢。”但她却也不说到底是喜欢哪个部分。
于是白发男人不说话了,只是微微低头打量着把脑袋塞进这个世界的妈妈怀里的黑发小猫咪——完全继承了父母的白皙皮肤微微透着健康的粉红色。
此刻黑发小猫猫已经闭上了活泛的猫眼,手里抓着善子的衬衣,肉嘟嘟的脸上嘴已经闭上了,安静的室内只有小豆丁的呼吸声。
五条悟的语气不自觉放轻了:“她好软啊,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善子。”他站到了猫眼巫女的旁边,阴影将善子和凛都笼罩了起来。
“小孩子没有那麽脆弱。”这麽说着的巫女已经将凛抱到了沙发边上。
而五条悟会意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将已经闭上眼的凛裹成了一只全黑的小猫猫虫。
两个人没有离开办公室,只是不约而同保持着安静,直到凛又消失回家。
第三次的时候,五条悟已经在善子办公室提前准备好了小孩用的毛毯和辅食零食。
善子直接把里面一堆一看就不是买给两岁,而是买给三十岁的甜食往五条悟的脸上丢了过去:“都说了的吧,悟。”她看着直接以无下限挡住那几个包装袋的白发男人,“她有不能吃,不给会哭的。”
理子以前就这样,明明吃不了,但是不给她吃就会哭。
而那家夥已经将凛抱起,把她装在自己身前的儿童背带里(在带着凛撞门框两次之後),白发男人摆了摆手:“凛才不是那种喜欢哭的小孩,对吧?”他咧开嘴,笑着向背袋里面的凛低头看去。
黑色猫眼的小猫猫擡头只能看见扫把头的下巴,估计是倒过来的视角让她有些发晕,两岁的小豆丁明显有些卡壳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没回答五条悟的问题。
反而是伸出小肉手去摸白发男人的下巴。
白发男人低头,让她摸得更方便了一些:“嗯?”五条悟语速慢吞吞地问,“怎麽了?凛,要啵啵吗?”
但那个小猫猫只是非常认真地摸着五条悟的下巴,大大的猫眼像是看见了宇宙,无表情的脸上讲不清楚是严肃丶心慌还是迷惑。
凛的肉脸发白了起来。
她微微张开了嘴巴。
——而就在善子和五条悟都开始有些担心的时候。
“妈妈!”凛突然撒手,语气像是发现了什麽惊天大秘密,“爸爸他丶爸爸……”她用肉手指着五条悟的下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爸爸的下巴被砸方了!”
且不管那边直接面无表情扭头,偷偷摸摸噗呲一声的猫眼管理官作何反应。
也不管‘下巴变方’的当事人的笑容又有没有僵在脸上。
猫咪幼崽不懂那些。
她只是往上伸手,捧着着五条悟的下巴鼓着脸嘟起嘴巴吹气,试图用气流让爸爸的下巴重新尖回去。
五条悟站在走廊上,直接把凛举在了伊地知的脸前。
然後那个无表情的猫眼小豆丁毫不犹豫,直接伸手给了伊地知脸上一记软软的猫猫肉球摸摸,然後她才回头,用那种‘我做得好吧!’的眼神看着爸爸。
“诶~这个不叫掌掴啊,凛酱。”那个扫把头语气甜腻腻地抱怨。
凛眨了眨眼:“但是妈妈一直都是这样掌……”她不会说掌掴,只好换了个字,“打爸爸的。”记性很好的小猫猫在爸爸脸上复刻了一遍,握成拳头的小肉手用掌心方向轻轻地在白发男人的脸上按了按,说不好是轻轻推了一下,还是只是用肉球碰了碰人的力道,她嘟起嘴巴,“凛没有做错。”好胜心也强得过分的黑发小猫咪鼓起脸,“凛超棒。”
而五条悟已经直接认输了,低头在她脑袋上啵了一下。
那个表情不太丰富的小家夥身边直接就冒出了小花。
倒是伊地知本人用手捂着刚刚被小猫猫摸过的脸,试图不让自己的嘴角上扬,他叹了口气:“那个丶呃丶五条先生还是不要教小孩这种事情吧。”平时威胁他也就算了,“凛酱回去还记得这种事情会很麻烦……”
而五条悟根本没有理他,只是让凛坐在自己的胳膊上,低下头把脸凑了过去。
“再来一下?爸爸确认一下凛做得对不对。”
肉肉的猫猫拳又按了按他的脸颊。
然後他才擡头,另外一只手摆了摆:“那本来就是凛的‘爸爸’教的。”这位白色羽毛球直接甩脱了自己的责任,“我还不至于这样啦,对吧?凛?是爸爸在家的时候教的,是吧?”他低头问。
小猫咪点了点头,但也很快就被抱得不耐烦了,甩着腿想要下去自己走。
五条悟只好把她放了下来。
今天扎着双马尾的小家夥撒手就没,直接啪嗒啪嗒地就往善子的办公室那边跑了过去,但很快就因为够不到门把手,又过来拽了拽五条悟的裤腿,指着门缝:“凛打不开。”
她理所当然地指挥着五条悟给自己开门,还没等到白发男人的动作。
黑发小猫猫就已经松开了最强的裤脚,一下子又趴到了门框和门之间的夹角里,想要在开门的第一时间就挤进去,但半天没有等到五条悟,凛又从门框的遮挡後面把脑袋露了出来:“爸爸好慢。”
会瞬移·最强·但被嫌弃好慢的五条悟只是拉平了嘴角,一边‘好喔好喔’地说着,一边慢悠悠地过去给黑发的那只小猫咪开了门。
肉团子一样的黑发小猫扑上了猫眼管理官的膝盖。
而伊地知则是推了推眼镜:“那麽喜欢的话干脆自己……”
“做不到的,我们两个。”五条悟摆了摆手,“我跟善子连正常的家庭模式都不太清楚。”两个人这种自觉还是有的。
他倒是难得正经了一下,只是从门缝外面看着小小的猫咪幼崽站在善子的腿上,被猫眼巫女扶着,努力仰着脑袋啵了啵妻子的脸。
那个巫女眼中闪过了笑意。
所以这个扫把头也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不过凛确实不爱哭——只是性格有些着急,还有些记吃不记打。
两岁的小孩已经可以走得很好,只是跑起来经常摔跤。不过她摔了也不哭,多半是在往前扑着摔倒的时候在地上坐着反应一会儿,就又用短手短脚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所以在凛第五次来的时候。
善子已经在办公室里铺上了儿童地垫。
但第一个坐在地毯上的人却不是凛,而是顶着个扫把头,年龄的零头是三岁的五条悟——这会儿白发男人正好碰上了任务的间隙,他坐在地垫上,用一只手跟认真的黑发小猫咪‘打架’。
说是打架。
但那其实只是以一只手拿着成三分之一长度的手指饼干,逗着心急的黑发小猫猫抢零食吃而已。
他先是伸手把饼干喂到了凛的嘴边,然後在她要伸手拿过去的时候突然把手缩了回去——那边心急的猫眼豆丁往前要够,五条悟又突然擡手。
等凛反应过来往上伸手,脚却已经站不稳了——她直接伸着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垫上。
黑发小猫猫愣了一下,像是还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摔的,该怪地垫还是饼干,不知道是摔痛了还是因为找不到饼干在哪里,她瞪大了猫眼,像是宕机一样好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
简直就跟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住的猫咪一样,歪着脑袋半天没处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然後这会儿五条悟就会把零食饼干塞到她嘴里。
凛嚼着嚼着就冒出了小花。
而在善子阻止之前,五条悟以同样的方式喂了凛整整三根手指饼干。
黑发的猫咪幼崽光记得饼干好吃,最後一次摔跤都没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