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

  五条悟坐在新干线的座位上,半瘫在座位上,膝盖都快顶到前面的座椅背——他打开了自己手里的伴手礼礼盒,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各式甜品这类高热量的东西:“有结果了?”

  话是这麽问,但某位特级的话音里一点吃惊的意思也没有。

  “只是有些线索。”伊地知托了托眼镜,“毕竟这中间的关联系也可能是我们的牵强附会……。”

  “那是我来判断的事情吧。”特级一如既往地不讲道理,他伸出了手。

  被哏了一下的辅助监督缩了缩脖子,他坐在五条悟斜对角的座位,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了五条悟。

  “嗯……我拜托相熟的宗教团体做了一番调查,虽然详细的资料难以获得,但位于静冈丶神奈川县交界处确实有着也许和目标相关的传说——‘象征死亡的山的巫女’,当地人是这麽说的,也有叫‘巫女社的水笼’。”

  “我在听。”五条丢了一个团子进嘴。

  “‘有去无回的山’‘有着看透内心的力量,只要被看见过,就可以将死时的悔恨与痛苦交托给她们,得到清净的离去’……静冈附近的村间传说也大概如此。”

  特级将墨镜拉到鼻尖卡住,盯着手里的文件:“一般这种传说都有些模棱两可,但听起来大概就是抚慰死者丶超度丶占卜这之类神道教的工作吧,听起来和其它的宗教团体没什麽差别?”

  “倒也不全是那样。”伊地知摇摇头,“……据说希冀死亡的人会来到这里,寻找愿意一同入山的巫女[1],但也有些村子传说——受到巫女‘协助’的亡魂也将受到驱使,在山里徘徊……之类的。”

  “协助自|杀?”

  “……不好说,毕竟也有‘只需要凭借失踪者的私人物品就能找到思念之人’这类的说辞。”

  “那传说里有说到某个特定的巫女或者是特别鲜明的角色吗?对,就像是那种宗教个人崇拜之类的——比如相信某某人就能很简单的成佛之类的话?说起来这些人真轻松啊……”

  五条悟听着听着思绪就发散了出去,又开始抱怨那些装神弄鬼的冒牌宗教人士了。

  “就因为这些家夥诞生了多少土産神和奇怪的都市传说啊——而且编得越离奇越吊诡信的人越多,这种奇怪的想象力怎麽就不能用在最近的漫画更新上?啊,这麽一说最近JOMP系也……”

  伊地知好说歹说把话题拉了回来:“不,好像只要是那边的巫女都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我打听到的说法并没有强调过任何的个人形象,多半是巫女这一泛称呼。”

  “……”五条悟撇着嘴,歪着脑袋用力思考了起来,“联结与束缚吗……听起来倒有些像那麽回事了,估计是通过契约制造灵魂上的联系之类的手法吧。”

  这麽说着,他从伊地知的便当盒里拿了一块炸物。

  “诶!?那是我留到最後吃……”辅助监督敢怒不敢言。

  然後五条悟像是施舍一般,把自己不想吃的口味也夹到了伊地知的饭盒里:“好——这样交易就完成了,我把伊地知吃不下的东西接收了过来并给与了信物,这之後伊地知就是我的奴隶了!”

  “……怎麽想都不是这麽回事吧,而且不会串味吗。”

  五条悟的选择性耳聋又发作了:“嗯?”

  “不,我什麽都没说。”偏偏伊地知的选择只有配合一项,“……我一开始就是奴隶吧。”他小声抱怨。

  “既然不是某人独有的特征,一般巫女神社也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组织——果然,是秘传术式吧。”五条悟稍微正经了起来,“感觉除了‘看见’这一点让人存疑,但大部分都只是束缚的应用而已。”

  五条悟说的是大家族或者是类似使刀剑的咒术流派多年研究而传下来的後天习得术式,多半不需要自己有什麽先天资质也能使用——东京校一位老师用的新阴流就是这类习得术式中的一种。

  通过交换産生灵魂上的连接,将自身苦痛的记忆和怨念交付这些事情说起来复杂,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咒力束缚就能做到的交易——重要的是‘看见’。

  没有血缘联系的巫女都能做到的话,那应该不是遗传的家传术式,而是一种可学习的技术。

  “当地人确实有人把这称为‘看取’或是‘影见’——不过咒术界并没有对此做出记载,曾有过的调查报告也说那并不能完全算是咒术,更像是灵力丶或者是异能力之类和咒术并不相容的东西——也有说这是生死之间才能觉醒的才能。”

  “嗯,毕竟非咒力也有类似的应用吧,人和人的誓约本来就是世界构成的一部分。”

  五条悟嚼着大福,说不好是在品尝味道还是在思考:“嗯……那麽,‘看取’是才能,灵魂上的连接与驱使是可习得的技术,那麽,生得术式应该是血液构造?”

  他自言自语。

  “加茂?不——赤血应该是没有这方面的术式应用……是用血液为献祭的束缚?那就是单纯的构造?不——人体构成很复杂的话……”

  最强思索了片刻,夹起一块豆糕。

  “诶,是这个味道啊……”

  “……术式条件从个人物品延伸到必须接触本人,是用‘和目标本人的关系’或者是‘增加入手难度’‘灵魂的残秽强度’的束缚来提升连接的强度吗?不丶哪一个可能都没什麽差别……”

  “啊丶串味了,伊地知——你这个炸物好难吃!”

  “……我不是说过吗。”

  “嗯?”

  “什麽都没有!”

  五条悟跳跃性的思绪又回到了正轨:“啧,一年级的那几个要是能有这麽好学就好了,掺杂这麽多咒术应用,那中间分明还混着什麽东西……”

  最强看上去有些来劲,比起烦恼,更像是在玩什麽解谜小游戏一样,他的脚轻快地在地板上一点一点。

  “是很优秀的意思?”伊地知小心地插话。

  教师拿起辅助监督买的饮料清口:“是不做术师有点可惜的程度噢——本身的能力不好说,但是对利用束缚提升咒力和术式强度丶结界术还有术式开发的想象能力都很强,脑子应该不错。”这点就超过了不少术师了。

  伊地知张了张嘴,看着转眼就消失了大半的茶饮料——明明就给他买了蜜瓜苏打……

  “你选的这个牌子也太苦了吧。”五条悟话题转得就像是他的脸色一样,扫把头竖起了一根手指,“不过入山说的是?”

  那你别喝啊!

  辅助监督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考虑到是在公共场合,伊地知说得多少有些避讳:“那附近大概一百多公里内就是青森树海,而且附近的几座山也是很出名的……嗯,圣地。”

  教师若有所思:“对赴死地的共同想象?”

  辅助监督点头:“通过对传说的排查,能确认大概的出处是在静冈县的某处废弃的旅游景点。”这麽说着,他从文件里抽出了一张扫描件,“不过现在已经是咒术界监管下的聚灵地,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了。”

  扫描的对象是一张名为《日上山参拜地图》的老旧旅游地图,看上面标注的年份也是十五年前的老物件了。扫描的原件像是被水泡过,大半画面早已经发黄,精细的插画都有些褪色,印着的字也十分模糊——但两人都被画面正中心的某处设施吸引住了注意力。

  只见老旧的路线图上,大约是山腰位置上画着一座神社模样的建筑,而旁边白色的方框内只写着一行简单的描述。

  “……形代神社。”五条悟像是把这几个字在舌尖把玩了一会儿才吐出,“这地方现在是咒高监管下?有更详细的情报吗?”

  “诶?……嗯。”伊地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事实上……说是聚灵地……”

  辅助监督将最後的调查结果告诉了五条悟。

  大约是十一年前的某个夜晚,日上山就因为突发的山洪灾害覆灭了。

  “考虑到附近的传说,在总监部的记录里,当时的咒高也有提供援救协助——不过最後的结果是无人生还。”

  “包括救援人员在内?”

  “不,记录上确实有4名辅助监督,1名二级,1名一级术师的伤亡,但当时参与救援的人员损失总体来说不算大。”

  “只是没能救出来任何当地人?”墨镜阻挡了五条悟的表情,很难说他到底是什麽个想法,“不过,‘当时’……?”他察觉了过来。

  “……”伊地知抿了抿嘴,“救援当晚的结果——形代神社所有巫女丶神官死亡,在将当地居民,包括当地温泉旅馆的经营人员都转移出去之後日上山已经没有任何人居住了,所以咒术界只是把它作为祓除结束的废村放置了。”

  “但是?”

  “……我拜托了当地窗帮我打听了一下那些幸存者的下落。”

  “无人生还?”

  “无人生还。”伊地知推了推眼镜,“那些被转移安置的本地居民似乎在之後又陆陆续续地返回了日上山,同时,部分参与救援的术师和辅助监督也有自|杀身亡的案例,加上术师本身死亡率就很高……总之,最後结果就是那样。”

  日上山最後还是作为聚灵地被封存了起来,不过从那之後那附近就没有再发生过任何超自然的现象了,但考虑到安全,咒术界也没有派更多的人手来处理这个地方。

  “所以,只是産生了理论上的联系,实际上可能只是碰巧?”五条悟总结道。

  辅助监督点了点头。

  “不过十一年前?我可没听过有这相关的任务,既然是死亡率这麽高的事件,那多少也应该过一遍我的耳朵的。”最强面露不快,“果然又是那些老爷爷干的好事?”他像是泄愤一样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大福,“诶!?这个好吃。”

  五条悟对着甜品礼盒的封面确认这个口味的名字。

  对于这点,伊地知倒是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那个……”他面上露出了犹豫,似乎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我认为可能……嗯……也不一定是总监部的问题?”

  作为同时段也在东京咒高上学,并且是五条悟隔辈·26岁·学弟的辅助监督露出了有些尴尬的面容。

  娃娃脸·28岁·学长将头扭了过来。

  “日上山的覆灭大约是07年秋天10月发生的事情。”辅助监督以推眼镜掩盖着自己紧张的表情。

  同年九月,夏油杰杀死自己的双亲并叛逃。

  五条悟啊了一声。

  他转移了话题:“不过,我记得没错的话,咒灵和诅咒是无法拍摄出来的,对吧?”

  五条悟拿出手机。

  ——但善子的照片却总是有强烈的信号干扰,和遇到咒灵或是诅咒的情况都不一样。

  “果然是两种不同的力量混合在一起?”伊地知摸着下巴,菜被挑走大半,饮料也没得喝了,他只能像是团饭团那样把便当盒里剩下的东西吃进去。

  五条悟的脸皱成一团:“怎麽可能。”他双手抱胸,一条腿屈起平着搭在另一条上,往外伸的腿挤得伊地知只能缩在座位的一角,“你认为一个质子会受到两套截然不同的物理法则的影响吗?”

  “质……?嗯?什麽?”物理贫弱的眼镜仔有些尴尬。

  “简单来说,一个鱼缸能够既有海水,又有淡水吗?伊地知。”教师病犯了的某人举起一根手指。

  辅助监督还没回答:“诶……我想的话……”

  “对!当然不能!鱼会死的啊,多少也有点常识吧——”

  “……”唯独不想被你说没常识,屈辱感逐渐爬上了伊地知的心头。

  而那边的五条悟则是歪着脑袋,对伊地知的不满不知道是没有察觉,还是察觉了也不在意:“人的咒力从腹部开始,术式则在脑袋里面,这样的力量在身体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而人的身体也像结界那样,将‘他人’与‘自我’完美地隔开——这也是为什麽不同的能力往往无法互相干涉——再加其它的东西只会让身体支撑不下去吧。”

  他思考了一会儿。

  没有结果。

  五条悟有些感叹:“一个谜团的答案居然是另一个谜团……不过最近也没空往那边跑啊。”这麽说着,他拿出了手机,打开工作邮箱,“善子是回京都例行汇报去了是吧?”

  银发屑人确认了一下。

  “诶?”以为自己多少要挨个掌掴的辅助监督愣了愣,他翻开自己的工作手账,“额……让我确认一下,啊,确实,这周的值班安排里面确实是这麽说的——大约是为期两天的汇报和工作交接日程。”

  五条悟比了个OK,一手飞快地在手机上输入了什麽。

  【善~子~你还在京都吧?回来的时候带【地图链接】泡芙三盒丶甜甜圈各一个味道的,上次那个柠檬味的不行别买了噢~这次就先原谅你!】

  不过事後,伊地知确实被加班地狱袭击了,并且又一次成为了某些人缓解心理压力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