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奉旨前来,难道白马寺主持想抗旨?”

  “佛法无边,即使是天后娘娘也应该遵守佛祖的法旨。”沙弥双手合十,“只要姑娘说出三个佛陀的名字即可。”

  婉儿平静道:“你未免也小看了我。面南而坐的三尊大佛,中间乃是婆娑世界的释迦摩尼,东方为琉璃世界的药师佛,右侧是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其实这三者本就为一体,无法无相。”

  沙弥笑道:“师傅说,大唐皇宫里来的人崇尚道教,根本不知道佛法为何物,姑娘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些的?”

  “只是粗略读过一些罢了。”婉儿回。这些书籍的确在皇宫内无人问津,别的宫内收拾出一些不要的,自己便全部求着抱了回去,看过便记下了,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姑娘你与佛有缘,”从殿侧门中走出一老僧,披着袈裟,看样子是主持无疑,“老衲的确为天后娘娘找到一个经文,上面所写于天后大有作用。”

  “那就请主持赐经。”婉儿催促道。

  “别急,姑娘,给你经书容易,只是老衲还想请姑娘办一件事情。”老僧缓缓道。

  “请说。”婉儿耐着性子。

  “姑娘天资聪慧,面相不凡,不久还可身居高位,老衲想借用姑娘之手,推行佛法要义。”

  “婉儿无能,若是佛经果真能助天后,相信佛法要在大唐弘扬指日可待。”

  “但是目前,还请姑娘将这些经文背诵,烂熟于心,何时能默写,何时老衲将经书交与你,让你下山复命。”老僧一转身,便见那沙弥不知道从何处拉了一筐经文,推放在婉儿面前道,“姑娘可在清凉台毗卢阁住下,一日三餐自有人打理。”

  婉儿上前一步,睨了一眼在筐内的经文,略一算计数目,不多不少正好是自己离宫的日子,猜测道:“是不是天后娘娘的吩咐?”

  老僧笑而不语,对着婉儿双手合十鞠躬,领着沙弥退下了。

  婉儿仰头看着释迦摩尼像,下意识地摸着右手腕上银色链条,摇头苦笑道:“天后当真是要罚我。”

  “什么,还是见不到太平公主?”帐房内,司马安和张天面对面,司马安坐在桌子后,靠在椅背上,张天靠在墙边,侧着头往外看。

  “里面的人说,公主最近都在神龙殿侍奉天皇,不见外人。”

  司马安想起那日在太医院不知名的老头说的话,李令月小小年纪就为了李治的病而刻苦学医,如今正是李治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又怎么会轻易离开一步?

  “算了,”司马安想起李令月,心里便一阵苦涩,“太平公主的事情稍后再办,眼下要紧的还有一事,那就是贺兰敏之的祖母杨氏,有她在,连武则天都不敢动贺兰敏之。”

  “我去除掉她。”张天立即道。

  “慢着。”司马安喊住了她,“你这样去纯粹是送死。”

  “你不要阻止我,我没有你那么多的慈悲心怜悯心,只要复仇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我并没有想要阻止你。”

  司马安的话让张天一愣,抬头望着她,司马安从腰带中掏出一罐用瓷瓶装着的东西,抛给了对面的张天,张天稳稳接住,刚要拉开瓶塞去瞧,但听司马安一声喝道:“别动,里面的气体无色无味,却有毒。”

  “你让我去下毒?”

  “嗯,”司马安点了点头,“不会一次就死,但杨氏年事已高,不出三回应该就会回天乏术了,慢慢地毒死她,这样才能不被人发觉。”

  “那诊病的郎中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司马安轻轻勾起嘴角。

  张天放好瓷瓶,靠近司马安,低着头盯着她的脸许久,“是不是戴着面具久了,就会不知不觉变成另外一个人?”

  “难道这样不好?”司马安道,“是你们教会了我该怎样生存。”

  “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否则,我该忧心了。”

  司马安笑了笑,望着窗外明月道:“不知道婉儿是否安然到了白马寺。”

  张天一瞥司马安道:“关心她,便去找她。”

  “我说过了,还不到时候。”

  “司马安,你在筹划什么?”张天正色问。

  司马安抬头正对上她那张英气逼人的脸,虽然还带有刚见面时候的冷淡神情,但与之前的寡言少语相比已经好上了许多,平静答道:“我在筹划何时能将这里买下。”

  张天愣了一愣,继而挺直身子,转身推门而出。

  “张天,小心一些。”司马安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张天没有回头,抬手摆了摆,示意后者放心。司马安目送她离开,回过神从格子中抽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数字的纸,皱着眉苦思。

  若照这样的速度买下此楼还需要半月,如果才能更快一些呢。青姨仗着现在光景好,收入高,便是打死也不会卖的,但若自己提出意见与她合伙,再趁机吞并其他院子,坐拥长安城的歌舞场所,那么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想到这里,司马安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青楼是最好的消息集散地,只要往后让姑娘们多注意一些,便可成为在唐代安生立命之所在。张娃,谢谢你让我看清楚了这个世道,适者生存,我和张天一定会为你报仇,只是那个让你付出性命的人如今在何处,生前你保护着他,死后他连面都未曾露过,你这样对他,值得吗?

  脑海中忽而闪现一人,司马安惊地瞪大眼睛,才发觉她不过是转瞬即逝的遐想。

  李令月,你狠心拒绝了我两次,日后见到你,我能云淡风轻么?

  抬手摸了摸面皮,张娃做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只要贴的细心,便毫无破绽可言。司马安执笔,铺开纸张,下笔飞速地写着,一刻钟后放下笔,吹干了笔墨,司马安将纸折好,放入了信封之中,封面写着:“太平公主亲启。”

  伸手以指腹轻轻在那名字上婆娑,仿佛摸到了那人的脸,刻在司马安记忆里的,有曾经的欢笑,也有离别的苦痛。

  “李令月,有伤到哪里吗?”

  “有,伤到心了。”她淡淡地说。

  “李令月,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算我看错了你,从头到尾!”

  “你没有评价本宫的资格。”她愠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