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安倚靠在门口,眼睛紧紧定在了李令月的身上,只不过咫尺之遥,却好似要分别了一辈子似的,叫人如何忍受?自从通了心意以来,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原本以为上了南山便可与她相知相惜,却不想只是一时快乐,还来不及与你说明我的故事。

  李令月,还未分别,我即已经开始想你了,如何是好?

  暗香站在司马安的边上,余光偷偷瞄着她,见她难得有这么专注的时候,便也松了心,这人平时粗俗无礼,但对公主也是一往情深,单是几次舍命为公主,便是旁人有所不及的了,公主既命我用药浴助她恢复,我便只能遵照公主吩咐,等公主回来便能欢欢喜喜地见到一个完好的人了。

  这边还没想完,但见李令月又转了回来,疾步走向司马安。

  司马安恍惚一阵,真的不曾料想李令月能为自己犹豫着耽误了回宫的时辰,立即喜上眉梢,刚要张口说话,却被李令月一手往后推去。司马安一个踉跄入了房,李令月紧随着她入内,继而用手带好了门。

  “令月,你……”司马安不知道她此举是何意思,但下一刻就有一个温暖的身体靠近了自己,抱住了自己。司马安抬手抚着她的发丝,嗅着来自于她的气息,安抚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如果现在我的双腿没事,一定会随你入宫,这样我们就不用分离了。”

  李令月安静地听着司马安的心跳,松开了她,抬头对上司马安的双眼,薄唇微启道:“吻我。”

  她用的是“我”而并非“本宫”,司马安一愣,还未来得及辨明她这句话的意思便觉得眼前一黑,双眼已然被人覆盖住,身子一转,死死地被人压在了门面上。

  “喂……”司马安有些举足无措,但与此同时又感知到了来自于李令月的热情,她柔软的唇覆在了自己的唇上,近乎于咬噬的亲吻,让司马安大脑血气上涌,双手攀上她的腰肢,抚上她的脊背,透过衣裳感觉她肌肤的滑嫩,司马安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一边以舌撬开李令月的牙关,入内尽情挑逗她的舌尖,一边悄然地将在她背后的手转到了前方,缓缓往襟口而去……

  眼见就要得逞,却被一只手及时抓住。

  “疼。”司马安难为情地皱着眉头,李令月的劲儿很大,掐的又是手腕要紧处,她并非在装可怜,而是真的疼。

  李令月抬眉往后退了一步道:“休想得寸进尺。”

  司马安却注意到,她这看似微恼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一层红晕,心知她早就动了情。但此刻实在不是时候,自己也不能趁着她伤心之时乘人之危,缓了一口气道:“令月,一切小心。”

  “嗯。”李令月望着她,深褐色的瞳孔里映着她深爱的人的影子。

  “李令月,你的,衣带……咳咳,松了。”

  上官婉儿来到山庄门口,才发觉驾车的人又是薛绍,回头见太平公主闷闷地过来,便侧了侧身让开道。

  暗香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给太平公主披上厚实的狐裘披风,这才稍微安下了心。

  “薛绍,你也去?” 太平公主掀帘之前问。

  “夜黑风高,只有薛绍亲自陪着方能安心。”

  “上官婉儿,上来吧。”太平公主吩咐道。

  婉儿点点头,掀帘入了马车,端端正正地坐在侧边,太平公主则坐在主位上,微微闭着眼睛,似是在养神。婉儿扭头看着前方,被风吹起的帘布外,是一条黑漆漆的不见光明的山路,陡峭而险峻,但是不得不前行。

  太极宫外跪了满满一群人,李令月径直入内,而上官婉儿则留在了内殿外头,里面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天后,一个是太子李显,另外一个就是刚刚入内的太平公主李令月。

  婉儿的脑袋快速运转着,大唐的天下如今掌握在这三个人手中,要么是天后登上帝位,要么便是李显登基。

  女皇帝呀,有史以来从来未有过的女皇帝!

  婉儿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能够有机会看到这一幕,只要有了女皇帝,说不定以后就会有女将军,女大员,女刺史甚至是……女宰相……

  一道视线从对面投了过来,婉儿抬眼一瞧,正是与自己共事的萧景。她故意丢给自己一堆折子便是为了让自己出糗,婉儿的确犯难,若不是狄仁杰恰好出现,此刻恐怕早就被轰回掖庭宫去了。婉儿拿着折子问那些平日里守在大明宫内的宫女,即便是朱砂放在何处这等小事都无人敢应,婉儿从这件事情中明白,即使现在自己身份高了一些,但终究是个手底下无人的空头女官,在宫内独力难支,但萧景不同,她有自己贴身带进宫来的侍女,外头还有萧家的一干重臣。

  婉儿紧紧皱着眉头,不得不为自己继续打算。

  萧景绝非善类,我不先下手,她便会对我动手。

  紧闭的内殿大门由两个内侍打开,婉儿和中殿的各个皇亲们全都翘首以待。天后武则天站在太平公主和英王中间,威严而肃穆,气势凌然。

  终于来了,婉儿看着天后想,这一天,终于来了!她心中甚至比事件的主角还要激动,紧紧捏着手,上官仪恐怕想不到,自己的孙女竟然会敬仰他曾经喻为“亡国之女”的武则天,他更不想不到,上官婉儿将来能够攀登到他曾经站过的位置,甚至比他更加像一朝宰相!

  中书令从天后手中捧着李治遗诏,面对众人开始宣读,天后武则天带着众人都跪了下来,低头仔细听着。

  前头都是列举自己做过的一些事情,到了中间有可能是对未来皇帝的期许,这最后,才是重中之重。婉儿悉心听着,甚至闭上了眼睛,深怕错过了那个名字。

  “……传位于太子李显……”

  婉儿猛然睁开眼睛,目光扫过镇定自若的天后和太平公主,最后才落在了李显身上。

  他成了大唐的皇帝?!

  “加封太平公主食邑一千二百户,赐婚薛绍,封薛绍为驸马都尉……”

  圣旨还在宣读着,婉儿的瞳孔渐渐放大,再也顾不得礼节,抬起头愤然直视太平公主的脸。

  李令月听到了此处,闭上了眼睛,微微低头,眉间隆起一座小山,情绪似乎是在隐忍着不发,却没有要违抗的意思,脑海中不断回想与那人告别时候的情景,心里悄然对着那人道:“司马安,司马安,本宫要食言了。”

  、崔湜

  “上官婉儿,你不陪着母后,跟着本宫做什么?”李令月寒着脸,站在寝宫门口一拂袖侧身问,虽然只是一个小动作,但婉儿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是王者,婉儿的脸上仿佛吹过习习凉风,冷的发颤。

  “公主殿下为何不反抗?”上官婉儿忽而上前一步道,义正言辞,让李令月微微怔神。“公主是天后的掌上明珠,是天皇最疼爱的女儿,如果公主不肯,谁敢逼迫您?还是您犹豫了退缩了,怕这天下悠悠众口,不敢也不肯和司马哥哥在一起?”

  李令月听罢,转正身子对着上官婉儿,她站的阶梯高了婉儿两阶,于是便居高临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婉儿。

  “你还叫她司马哥哥?”

  “她始终是婉儿的司马哥哥,始终是。”上官婉儿一字一句吐得分外清晰。

  “哈哈哈,”李令月忽而大笑,待婉儿看她时立即敛起笑容遥手一指,指着宫殿外偌大的皇城道,“外有吐蕃求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内有父皇遗诏,皇命难为。本宫焉能负了父皇最后一番心意,去做这不忠不义不孝之人?”

  “那你能负了司马哥哥一片深情?”上官婉儿一语像是夏日午后的一道惊雷,突如其来又那样刺耳,“公主真的能负了自己的心吗?”

  李令月一呆,捏紧了手道,“本宫这辈子,最难做到的便是从心。”

  “公主在得知司马哥哥死讯的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婉儿相信她听见公主要和别人成亲的时候也会是那样的心情。”婉儿摇了摇头,挑衅道,“婉儿刚开始见到公主说过一句话,婉儿说,公主您不过是个在父母之间为难的孩子,现在看来,公主真的是小孩习性,你以为你放着的布偶会一直呆在原处,等您想起她的时候可以继续玩?您错了,那个布偶自己会走,如果有必要的话,婉儿会取走它。”

  “放肆,”李令月被激怒了,“上官婉儿,你敢?!”

  “只要公主敢嫁给薛绍,婉儿就敢取走公主的布偶。”上官婉儿不退不让,仰头直视李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