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侍卫发现在正道中央喊人的宗怀玉, 一齐赶上去查探情况。
大刀架在宗怀玉的脖颈上,可宗怀玉哪里见过这副场面,登时匪夷所思又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 竟意外发现都是自家的兵。
就连在自己脖子上架着刀的副校尉,都是父皇手下的镇北大将军, 只不过年轻了很多。
“父皇?”
随后她看到披甲挂帅的领头将领, 从背影便觉熟悉, 当看见那人的正面时顿时面露欣喜之色:“真的是父皇,您怎么会在这儿?”
然而她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副校尉见到宗怀玉丝毫没有万分, 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大胆刁民,居然敢擅闯要地,罪无可赦!”
所以, 这里是十年前, 所有的人都不认识自己吗?宗怀玉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那么……
宗怀玉这才慌了神,急得快掉出眼泪,赶忙慌乱解释道:“我也是大雁城的, 不, 不要杀我。”
此时传讯兵又道:“那边查到一人,自称是淮茵之后。”
宗温茂茂顿时眉梢挑起, 颔首应道:“好, 我知道了。单将军,派人去吧。”
传讯兵便匆匆离开, 而宗怀玉则依旧被副校尉等人拿刀指着,不敢动弹。
“你说你是大雁城的, 证据呢?”
副校尉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 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无法,宗怀玉将自己的腰牌递给副校尉, 副校尉只粗略地看了几眼,脸色微微变化,但随即又恢复如常,将腰牌交还给宗怀玉。
他对着一旁的宗温茂嘀咕道:
“这人也姓宗。”
旁边的人思忖片刻,附和道:“估摸着是八辈子攀不到王爷的亲戚。非要跟着来的,放她走便是。应当耽误不了什么。”
“嗯。走吧走吧。下次别再赶这时候瞎走。妨碍公事。”
好在得到宗温茂的默许后,副校尉便挥挥手让宗怀玉离开。
这群人前脚没走多久,宗怀玉还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后脚就听到身后传来略带愠气的喊声:
“过来。”
她吓得浑身颤抖了一下,旋即转过头,看见黎幼薇面色铁青地拽回宗怀玉的肩膀。
宗怀玉有些心虚,撒腿就要开溜,她尴尬的笑了两声,随后说道:“黎仙师,好,好巧啊。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仙师?”
“是很巧呢。”
黎幼薇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怕死吗?公主殿下知道以凡人之躯进入幻境,仅仅只能维持三个时辰的时间吗?”
宗怀玉犹犹豫豫许久,说道:“一来我放不下敖霜,二来我想知道为什么敖霜就是鸦月。”
黎幼薇看到宗怀玉手中的符纸,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于是无奈地回应:
“我们自会救她回来,殿下难道不怕魂飞魄散后,再也见不到敖霜吗?”
“怕……”宗怀玉低低地说道。
黎幼薇扶额。
宗怀玉努力给自己挽尊道:“既然本宫已经没什么危险,先让我散散心,一会就回去。”
无法,黎幼薇只能同意。她将宗怀玉安置在远离杀伐之处,让她在这待命。
“真是的。三个时辰也很久了啊。为什么不让我来。”宗怀玉赌气坐在路边,百无聊赖地踢开路边的石子。
宗怀玉思忖片刻,站起身:“不管了,既然她们都有能力保护其他人,我也一定可以。”
宗怀玉一路走至皇宫内部的天牢。阴冷的气息叫宗怀玉瑟瑟发抖,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喧嚣声,她从墙壁另一侧探出头去,却看到将领的面前,有几位小侍卫正用玄铁链捆住。
……诶?
将领用缠好的编绳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自己的掌心,步步逼近:
“都学会拿假玉玺骗我了。说,真玉玺是不是在鸦月那里?”
宗温茂从一旁绕出,他将假玉玺扔在地上:“可惜你们国君自戕,都没机会等说出下落。真是可悲啊。”
宗怀玉眯起眼,仔细看去。
这不是敖霜身边的那个小侍卫吗,叫什么……凌霄的?
宗温茂继续说道:“你们国君倒是有趣,非要命犯长庚的皇女为将领,到死都不肯相信是自己的命数。是他一意孤行的结果。”
凌霄满面伤痕,她咬着牙,说道:“我怎么知道殿下的下落,现在殿下生死未卜,又被你们这般诬陷。”
“诬陷?难道这是战败不是你们殿下的过失?”
“那你呢。”
凌霄满目仇恨地望着宗温茂,她嘶吼着说道,“你欺君犯上,谋逆造反,你以为没人知道你才是想要那个皇位的人吗?你还有心吗!”
宗温茂的身形一顿,他忽然露出诡异的微笑:
“对,猜的没错,不仅是这个城池,就连我兄长的皇位我也要,对,没错。”
“你。”凌霄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眸。
他死死地钳住凌霄的脖颈,双目犹如斗大铜铃:
“我就是不仁不义,我就是欺君犯上。你说的好,说的特别好啊。”
宗温茂放肆地大笑起来,等他笑够了,转身离开了阴森的牢狱,将鞭声随掷给手下,冷冷地嘱托道:
“接着打,等她招。”
随后鞭声此起彼伏,而从始至终,凌霄都没有透露鸦月的一点信息。
听到这里,宗怀玉心脏狂跳,终究还是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是一条人命啊,毕竟凌霄伴随宗怀玉出生入死,可若是凌霄死了,这个时候的鸦月想不开怎么办。
她思量片刻,还是决定起身奔回。
“黎仙师,黎仙师。帮帮我、这次一定要帮帮我。”
此时,黎幼薇正寻找下一个藏身之所、又想着如何才能拿回双鱼玉佩时,宗怀玉忽然气喘吁吁地跑。
黎幼薇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周的地形,无可奈何又温柔地说道:“又怎么了。”
“我……我爹。”
宗怀玉还来不及把气喘匀,黎幼薇咬破指尖在一处墙角标记地点,随后起身寻找陆笙笙和鸦月,正是应接不暇,“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宗怀玉忽然吐出来一句,又将话语咽进了肚中。
黎幼薇见四下无人,快速躲避官兵的视线,随后终于看到陆笙笙的背影,她一刻也不敢耽误,直直地走去,生怕来得晚了就有半分闪失:
“殿下说重点。”
可是宗怀玉还是犹犹豫豫地,毕竟一边涉及父王追问,一边涉及儿时伴读挚友的性命,怎么都不好抉择。
黎幼薇朝着陆笙笙飞奔而来,将陆笙笙揽入怀中,随后她打量起后者,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处。
“怎么样?”
陆笙笙摇头,又将符纸完完整整地递还给黎幼薇:“承蒙师姐庇佑,我自然无事,只是敖霜她有些……”
几人的目光随着陆笙笙话语而望,只见鸦月抱着父皇母后的尸首嚎啕大哭,她只是伏在父母的膝间痛哭。
“劝不住。”陆笙笙摇摇头。
她紧接着又看向黎幼薇,天真的瞳眸中透露着一丝疑惑:
“师姐,还要点穴让她睡一会吗?会不会那些影卫再次追上来。”
黎幼薇迟疑了一会。
亲眼看到爹娘在自己面前自戕,目睹家破人亡,昔日桃花源般的故国在顷刻间毁于一旦,换做谁都不会那么平淡的接受的。
很多人都记得她是年少有为,她是大雁城中众星捧月的豪杰,都记得她征战杀伐,却唯独忘了她是有感情的人、活生生的人。
黎幼薇呼出一团白气,轻轻道:
“哭一会吧。起码这对清除执念有好处。”
如果连爹娘的最后一面都不能让她看到,那对她实在太过残忍了。
随后她偏过头,问向宗怀玉:“刚才殿下想说什么?”
宗怀玉勉强组织好语言,她盯着鸦月的身影,决定了很久,方才小声地说道:
“我……我方才在天牢看到,凌霄姑娘似乎正在被动用极刑,似乎在问敖……鸦月的情况。”
“什么。”
鸦月还是听到了。
她仓皇站起身,擒住宗怀玉的瘦弱的双肩,像是发疯一样摇晃起她的肩膀,无助又崩溃地说道:
“凌霄在哪?告诉我她在哪!说啊,你说啊!”
宗怀玉懵了。
这是宗怀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敖霜,以往她作为公主伴读,身着学士服时彬彬有礼,俨然一副清廉文官的模样,可没想到如今疯疯癫癫地,好像随时能将自己拆吃入腹。
“你方才说什么。为什么不说。”宗怀玉问道。
她被摇得头昏脑涨,但还是拼尽全力说道:
“在天牢。”
鸦月赶忙将尸首用麻席裹起,沉重的重量压在鸦月的身上,她下意识地朝着天牢的方向奔去,可是却重重摔在了雪地中,狼狈至极。
大雪染白了尚才及笄一年的少女的青丝,仿佛给杀伐的故事都划上最为悲怆的一笔。最悲哀的是,生死离别只是万千征战的小小缩影。
“敖霜。”宗怀玉望着那个背影,牙底微微泛酸。
“让她去吧。现在应该审问完了。”
现在的宗温茂已欲用假玉玺将计就计,拟作假圣旨强行占城。鸦月踉踉跄跄地跑入天牢,天牢此时此时杳无人至。
凌霄双眸紧阖,衣裳上毫无完好之处,都被鲜血染红,看到来者,她面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鸦月额际冷汗涔涔,她匍匐着走到凌霄的身旁,先是停滞了一瞬,随后才难以置信地试探着她的鼻息。
“殿……下。”
恍惚间,凌霄握住她的手腕,虚弱无力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