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韦后与安乐公主对视一眼,心想这上官婉儿果然识大体,不枉他们专程找她回来拿主意。

  “你们秘不发丧是对的,为今之计,让婉儿给两位拟定一份诏书,让您的幼子李重茂作为皇位继承人,如此皇后和公主便可临朝称治,而后等时机成熟,我们再真正改朝换代。”

  “现在还不是时机?”安乐公主忍不住问,“本宫不能做皇太女么?”

  “还不行,”婉儿坚定道,“公主忘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此人有着左右天下局势的力量,只要她不答应,谁也别想做皇帝。”

  “谁?”韦后与安乐同时问。

  只听婉儿正色分外清晰道:“镇国太平公主。”

  长安城内气势恢宏的太平公主府,驸马武攸暨正在裁剪盆栽,忽听外头有人来通禀道:“临淄王李隆基前来求见镇国太平公主殿下。”

  武攸暨蹙眉道:“他怎么来了,快请。”

  于是迎面而来一个英俊的少年,一见到武攸暨便问:“姑姑呢?”

  “我只是奉旨成婚,未曾见过你姑姑呢。”武攸暨笑笑道,“不过你若要见她,就应该往南山别院去,前段日子捎信来说,她已经从漫折罗山回长安了,只是住在别院不曾回来过。”

  李隆基听罢,又多瞧了武攸暨一眼,再复而行礼作别。

  武攸暨是出了名的闲散,他未曾在意过自己名义上的赐婚妻子,也未曾在意过朝政,他一心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年年月月地去栽种一种叫做“思念”的蓝色牡丹。

  李令月的确是在南山别院,司马安也在。

  李隆基到来的时候,司马安正欲起身回避,她又瘦了一些,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脸色也异常地难看。

  “令月?”司马安看着李令月按住自己的手,苦笑道,“你这个做姑姑的,怎么能让侄儿看见这些?”

  “本宫不管别人怎么看,”李令月坚定道,“你都要陪着本宫,无时无刻。”

  司马安拗不过她,只得再次坐下陪衬,李令月夹起桌上糕点,亲自给司马安喂食,两个人亲密无间。司马安换回了女装打扮,也是形容俏丽,别有一番俊秀风范,只是这一幕落入了李隆基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姑姑,请姑姑救侄儿一命。”

  “隆基,惹什么祸了?”李令月不正眼看他,抬起手用袖口替司马安轻柔地拭去嘴边残渣。

  李隆基目瞪口呆,甚至怀疑面前这个人是否就是镇国太平公主本身,他从来就听说这个姑姑颇有祖母的遗风,做起事情来心狠手辣,从未把人放在心上,如今怎么对一个陌生女子如此好了?

  “隆基得到消息,皇上已经驾崩,韦后与安乐公主欲要夺权,还请姑姑看在侄儿以及众位李家子嗣的面上,助侄儿一臂之力,除掉韦后乱党,拨乱反正。”

  李令月的手一顿,“本宫为何要帮你?”

  司马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隆基,瞧他样貌,喟叹他果然少年英才,不是李显那一窝囊废可比的。

  “因为姑姑身上流的也是李家血脉,请姑姑怜惜我们!”李隆基重重在地上磕头,言辞恳切。

  李令月脸色平静,执起司马安的手,淡声道:“可曾觉得凉了?”

  司马安点点头,又多瞧李隆基一眼。“他.....”

  “我们回屋去罢。”李令月轻缓道,撇下李隆基独自跪着,自己牵着司马安的手,浅笑着往主居所而去。

  司马安,除了你,本宫不在乎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司马不是精分,某木会交代清楚的,结束的话,就在这几日了,仔细看着~

  98唐隆之变

  夜色寂寥,忽听窗外零碎作响,李令月抬眉定神听着,继而绕到了窗扉前轻轻推开。

  果然又下雨了。

  李令月腰杆挺的笔直,垂眸往外望去,一个人影映入她的眼帘。

  李隆基正低头跪在外头院内,几片被风雨吹打的叶子落在了他的周围,落在了他的肩头。他似乎没有感觉到正在下雨,也没意识到李令月正在看着他。挺直的鼻梁显示出他性格中的坚毅,微翘的下巴代表着他的傲气。

  李令月心想,这李隆基倒真的有几分太宗的样子,怪不得母后当年对他夸赞有加,说李家终于出了个好儿孙。

  母后......

  李令月闭目,心内一紧,身形不稳便抓住了窗沿。

  来不及见您最后一面,来不及送您最后一程,不过不用担心,长山陵寝,太平百年之后亦会陪着您长伴底下,那时候我们一家人便能够和乐融融,不再这般算计彼此了罢。

  您毒死了父皇,太平却不能动您分毫,是非对错,就让您的无字碑评说,太平会和司马去墓前见您,您还不知道司马吧,她就是当初被您设计滚落山谷误以为死了的那个人,她没死,她没死......

  可如今,我保不住她了,母后......

  “令月,令月?”身后的人转醒,连着呼唤了两声。

  李令月抬手以袖口抹了抹眼角,转身的时候又换了另外一种神情,满不在乎道:“来了,叫什么叫,本宫不正在此处么。”

  “你在窗前发什么呆?”司马安蹙眉道,“李隆基还在?”

  “他还在。”李令月替司马安掖好被角,以额贴着她的关忧问道,“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回我睡了多久?”司马安问。

  李令月犹疑过后道,“不久。”

  “到底多久?”司马安焦急,她越是不回答,越是表明心虚,自己情况也就越是不妙。近来她发觉自己变的越来越嗜睡,脑袋整日昏昏沉沉地,刚开始与李令月对弈的时候还能下个三盘,但如今下到一盘时候便已经瞌睡连天,竟连自己什么时候睡去也不知。

  “几个时辰而已。”

  李令月眼下的青色越发明显,司马安疼惜地抚摸她的脸庞道:“你是不是都守着我没有好好睡觉?你怎么这么傻,见我睡了你也上来睡呀,死命挨着清醒着,你自己的身子还顾不顾了?”

  “本宫有去休息,你不必多言。”李令月避开司马,转身对着外头喊,“来人,温一些饭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