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怕打着礁石淋湿了男人的衣摆,他立礁石上,抬头看向上方悬崖峭壁上干枯的血迹与剑痕。
披散的墨发与红色的纱衣被风吹得凌乱,他一动不动,任由海风吹打。
“蓝千诡!”
一道银光袭来,蓝千诡身影一闪消失在礁石上,银针落入水中淹没无声无息。
许若看向立在石壁之上的蓝千诡,喝道:
“你将师父如何了!”
蓝千诡的目光一直落在石壁上,从方才到现在他都未曾去看一眼许若。
“他受伤了。”
海水拍打着礁石,哗啦的水声淹没他的声音,却还是落到了许若的耳中。
顺着他目光所在的方向看去,他目光剧颤。
石壁上有血痕,难道是师父的!
“蓝千诡是你……”见他在流泪,许若怔住。
蓝千诡伸手触碰着崖壁上的痕迹,脑子里勾画着那个时候的情形。
凌云子不用剑,他擅长暗器,许若便是他教授出来的,他击出银针放出风阵,对方持剑阻挡,似乎他所有的动作都在对方的掌控。
他的银针在对方的面前失去了作用风阵被破开,一剑落下。
鲜血染红了崖壁,凶猛的剑势袭来。
手在最后一个痕迹前停下,微微颤抖着。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他忽然开始说话,瞳孔里透着幽暗的红。
“那群畜生!”
“你知道是谁伤了师父,你可知道他在哪!”许若焦急的问道。
红衣与墨发被风吹得凌乱,他双眸赤红周身戾气,这一刻的蓝千诡如刹罗降世。
他逆着风,望着一个方向吐出两个字。
“澜沧。”
见他离开,许若紧攥着拳头。
“师父,我一定会来救你。”
看了一眼崖壁,许若跳上船离开了月牙岛。
……
与此同时,铸剑山庄大厅。
墨尘坐在主位上,宿雪和其余的铸剑山庄弟子立在大厅里。
“他人呢。”
他冷冷的看着宿雪。
宿雪低着头,如实道:“杜公子尚未归来,许公子也于五日前离开。”
“他去了哪。”
宿雪摇头。“我并不知晓,毕竟他们只是客人,我哪里能知晓那么多。”
墨尘皱眉,白卓从外走了进来对着他微微摇头。
他已派人将铸剑山庄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杜清远和许若的影子。
既然他不在这里,墨尘起身离开。
宿雪恭敬的在外相送,直到他走远,身侧的弟子们疑惑的问道。
“庄主,为何要对夜阁主如此恭敬,他也不过就是黑雪阁的阁主而已,用得着如此惧怕?”
宿雪瞪了这弟子一眼,意味深长的道:
“他可不单单只是夜阁主。”他可是掌管了这个国家的帝皇。
在短短三年里建立清远国,开放国策,收拢澜沧国人,停战止戈使得这个曾经千疮百孔的国家成为这世上的一大强国。
这绝非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能不招惹,就尽量别去招惹。
“以后记住,铸剑山庄的人,不得与黑雪阁的人作对,还有但凡见到神医门弟子,若有困难,必定全力相助。”
“是庄主!”
……
墨尘离开了铸剑山庄,四周他已寻遍,皆无杜清远的踪迹。
他究竟去了哪里。
“主子,这是丁丞相送来的密信,请您过目。”黑衣人出现跪在地上奉上一个竹筒。
墨尘将竹筒打开里面有一封信,字迹是许若亲笔所写。
看了片刻他面色沉重。
这三年里,墨尘但凡遇到澜沧国人前来清远国便无条件收入,不管之前在别的国家是奴还是逃犯,只要到了这里,他们便是他的子民,分配土地给予居住的权利。
从怀疑到信任,如今在他的这片土地上已然有数以万计前澜沧国人来清远国。
可这看似和平的外表下,却暗藏波涛。
这清远国,澜沧国人渐渐的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墨尘,觉得墨尘救了他们是个好皇帝,而另外一派却觉得墨尘虚伪,明明是他们毁了澜沧国如今却又装模作样一定另有所图。
渐渐的,在清远国发展出了一股名叫‘澜沧’的势力。
他们潜藏在暗处,自称要复国弑君。
在墨尘管辖的范围里,这些年并未出什么浪花来,可就在昨日。
南城有官员在家被暗杀,他们自称是‘澜沧’之后接二连三发生了好几桩命案,丁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写信让人带给了墨尘。
信中的内容说的便是这件事情。
朝中出事他得回去处理,可清远没有寻到,他放心不下。
“主子,属下留在这里继续寻找,若有消息,便来通知主上。”
墨尘沉沉的呼出一口气,以杜清远的性格,若存心要躲起来,他再如何找也找不到。
花百里究竟和他说了什么,令他这般躲着他。
“这里交给你了。”
墨尘骑上马背朝南城的方向驶去。
……
翌日,天刚亮,一辆拉满了蔬菜的牛车驶入东城,一队人马快速掠过与牛车擦肩而过,赶牛车的农夫回头看了一眼。
“这是哪家的,这么大阵仗。”
“听说,通城风水家出事了,会不会是风水家族的人。”
“看着不像。”
二人一边聊天一边赶车进入通城,到了如家饭馆大门口喊了一嗓子。
“掌柜的,下来收菜了。”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耳朵上挂着一支毛笔,一手拿着算盘一手拿着账本。
“都搬进去卸到菜窖去。”掌柜的说了一句,接着开始拨算盘。
两个农夫下了牛车,他们兄弟二人是种庄稼的,每年种了什么到了丰收的季节便都朝如家饭馆送来。
如家饭馆在通城的生意做得大,买卖大所需要的菜就多,所以这家掌柜几乎来者不惧。
兄弟二人将牛拴好,正要将菜卸下来,却见有一只人手,吓得兄弟二人后退数步,惊动了掌柜。
掌柜的放下手里算盘走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掌柜的,你看那里。”
兄弟二人指向车上的人手。
掌柜的胆大走过去,掀开上面的叶子,便见里面躺着一个人,手放在他的鼻尖。
“还活着。”
听到这三个字兄弟二人放松了下来,走过去闻了闻,满是酒气。
“原来是醉鬼。”
二人合力将这人拉下马车丢到了一旁,继续开始卸菜。
被他们丢在路边的人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我在哪?”他看向四周,眼皮很沉。
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抬头见牌匾上写着‘如家饭馆’四个字。
他站起来看向正拨算盘的掌柜。
“请问,这是何处。”
“这是通城,你喝醉酒上了他们的车,被带到了这里。”
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看你穿着并非普通百姓,你怎会醉酒上了他们的牛车。”
杜清远看向那辆牛车,他想起来了。
那日他被墨尘所救后离开那座别苑,为了躲避墨尘他进入一个偏僻的镇子,找到一家民宿,昨日他们家办喜宴,他被劝酒喝了几杯。
而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来便来了这里。
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裳。
“掌柜的这里可能住宿?”
“有银子就能住。”掌柜的继续拨算盘。
杜清远摸了摸腰间的钱袋,低头看了看,又扯开衣襟。
“没银子可不行。”掌柜一副看透了模样。
杜清远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街道,显然有人拿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离开了。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唤,杜清远看向正拨算盘看账本愁眉不展的掌柜,走了过去。
“交给我。”
掌柜的迟疑了片刻,递给他。
杜清远走进去寻到一处空桌,持起毛笔不消片刻便将那一团混乱的账给绘列得清清楚楚。
掌柜的接过,看了片刻眸子一亮。
“先生可愿意留下来做账房?”
杜清远看向四周,他现在身上没有银子,又无处可去。
“可提供吃住。”
“一个月五十文包吃包住,如何?”
“可以。”
掌柜的让店小二带杜清远进入后院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里面狭小只能够容纳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却胜在有地方能遮风挡雨。
三日后,如家饭馆外的茶摊前,两个汉子一边吃茶一边说道:
“听说如家饭馆新招了账房,人生得绝美,这几日如家饭馆忙得不可开交,这是来吃饭,还是来看人的?”
“你这么说,我都想想看看了。”对面的汉子伸长了脖子。
“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还能比你多长出一条胳膊来?”
正说这,对面饭馆里走出一人,他发丝半束身着白衣,一双金瞳耀眼璀璨,鼻头小巧,嘴唇粉红,皮肤似玉雕的一般通透,修长的手捧着饭馆里剩下的饭菜递给街边的乞丐。
“给你吃。”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多谢,多谢。”
“砰。”这汉子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
转身就见自己的同伴不见了,再回头已然到了如家饭馆的门口。
他丢下几个铜板也跟着走了过去。
杜清远走入如意饭馆,进入柜台记录下支出与收入。
这便是他这几日的工作,忙碌起来倒是将那些烦心的事情淡忘。
“小杜,过来给这桌客人倒酒。”掌柜的招呼了一句。
杜清远蹙眉。“我的工作是算账,不给人倒酒。”
“爷有的是银子,叫你过来就过来!”男人拿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
见杜清远不动,掌柜的走过来,低声道:
“有银子不赚白不赚。”
“要赚你自己去。”
杜清远并不给掌柜的面子。
这男人听了拍案而起。
“给脸不要脸,你还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澜沧国人,以前一定是哪家大富人家花钱买来的下贱胚子吧,老子不嫌你脏,看得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话还未说完,便听砰地一声。
酒壶砸到了他的头上,酒水溅了一脸。
杜清远手里持着破碎的酒壶嘴,冷冷的看着他。
“闭上你的臭嘴。”
男人恼羞成怒。“敢打老子,看我今日怎么教训你。”
他手中含着内力,这一巴掌下去,若落实了,骨头都得打碎。
正当他的掌风就要落下之时,手猛地被人擒住。
转眸看去,腿一软,顿时酒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