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楚怔怔站在那儿,看着董筱给的水晶花，有一瞬间是茫然的。
她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纪，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的自己,总是能收到那么多示好和喜欢。
这样的好感和喜欢,因为来得过于虚无缥缈,好像全都是来源于外貌，所以她总是很难去珍重对待。
谁都明白,任何建立在容貌上的、外在的、美好皮囊上的感情，有时候脆弱的犹如沙滩上的城堡,是海浪一来就会被风拍倒的存在。
从前她也是这么看待唐枝昕的。
但雪山那一次的经历,让她看到了那个坏蛋的真心。在生死面前,危难面前，不再仅仅局限于她以为的外貌的肤浅的喜欢。
这是她真正爱上唐枝昕,对这个人心动的开始。
那种共患难,也不曾让对方松开手的可靠感，足够令人一头扎进去深深沦陷。
“我这样很突然吗？”董筱看出了凌楚楚的慌乱和茫然,自己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新城学院的Alpha本来就不擅长进攻，或者说一直被所谓的礼仪束缚，不敢太过张扬的去追求所爱，一切都要小心翼翼讲究分寸尺度。
他们从来不去过分表达喜欢和爱意。
凌楚楚摇头，她想到了什么，迟疑又生涩开口。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这个我不能收。”
她这辈子收到过很多人送花，但真的收下的,只有来自唐枝昕的。
其他人的,她不想收,也不能收。
听到她的拒绝，董筱本来清秀的脸，瞬间浮现了几丝黯淡的失落。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
“没关系。我早就猜到了的。”她耸肩，想努力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但到底演技稚嫩，眉梢眼角依旧残留内心真实情绪。
“如果…凌楚楚，我是说如果，你提前遇见的不是唐枝昕，我有没有机会？”
到了快告别的时候，董筱忽然开口问起这个问题。
这是她藏在心里不解的事情。
也是所有新城学院想追求凌楚楚的Alpha想要知道的答案。
本来从来没有被人接近过的高岭之花，一直好好的盛开在那儿，不被任何人摘下，也就意味着它属于所有人，属于大家。
这种存在本身就有象征意义。
然而现在，这种象征意义被瓦解。
旧城学院来的唐枝昕，代表了一种新的Alpha形象，大胆热烈直接又嚣张。
她几乎凭着一己之力，扭转了Omega和Beta们对Alpha的审美，带起了武课的兴盛。
这是好事么？
董筱不知道。但她只明白一件事，唐枝昕和凌楚楚的事，让她知道了，在追求喜欢的人这件事情上，有时候实力本身就很重要。
你要足够强大，才能在喜欢的人面前站直身板，去证明一些东西。
她当然也梦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和唐枝昕一样，为了爱，能单挑一群人，守护自己的爱情。
这多帅啊。
没有Alpha不想成为英雄。
凌楚楚低着头，抿着唇，认真思考起董筱的问题。
——如果没有遇到唐枝昕…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认真思考过，此前甚至没用心去想过。
因为毕竟她已经认识那个人整整十年了啊。
哪怕十年前，唐枝昕是以一个旧城小混混的形象进入她的视野，但到底那些记忆，全都染上了旧时光和年少青春。
有些人的存在是无可代替的。
出现的不早不晚，刚刚好，见证了你生命里需要人见证的重要时刻。所以你没法去想象，假如生命没有对方，会是什么样子。
凌楚楚的沉默，让董筱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她那个问题，似乎是在强人所难。
已经遇到了的人，已经爱上了的人，怎么能去假设对方从来没有出现过呢。
很多事情可以假设，但爱情不能假设，也不能去如果。
“你不用把我刚才的话放在心上，是我问的冒昧了。”
董筱释然的笑了笑，将那多水晶花重新收了回来，背在了身后。
“我想好了。我要转学去旧城。”
她话音落下，凌楚楚震惊的瞪大了杏眼，显然没料到董筱会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谁规定Alpha也要因为出身的区别，约定俗成的偏好文课或者武课。我是Alpha，我也渴望将来能去星际战场，成为保护联盟的成员之一。”
“唐枝昕从旧城来，那这个地方我也能去。”
董筱将水晶花轻轻放在了旁边的一片花丛里，转身时又对着凌楚楚笑了笑。
篝火晚会快散了，醉了酒的人也都很快从醉态中醒来，知道这就像一场舞会，到了快落幕的时候，每个人都想着离场。
凌楚楚又和几个过来的Alpha说了几句话，感觉自己今天真是醉的不轻，很不在状态，像是脚踩在了棉花上，晕乎乎的。
“还能走吗？”唐枝昕是最后一个走向她的Alpha，显然已经在她身旁站了很久。
月光洒落在她身上，一头已经稍稍长长了一点的红色短发，也因此多了点温柔的气质。如画一般的眉眼，有着狭长精致的形状。
浅色的琉璃眼瞳，在光下疏离又深情。
她看什么都好像漫不经心，也因此，当目光聚集在凌楚楚身上时，就忽然变得珍之重之起来。
“需不需要帮助？”
唐枝昕的声音仿佛笼上了月色的温柔，变得不那么清晰，像是隔了一层朦胧的雾传过来。
那朵被董筱放在花坛边的水晶花，还孤零零的躺在泥土上。
凌楚楚的目光略过它，又抬眸，粉白的脸蛋比任何一种花朵都要娇嫩剔透。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缓缓抬起双手，是一个依赖的，想要人抱抱的姿势。
唐枝昕什么都没有说，只温柔的俯身，抱了抱自己的小女友。
“被那么多人喜欢，是不是很辛苦，因为要一个一个的去真诚拒绝？”
她的声音仿佛会抚慰人心，落在凌楚楚心间，就像一个一个美妙的音符。
“真羡慕我家小漂亮。那么受人欢迎。”
唐枝昕转过身，身姿轻盈的将凌楚楚背到了背上。
她经常进行力量训练，举手投足都有一种潇洒利索的美，要将小漂亮这样纤细柔婉的Omega背到身上，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
不如说，此时此刻此景，在人影散尽的篝火晚会落幕之时，她能将心爱的Omega背到身上，就像获得了珍宝赏赐。
小漂亮的身躯柔软温暖，就像她的灵魂一样，暖洋洋又干净，轻盈的没什么重量，落在她背上，是能承担一辈子，也愿意去承担的存在。
凌楚楚的脸贴着唐枝昕的后背，双腿被对方环在手臂间，身体整个的靠在了对方微微弯着的背上，忍不住想蹭蹭对方。
有时候觉得唐坏蛋真是好温柔。
原来不只是会将她逗得气急败坏，也会在这样的夜晚，随着人群散尽，不声不响地走到她身边，像带走自家走丢的小孩子一样，把她背起来。
她从未有这么一刻，觉得自己和唐枝昕的心，离得这么这么近。
“你不生气吗？”
凌楚楚小鸟依人的靠着唐枝昕，脸蛋轻轻蹭了蹭，小声开口。
夜风将她的声音，带到了唐枝昕耳畔。
身形修长挺拔的Alpha，在面对自己放在心尖上唯一的宝贝时，也学会了轻声细语态度和缓。
“生气什么？”
她语气染上了轻快的笑意。
凌楚楚就不说话了。
她指了指地上还放着的水晶花，纤嫩的指尖，比青葱还要柔上一截。
唐枝昕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精神力轻轻一带，水晶花无声飘了起来。
它飘到了凌楚楚跟前，像是在无土无根的空气里，突兀绽放出来的生命奇迹，美得不可思议。
“你干嘛呀？”
凌楚楚显然有些慌乱。
唐枝昕不吭声，只忽然托着小漂亮，将她往背上掂了一下。
凌楚楚就跟一只可爱的树袋熊一样，两只纤柔的胳膊，下意识抱住了唐枝昕的脖子。
“既然那是别人的心意和礼物，收下似乎也没什么？我吃醋，但我不介意和生气。”
唐枝昕的声音不疾不徐，平稳又有力量。
“你人都在我背上了，是我女朋友了，我为什么还要去剥夺你收下礼物的权力？”
“小漂亮，被人欣赏和喜欢，并不是你的错。我有这么不可理喻和霸道么？”
踏着月色，唐枝昕一步一步将小漂亮背在背上，朝着月亮高升的地方走去，像是在走一条永远不会到头的人生路，每一步都不回头。
“我爱的人，除了爱情，其他的感情也都要有。”
“友情，同学之情，其他友人的倾慕之情。”
她走路很慢，其实根本不累，但想让这段路变得久一点，所以放慢了步子，像踩着月光在跳某种令人心动的华尔兹舞步。
“种花人，不会介意别人闻到那朵花的芬芳。”
“只要没有人能伤害到那朵花，攀折到它。一切就都是生命允许的安排。”
唐枝昕从来没有话这么多的时候，但是却好温柔。
凌楚楚几乎又要醉了。
她无意识伸出手，将那朵悬浮在身前的水晶花，轻轻握住。
有时候听不懂唐枝昕说话。
她好像一会儿霸道，一会儿又深沉，显得懂很多道理，与那个印象里的旧城老大完全不一样，却都一样令人怦然心动。
唐坏蛋的背上好有安全感，从来没有人这样背过她。
凌楚楚困了。
像是回到了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一切都朦胧，但一切都刚刚好，生命的奇迹和美好四处在展开绽放，没有任何恶意和黑暗。
她不自觉贴着唐枝昕，闭上了双眼，想在这个人的背上睡着，进入梦乡。
经过那片曾经见证了她们初吻的灌木丛时。
唐枝昕停下步子，精神力控制着那个精心雕琢过的手镯，缓缓套到小漂亮空着的左手手腕上。
“睡吧。”
她的世界，其实是被小漂亮救赎，多了亮光。
梦想失去，但新的爱意却重新燃起。
同样都是一辈子要做的事情。
“晚安。”
我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