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最后也没能自己走回家去。
好在他们离开画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专门挑选一些没什么人的路走,苏瓷才勉强打消了一点被一路抱着的羞耻心。
就连到家冯百渊也依旧要和他粘在一起,他就像是闻苏瓷身上的气息有瘾,总是喜欢贴着他深嗅。
苏瓷出了一身汗,并不觉得自己很好闻,而且黏糊糊的感觉很不舒服,在强烈的抗议了好几次才终于让冯百渊放他去洗澡了。
好在洗澡的时候冯百渊这一次并没有进来捣乱。
苏瓷冲洗了一下,总算感觉一身清爽,没有汗黏着也没有心理上总觉得会有的奇怪味道,手里拿着毛巾,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去,才发现冯百渊之所以没有缠着他原来是忙着给他做饭去了。
“小乖今天沉迷画画,一天都没正经吃饭吧,是不是饿坏了?快过来吃,我给你擦头发。”
苏瓷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怪谁?”
“怪我,是小乖太甜了,又哭得太好看,我没忍住……”
你可闭嘴吧!
苏瓷一把将毛巾甩在冯百渊脸上。
甩过去了才猛地意识到现在的冯百渊在他心里已经今非昔比,他是因为从跟母亲的对话里吃了颗定心丸,加上今天的冯百渊一反常态做得太温柔而放松了警惕,一不小心就忘记了眼前这个可能是个很危险的家伙……
他小心翼翼的瞥了冯百渊一眼,却见冯百渊顺势按住了甩到他脸上的毛巾,深深嗅了一口,唇角微勾,“宝宝的毛巾也好香,全是你的味道。”
苏瓷:“……”
这个变态痴汉。
真的是个危险又诡谲的家伙吗?
苏瓷暂时不想为难自己了,他真的又饿又累。
哪怕这次冯百渊确实很温柔,但是因为太温柔所以相对拉长的战线其实变得更加磨人。
他现在能坐在这里而不是倒头就睡,纯属饭菜太香,他又太饿。
苏瓷坐下来快速炫饭,冯百渊站在他身后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
不得不夸,冯百渊做饭的手艺是真的好,完全贴合苏瓷的口味,苏瓷即使很累了,还是狠狠吃了两碗饭。
要吃第三碗的时候被冯百渊制止了。
冯百渊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声音略哑,“不能再吃了,小乖今天肚子里装的已经够多了,之前不也一直喊着撑不下了么?”
苏瓷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
不管在一起多少年,这种话听过多少次,苏瓷还是没法不觉得羞耻。
瓷白无暇的漂亮脸蛋上飞起红晕的样子纯情羞涩,桃花眼中含着羞恼睨过来,仿佛一直还残留着湿润的水光,毫无威慑力,只有无边的诱惑力。
这双眼睛明明可以妖异多情,却偏偏从始至终都带着一丝纯真澄澈,给冯百渊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
直到如今依旧如此。
“你不要再说了。”
似乎连发火也不会,被他在床事上逼得急眼了的时候最严重也只说得出一句“再这样我要生气了”之类的话。
软乎乎的,与其说是发火,不如说是撒娇。
只有我能看到他这个样子,冯百渊想。
苏瓷在别人眼中是纯和欲的结合体,是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不会被轻易讨好的形象。
但在冯百渊面前的他,一直都是软乎乎的,甜滋滋的,香喷喷的……
“好,我不说。”冯百渊没有收回手,顺势就把他抱起来。
他一贯喜欢贴贴抱抱,苏瓷早就习惯,很自然的窝在他怀里,因为吃饱之后更加困倦而整个人显得越发慵懒。
冯百渊一边抱着他走,视线随意垂下就能看到窝在怀里的小乖有多放松惬意。
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对他放松惬意。
苏瓷其实个头也不算矮,刚好一米八的个头,绝对不能说瘦弱的身材,个高腿长屁股翘,一眼就很优秀的青年男性体型。
但冯百渊抱着,就感觉是小小一只。
软乎乎的,暖洋洋的。
这三年来被他照顾得很好,骨肉匀亭,皮肤是漂亮有光泽的白,有些地方比如大腿,手指掐住还能看到软肉陷下去的弧度,不能说没有肌肉,但是并不明显,整个身体线条没有一处不是恰到好处的优美流畅。
是真正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冯百渊不喜欢的。
此时视线里还能看到青年的一截脚踝因为姿势的关系露出来,连踝骨都透着秀挺可爱,脚踝显得纤细,脚背上隐约可见黛青色的血管,被足尖堪堪勾着的棉拖鞋随着走动的动作很危险的一晃一晃,要掉不掉的。
就这么平常至极的一个画面而已,放在苏瓷身上,都隐约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
他连一截脚踝都透着不自知的涩气。
恰恰是这份不自知,更加涩气加倍。
苏瓷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完全困得闭上眼睛了,但是下一秒却又猛地睁开来。
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脚踝被握住了。
苏瓷实在觉得吃不消,抬眼对上冯百渊此时的眼神,非常识时务的服软,“哥哥,来不动了,饶了我吧。”
此时冯百渊正以一个跪坐在床尾的姿势,哪怕身上衣物还完好,都能透过布料的紧绷起伏直观感受到他身体隐藏的爆发力。
该说不说,搞运动的,身材是真的没得说。
比起自己这不容易练起肌肉的体质,苏瓷其实还是很羡慕冯百渊身材的。
不过……
有些时候身材体力太好也是真的要命。
苏瓷小心翼翼的想要把自己的腿缩回去。
但是被冯百渊一只手掌就握住,握得更紧了。
指腹带有力度的在他脚踝上一点点揉过,“宝宝很适合戴脚链。”
不知怎的,他此时的眼神和语气乃至动作,都让苏瓷打了一个寒颤。
脑海里竟然闪过一个自己的脚被漂亮但牢固的链子锁住的画面。
苏瓷:……
苏瓷越想把腿缩回去,就被冯百渊握住越往相反的方向拉去。
直到脚心踩住一点也不柔软的地方。
“我很累了,困,想睡觉。”他磕磕巴巴的软着声音哀求。
“嗯,宝宝睡觉就是。”
冯百渊还能俯身给他一个晚安吻,温柔得就像世上最体贴的恋人。
但行动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自己来就好。”
“……”
虽然但是,每次还是会被冯百渊的花样百出打开眼界以及刷新下限。
苏瓷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是他做了一晚上踩火炭的梦,后来梦里又冒出一条通体洁白的大蟒蛇,蟒蛇不但喜欢缠绕猎物,而且还舔舐得猎物一身粘液。
要被吃掉的恐怖让梦里的苏瓷拼尽全力逃命,逃着逃着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庙前。
时隔三年,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这是高考后毕业旅行那次去过的岑家祠那个河神庙。
当初他因为临时扮演了祭典上的神女,在河神庙前还跳了一支祝祷的舞,但并没有进入到庙里去。
这一次他却踏进去了。
仿佛是为了躲避身后那白蛇的追捕,又仿佛不受控制的被引诱着进了河神庙。
河神庙不算很大,里面的空气潮湿而阴凉,各处却又都异常干净。
他的面前是祭祀用的供桌,上面除了铺着红绸,还在左右两端点了红色的蜡烛,除此之外什么供果之类的都没有。
供桌后面就是被供奉的河神像了。
不知怎的,苏瓷很恐惧去看。
但是他的行为似乎依旧不受梦里的自己控制,心里明明害怕得不行,却依旧一点一点的抬头。
随着他视野的变化,首先出现在眼前的应该是神像的双脚才对。
可是苏瓷看见的却是一截尾巴。
一截洁白,且粗大的……蛇尾。
河神……是一条蛇吗?
苏瓷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民间传说或者神话故事,对此并不了解。
神像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简直栩栩如生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他连蛇身上每一片鳞片的纹路都能看见。
如果不害怕蛇的人来看,这具蛇形雕像甚至是很美的。
它以一个盘踞的姿态,一圈一圈把自己盘在那里,不像一座雕像,更像下一秒就会活过来的活物,浑身散发出的危险性极其浓郁。
视线依旧在一点一点拔高,可见这条蛇到底有多庞大。
苏瓷阻止不了自己抬头看的动作,只能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他已经做好了会看到一颗恐怖狰狞蛇头的心理准备了。
然而事实看到的画面让他更受冲击。
他看到的,是一张人脸。
蛇头上却长了一张人脸,一张熟悉的脸。
哪怕那张脸英俊得再如何人神共愤,都让人根本对这悚然的事物欣赏不起来。
苏瓷尖叫着睁开眼睛,跌跌撞撞冲下床,跑到卫生间吐得撕心裂肺。
他趴在盥洗池上,吐得再也吐不出什么了,好不容易压下难受,一抬脸,却在镜子里看到了冯百渊的脸。
只看一眼,苏瓷没忍住又低下头吐了起来。
他因此没能看到镜子里冯百渊的眼神有多阴鸷可怕,有如实质的森冷气息甚至让整个卫生间的温度骤降十度。
但是苏瓷是顾不上的。
他吐得太难受了,眼睛里糊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嘴巴里不但反酸甚至开始泛苦。
他怀疑他是不是把胆汁吐出来了。
身后男人伸出手,一声不吭的用恰好的力道帮他顺背。
苏瓷吐得一塌糊涂,觉得这气味是真的一言难尽,一边顺手打开水龙头冲着盥洗池,一边反手做了个让冯百渊先出去的动作。
但是这个拒绝一样的动作刺激到了冯百渊。
他一把拽住苏瓷手腕,把他拉进了自己怀里。
好在这会是真吐没了,不然就吐阿渊一身了,苏瓷这样想着。
而冯百渊仿佛半点不嫌弃,紧紧搂着他不说还低下头来。
苏瓷条件反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希望冯百渊别这么不嫌弃!!
冯百渊不嫌弃他自己都嫌弃!
他刚吐过啊啊!
冯百渊眼中的阴沉一闪而过,细微到苏瓷根本没捕捉到。
萸熙征悝!
他的阴鸷恐怖,从不对着苏瓷显露。
现在的眼神是担忧且温柔的。
他低下头来,用额头在苏瓷额头上贴了好几秒钟,苏瓷才后知后觉他刚才不是要亲他,而是要看看他是不是又发烧了。
啊,人果然太自恋不行。
苏瓷暗戳戳的有点羞愧,等冯百渊移开脑门才说道,“我没事。”
可能是刚才吐得太撕心裂肺伤到了嗓子,声音很是嘶哑。
冯百渊一手就把他抱了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拭去苏瓷眼角的湿润,眉头皱着道,“怎么吐得这么厉害?哪里不舒服?我带小乖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苏瓷最近生病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其实去医院的提议冯百渊先前就提过了,不过苏瓷一直不太愿意,加上这段时间他情绪又不好,冯百渊才没有勉强他。
但现在看冯百渊这个样子,恐怕他再不愿意也没用了。
苏瓷在某些时候对冯百渊的情绪还是很敏感的。
比如这个时候就不敢造次,因为感觉得到冯百渊的心情非常糟糕。
而且还感觉得到他心情的糟糕不仅仅是因为担心他,还有更重要的但是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他乖乖应声,“好。”
冯百渊皱起的眉头才松开些。
“我要刷牙。”
苏瓷受不了吐过的味道在嘴巴里,连忙说。
冯百渊把他放下,看他挤牙膏接水刷了五分钟的牙。
等他顺便洗了个脸,又一弯腰把他抱起来抱了出去。
客厅里。
苏瓷被迫跨坐在冯百渊腿上。
“刚才是吓醒的吗?小乖又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
苏瓷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仿佛一提起来,梦里的恐惧还残余在身体里,下意识的害怕。
冯百渊安抚的轻轻捏着他的后颈。
“嗯,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梦见……”
苏瓷的表情逐渐空白,好半晌喃喃,“我不记得了。”
是真的不记得了。
怎么会?
明明不应该这样,他分明……分明应该记得才对!
冯百渊眼底划过一抹幽光,声音却温柔,“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噩梦就没有记得的必要了。”
苏瓷一脸茫然。
应该是很重要的梦吧,为什么会被吓得这么严重?甚至刚才在镜子里看见冯百渊,会觉得恶心又害怕?
感觉到苏瓷在轻轻的颤抖,冯百渊不动声色的把他搂进怀里贴住。
侧过头亲亲他的额顶,“不要害怕,阿瓷。”
“我在爱你啊。”
它说。
就算是怪物,但在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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