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誉醒来时已到第二日晨早,刚刚动了一下,身上便酸疼不已,身旁床褥中尚有余温,藏着淡淡的乌木沉香。
他酸着身子从床上起来,想来邢遮尽在行完事后,趁他不清不楚的功夫里,将身上的汗污都清理了干净,除却细微的酸疼以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别的不适。
打开门时,凛冬最后一抹风虚虚吹了过来,恍惚间,他觉得什么东西被带动,牵动的耳垂有些痒。
他伸手摸上去,继而微微怔愣,双眸里浮现出了异样。
……
邢遮尽下了早朝,第一时间便赶往寝宫,匆匆步履被那些老大臣们看见,一个个脸上登时愁云密布。
“听说宋小将军昨日进宫了!”
“龙安宫里的灯火一夜未息!”
“……”
——新任的大塍帝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上心那后宫里的男皇后,他们感叹两句,摸了摸长胡,叹了又叹。
邢遮尽尚不知道自己在大臣的眼中已经这么“精力旺盛”,和宋庭誉一般,这未见的五日里可谓如隔三秋,他只有靠不断地批阅奏章才能让思绪停滞几分。
一路上行色急急,然而到了寝殿门口时,他的步子却迟缓下来,沈淮之跟在他的身后,险些没有刹住脚,惊出一身冷汗。
“陛下,怎么了……?”
空气凝滞了几许,邢遮尽没有说话。
沈淮之候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见新任天子背着阳光,明黄的衣袍罩出一阵碎影,微风吹拂下,左耳的耳坠流苏晃动。
而那耳坠的根处,分明泛着点点绯红。
沈淮之心中一惊,忙低下头。
……他,他看错了么?这新任杀伐果断的大塍帝王,竟然……红了耳垂?
“你还要站在外面多久?”
一道声音忽而从门内传出,随着“吱呀”的一声响,迎面出现了宋庭誉俊美的面孔。
他此刻只着里衣 ,如今门一开,胸前的衣衫半敞,肌肤若隐若现地显露出来——昨夜的欢愉痕迹着上红痕,堂而皇之地露了出来。
沈淮之突然听到声响,下意识地便抬起了头,正将这大好春|光一览无遗,当即痴了眼睛,瞳孔都险些掉出来,下一刻,面前就闪过一道虚影。
邢遮尽长臂伸展,将那独属帝王大衣架到了宋庭誉的身上。
“出去。”
冷声将他思绪牵扯回来,沈淮之嗔目结舌,浑浑噩噩应声,众人退下,屋内重新剩下两人。
“……只穿这一件衣物出来,是生怕身子受得住么?”
最后一缕风被堵住,邢遮尽已然换了一副相貌,转身时不由蹙起了一点眉。
出乎意料,宋庭誉正看向他,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邢遮尽指尖一颤,愣了愣。
“你没给我备衣,我总不能,穿龙袍罢?”空气静默几息,宋庭誉率先笑了笑。
那笑容实在太过亮眼,配着他略大的衣物,邢遮尽不由将视线移到了对方微肿的唇上,又在触及的一瞬间移开了视线。
昨日的一夜荒唐……真是历历在目。
“……你若愿意,又有何不可?”
邢遮尽的声音从侧上方落下来。
这一次,原本泰然自若的宋庭誉眸光晃动一瞬,喉结滚了滚。
“哥……”
“你还真是个昏君。”
半晌后,他的目光淡了下来,似乎有些想笑,语气里轻了几分,又掺杂了些什么别的情绪,最后凝聚成了这一句。
邢遮尽以为他不信,长眉稍压,就要转身认真强调一遍,脖颈却被带了一道,前方立时依附上了两片唇瓣。
即便已经接吻过许多次,每一次宋庭誉主动里,邢遮尽还是会难以自制地僵硬和愣神,继而脸红心跳。
——这种时候,大概是大塍帝王最难以掩盖真实情绪之时。
宋庭誉吻了他许久,最后被邢遮尽单手轻轻推离了开。
这些日子里,倒是第一次由邢遮尽先叫停下,他有些诧异,拉丝喘气地望向他,眼底因为缺氧而泛了一点水光。
邢遮尽粗重的呼吸顿时更沉了几分。
“阿誉……再吻一会儿,我就撑不住了。”
宋庭誉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继而对上他异样的目光,立时反应了过来他说的什么,脸上一阵红云,推开了他好几步。
邢遮尽也闷闷垂了垂眼。
又片刻,他悠然出声,“昨日我好好看了,你的疤口没有结的严实,尚要再养一段时间。”
“嗯。”宋庭誉顿了片刻,低声说。
恍惚里,他勾了勾耳边碎发,带起几缕碎风。
在窗口的光点照耀下,闪烁起了丝丝亮意。
这个近乎于暗示性的动作毫无意外地落入了邢遮尽的眼中。
他看见了。
宋庭誉的右耳上,明晃晃地挂着一条耳坠。
这耳坠,是昨夜情浓之后,他亲手将之戴到的宋庭誉耳边,看对方的反应,应是已发觉了出来。
耳坠下方挂着流苏,红褐色的,勾着碎发映着瓷白的皮肤,三千青丝下,衬得人清如朗月照溪流。
邢遮尽忽然就垂下了眼,眼神飘忽不定,想找个借口从这里逃出去。
宋庭誉却上前了一步,稍稍起身,耳垂带动一阵微凉。
“一对儿啊。”
他听见宋庭誉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大塍帝王左耳的耳坠流苏晃动。
宋庭誉说的是什么一对,不言而喻。
“……当年母妃走后留给我的——她连盒埋在大槐树下,你去了边关的第二年,我戴上了它……那年国局动荡,他们要颢砀娶亲不够,还打到了我的身上。”
殿中,邢遮尽长久静默后,将来由娓娓道来。
他将手也慢慢伸上去,抚上了宋庭誉的耳垂,而后缓缓靠近。
在二人脸庞距离只剩一指之时,长长的流苏受到牵引,竟贴合到了一处。
裕王殿下将耳坠这么一戴就是四五年,那些老臣子们也都看出了他的决心,连同那日登基之时,这耳坠也一刻不曾离身。
而就在今天,耳坠的另一条,到了宋庭誉的青丝之间。
余光中交缠的流苏诉说着衷肠。
恍惚里,余光瞥见纠缠的流苏,邢遮尽声音低哑柔和。
“阿誉……你看,它们隔着那么远,却还是靠到了一起。”
“你说,这是母妃在天上暗示我们答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