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要如此。”

  李令月瞥了司马安一眼,司马安摊开手耸耸肩,李令月遂道:“也罢,取本宫的黑狐大氅来,再携一件坎肩。”

  “是。”

  李令月掀开窗帘下车,司马安也跟了出来,脚刚一落地便见李令月细细地将黑狐大氅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司马安低头看着正在替自己系着结扣的她,鼻间微涩道:“那你自己呢?”

  “本宫耐冷,不像你,不中用。”李令月底气十足道,又拿了一个斗笠替司马安戴上。

  司马安动容,由是不管身边有谁在看着,迅速低头在她脸上清脆地亲了一口。

  “你现在很像贤妻良母。”

  李令月霜冻的脸面无表情道:“再瞎话我就将你丢在山里喂野狼。”

  “你不舍得,”司马安得意洋洋道,“你舍弃了长安的东西陪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怎么会舍得弃我不顾,我不信。”

  李令月抬眉看了她一眼,却不说话,两个人一直这般旁若无人地对视着,身边飘落鹅毛般的大雪,落了满肩,世界安静静谧,渲染了一片祥和气息。

  微叹一口气,李令月半是无奈半是不舍地依偎在司马安怀中,抱住她的腰身靠在她的心口道:“本宫不会让你离开,不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司马和明崇俨,到底什么关系?

  猜猜看~

  其实,老早提示过了,这条线埋伏最久...憋的心慌~

  95无字丰碑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安静的后殿院中,武则天躺在矮榻上假寐,周边两个小宫女轻轻摇晃着绣着清秀字体的扇面。

  上官婉儿到来的时候,示意宫女们噤声不必通报,自己拿了其中一面扇子亲自替武则天缓缓摇着。

  “是婉儿来了。”武则天悠悠道,惹得两个宫女轻笑。

  上官婉儿将扇子交回给宫女,自己走到武则天面前行礼后亦笑道:“是婉儿手拙,竟然连摇扇子都会被您瞧出端倪。”

  “不是你手拙,而是我敏感,况且你服侍了我这么久,不用看都能感知到是你来了。婉儿,我近来都不曾睡好,”武则天示意上官婉儿扶着自己起身,绕着院子边走边道,“那封诏书你可收好了?”

  “嗯,收好了。”上官婉儿想问武则天为何要留诏书给自己,又为何不让自己看上面的内容,而只是含糊指明这封诏书可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

  “收好了就好,收好了就好。”武则天轻拍婉儿的手背,摘下一朵桃花,仔细地替婉儿插在发髻,反复打量之后,才会心一笑,“我的婉儿长的比春晨的桃花还要娇艳,真......真......”

  上官婉儿眼见着武则天身躯往后倒去,登时心弦断裂,伸手扶住了她,周围的宫女也聚拢了过来,个个惊慌失措。

  “太后!”婉儿唤着她,惊惧不定道,“太后!”

  寝殿内,龙涎香袅袅,宫殿的华丽与榻上人的灰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上官婉儿靠在榻边,守护在武则天的身旁,武则天一直昏睡着,御医来的时候就径直告诉婉儿,武则天大限将至,就这几个时辰的事情了。

  婉儿交握的手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背,直到形成了一块青紫才舍得松开,深深的痕迹并未打消她内心的慌乱。她缓口气走到寝殿外遥遥地看着躺卧在榻上的人,心里空缺了一片。

  若是连她也离开了,这宏伟的宫殿就真的只剩下自己形单影只了。

  司马安,太平公主,张天......这些挚友和所爱都已经离去。

  萧景,宋昭慧,薛怀义......这些敌人也一一地被除去。

  甚至连武三思都在太子李重俊的叛乱中被波及,于宫门外被乱军揪出惨死于铁骑之下。

  婉儿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看着一列列鸿鹄掠过,不知怎么的,竟露出一种自嘲的笑来,旋即辞别了太医屏退了殿内宫女,一个人孤零零地继续守护在武则天身边。

  明崇俨......

  上官婉儿又梦见了他。

  这梦如幻似真,如烟似雾。婉儿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不断在飘荡,在无所依靠的时候,是明崇俨拉住了她。

  “你是谁?”那日她问明崇俨,“不管你假装是谁,在我心里,你就是她。”

  明崇俨先是愣住,继而无所谓笑道:“我也不管你口中的她是何人,若是这样能让你好过些,那就将我当成她吧。”

  “......”

  “婉儿,婉儿。”耳边的人轻声呼唤。

  上官婉儿睁开眼睛,视线触碰到武则天的,她歪着头看着自己,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太后,婉儿在您身边。”

  “我想再吃一次你做的桂花糕。”武则天有气无力道,往日的威严散了几分,只余下最平凡的她,此刻的她不是一代帝王,不是太后,更不是当日意气风发的那个天后,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在祈求自己近旁为自己做一次糕点。

  “好,太后稍等,我这就去。”上官婉儿应下起身,转身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多看了榻上人一眼,武则天的双眼凹陷,形容枯槁,命如风中残烛,只要风一动,烛火就会熄灭。

  婉儿捂着嘴红着眼眶冲出了殿门,趴在门口的墙壁边无声地哭泣。

  外头的宫女见她如此难过摸样,便使唤了人前去召婉儿身边的贴身侍女,而后安静地继续站着,看着。

  片刻后,婉儿才从那种突如其来的悲恸中恢复过来,抬眼瞧了瞧门口的宫女,吩咐她们入内暂看着武则天,那些宫女会意,便列成一小队走了进去。

  婉儿自己去了御膳房,亲自为武则天做着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桂花糕。

  只是后者不知道,桂花糕之所以甜,是因为婉儿的心甜,每次做这种糕点的时候,婉儿总会想起在长安城外一处小小院落内,坐在轮椅上的司马安脸上所露出的满足表情。

  当桂花糕熟透,散发着丝丝甜味,上官婉儿端起托盘满心欣喜地往寝殿走去,行至半途,忽见周边人步履匆匆,心内一抖,婉儿也跟着他们加快了步伐。

  似乎大家都在心照不宣地暗示一件事情,当婉儿来到了寝殿看见里面跪着的是皇帝李显还有武家余下的子嗣的时候,婉儿手中的托盘滑落,清脆的碗碟碎裂的声音回荡在殿宇内,里面的人纷纷回头侧目,目光集中在了门口那一抹淡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