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你,就不会如此自信。”
被困于蓝色光屏的神不慌不忙，仿佛性命根本没有被人类掐在手中。
李妄心觉不妙，立刻向下一握,泡泡状的屏障晃动起来，往中心合拢吞噬。
罗魁没有动作。
直到湛蓝的囚笼一角触及他的衣袖，忽然像是真正的肥皂泡一样崩裂开来。
李妄瞳孔一缩,他朝守在屏障周围的师鱼鱼和古银大喊：“跑！”
随后马上运转力量,想要阻止破裂。
两人不疑有他,几乎是下意识动作起来,一瞬间就跑开了百里。
几乎是他们离开的瞬间,李妄便支撑不住，神力一滞,“砰”一声，蓝色的囚笼整个爆裂了。
爆炸卷起的风沙将他吹飞,直直砸向地面。
“咚”沉到令人心悸的一声后，黑发青年将地面砸出了半指深的人形。
“李妄！”师鱼鱼大喊，想要在烟尘中确定同伴的情况。
“我没事。”李妄坐起身,捂住嘴咳出了两口血,用低哑却清晰的声音回答。
黑白斑纹的老虎出现在他面前,张嘴一咬就把他甩到了背上，向着自己的主人跑去。
“笑笑，快点！”刚刚到达女孩们面前,牧月将他搀下来，催促着擅长医术的同伴。
祝笑笑抿唇,一心二用,一边催生用于治疗的草药，一边检查李妄身上的伤口。
颜玉麟额角滴落汗珠。他没有时间去看李妄的情况,祝笑笑和牧月暂时实施治疗，就只能由他承担起攻击的重任，配合再度攻上去吸引目光的师鱼鱼和古银，干扰那位神明的视线。
叮叮咚咚的刀枪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到底是怎么回事？”牧月转身去给颜玉麟缓解压力，背对着喘气的李妄，表情凝重，“攻击不起作用？”
如果说他们之中最有可能找出神明弱点的李妄都没法做到，那么这次弑神行动……
“不是。”李妄目光看向不远处与师鱼鱼他们缠斗的神，摇摇头，“他的权柄的确受到了损伤，但那样还不够。是我预估错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性质的神。”
古银作为主要攻击手，手中长刀挥得虎虎生风，强行牵制住了罗魁。
师鱼鱼全神贯注，在罗魁身边游走，时不时来一下偷袭，寻找他可能有的一瞬间的破绽。
罗魁周身无数线条直直切向两人，却被躲过。
看似两方势均力敌，甚至罗魁还显出几分不明所以的忌惮，但在李妄眼中，情形却越来越危险。
“掌握裁决的神，比我想象中要更加灵活多变。”他对牧月他们解释，“裁决需思而后定，他需要在了解事物后，对其性质做出界定，如若正确，便拥有决定其变化的权利。如若错误，就会动摇权柄。”
牧月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必须诱导他做出错误的决断，削弱他的力量？这就是你之前做的事。”
“是。”李妄拒绝了继续治疗，站起身，重新调动神力，“开始时他轻视我，便不会仔细探究，仅仅凭借表面上的力量流动判断我的身份。可现如今他已经吃了一次亏，并且在短时间内理解了我的力量构成，所以才轻易毁掉了原本足以吞没他的屏障。”
颜玉麟闻言脸色大变：“等等，按照你的说法，现在他也应能轻易摆脱师鱼鱼他们的纠缠，却依旧在这里，是因为……”
李妄肯定了他的猜想：“是为了对他们做出裁决。现在他仍在收集情报，等需要的信息足够，师鱼鱼他们再无逃生之机。”
牧月当机立断，召出大量飞禽走兽，扑向罗魁。
“笑笑，快！”
祝笑笑极有默契地操控起来，不知名的植物从地下伸出粗大的根茎，直接将罗魁牢牢缠住。这攻击起到的作用极短，眨眼间，神明便截断了根茎，安然出现在了原地。
趁此时间，她又用藤蔓卷走了原本还在酣战中的两人，强行把人拽了回来。
“喂喂喂，干什么呢。”师鱼鱼不满地喊着，却没有冒然挣脱。
古银满脸未曾消失的兴奋，舔了舔唇，猩红的眼里全是嗜血之意：“我可不想伤了自己人，还是说你们真的愿意来当我下一个对手？”
“别贫嘴了。”牧月瞪他们一眼，“情况不妙，你们暂时不能继续和他打了。”
祝笑笑勾起两人身上不知何时缠绕的透明丝线，皱眉：“这些东西，或许是在测量他们的力量为何，方便罗魁做出裁决。”
师鱼鱼和古银这才偃旗息鼓。
“这边暂时拜托你们了。”
仿佛交接，师鱼鱼和古银被拽回来的刹那，李妄纵身飞了出去。
神力化为无数细长透明的锁链，从他的手中钻出，直直指向挣脱根茎束缚的罗魁。
罗魁正待将其如先前一般截断，还没触碰到锁链，就发现它已经凭空消散。
这像是某种刻意为之的诡计。
可罗魁看都不看，一抬手，神力奔涌而出，直接将这片区域内的力量尽数绞杀殆尽。
他语气平缓：“无论你怎么挣扎，终究会败于我手。人类，你不该妄自挑战神威。”
李妄抹掉嘴角溢出的鲜血，轻笑：“这也是你的裁决吗？万一你错了，这回你将再无翻身的可能。”
“你又能做些什么？”罗魁并不生气，慢慢向着他踱步，“我已经知晓你所用的力量，这代表只要是你出手，就无法伤到我。而你那些同伴的力量亦是如此，你们彻底失去了武器与手段。”
“是吗？”黑发青年四周迸发神力涌动，表情冷然，“可我要说，你说错了，你杀不了我。”
粘稠的神力如朦胧的雨水飘散，一点点将掌控裁决的神包裹住。
一瞬间，仿佛生石灰碰到水，神明的神力沸腾着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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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师鱼鱼等人趁机把紊乱的透明丝线全部挣脱开，看向胶着的战场，跃跃欲试。
“被堕神侵蚀的神，总不会再那么难杀了。”古银说。
其余几人似乎也是如此认为。他们曾经见过伏光的模样，自然而然觉得侵蚀对神来说极为严重。
然而，那沸腾的神力，不过片刻，就恢复了安稳。
众人皆惊：“什么？！”
李妄咬着牙，顶着过度消耗的压力，看向对面的神。
“即使是堕神之力的侵蚀，也并非不可裁决。”罗魁神色淡然，“如若连这点腐蚀都抵抗不了，我不会下界。”
他闲庭信步般，走到李妄面前，抬起手：“我的裁决并无差错，你将会在今日死去。”
无数线条聚集在那只手下，发出璀璨而明亮的光，像是一团黑暗中的火，吸引人窥探。
只有近在咫尺的李妄，察觉到了其中致命的威胁。
一旦触碰，不消一秒，他定会魂飞魄散！
“李妄！”同伴们似乎有所觉察，纷纷行动了起来。
钻地而出的植物如蛇如鞭，择人而噬的蚁群爬上神明的衣角，明亮的刀光自远处飞来。
接连不断的攻击争取到了短暂的喘息。
能掌控的神力自心脏处鼓动，流向四肢百骸，李妄努力催动，尝试去干扰那些线条。
现在他唯一的生机，就是改变那些线条的流动，让它们反过来，攻击其主人！
可这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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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么才能干涉另一位神明的权柄的流动，阻止这必死的一击？
要试试强行干涉？还是……叫醒须沧？
这是须沧的权柄，没人比他更了解。如果他醒来，或许能告知他如何去做。
但也有可能，他会为了感知此刻他的心情，故意放任自流，等他快要死的时候，才施以援手。那时即使他有活下来的机会，其他人也一定会死！
须沧不是好心到谁都会救下的神。风险太大了。
那么，只能试试强行改变流动了吗？
事到如今，他唯有孤注一掷。
一瞬收回纷乱的思绪后，李妄轻轻动了动手指。
微小如尘埃的神力漂浮到那一团光线上，不起眼地附着着。
宛如弹奏琴弦，不断在震颤中，试探最合适的频率，最合拍的调子。
罗魁伸手挥退了蚁群，折断了藤蔓，对那些刀光放出神力化作的线条，轻易化解了危机。
李妄站在原地不得动弹，没人知道他此刻心跳如鼓，背后被冷汗浸透。
改变一位神明力量的流动谈何容易。
他在心下数着流动的次数。
不对。
这样不对。
还是不对，等等……他好像抓住了诀窍。
李妄感受到那丝不同的颤动，悬着的心松了半截。
快了，还差一点！
“你似乎以为，你做的小动作我没有发现。”
低沉如山谷回响的声音，突兀出现在耳边。
李妄愕然的视线中，罗魁瞥了眼，就将他竭尽全力快要完成的影响全部驱散。
仿佛吹开灰尘般漫不经心。
轻易打碎了胜利的希望。
“我说过了。”掌控裁决的神明道，“你的力量，你们的力量，我也全部知晓。”
李妄不搭话，眼里透出一抹决绝。
他脚下发力，快速移动到罗魁面前，伸手直接抵在了他的胸口——藏着神明心脏的地方。
罗魁似乎察觉他的想法，闪身欲躲，却发现不知何时剩下几人已经堵在了四面八方，以血肉之躯，以妖兽之力，形成了禁锢的牢笼，挡住他的去路。
“哟，神明，你要去哪？”师鱼鱼笑嘻嘻。
“可不要想着能够丢下我们啊，死我们也要拉个垫背的。”古银也咧嘴笑。
“毫无意义。即使你们耗尽力量，也不过仅仅能对我造成些微损伤。”
神明放弃了离开，望着李妄的目光冷漠而平静，“你们已无胜机。”
李妄没有理睬他，全力调动堕神神力，去腐蚀罗魁的神力，甚至外露的皮肤都泛起淡淡的蓝色，漆黑的眼底映出湖水般的光，衬托得他宛如一具精致的人偶。
罗魁一丝波澜也无，心中已然预见了结果——他们注定会死在这里。
困兽之斗罢了。
神力如他所想的那样爆发，干扰了他所掌握的权柄。
但比起他，人类的姿态更加狼狈。他们被巨大的风压掀飞，一个接一个砸在了地上，又受到牢笼破碎的反噬，受了不轻的伤，直接昏死了过去。
果然如此。
罗魁没有急着抚平神力的余波，缓步朝那个奇怪的人类走去，对上他漆黑的眼眸。
他是唯一没有昏过去的人。
而那眼睛里仍然没有败意。
令人不喜的眼睛。
罗魁慢慢开口，如同宣布真理：
“正如我做出的裁决，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个人类，像是有些高兴似的，弯了弯眼眸。
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
没等他想明白。
“噗嗤”从背后穿胸而过的刀刃，回答了他的疑惑。
罗魁不可置信，瞥见了嘴角沾血的白发少年。
“还有一个人……”他喃喃，身形变得透明一瞬。
因这一击，权柄出现了崩裂，力量来源也出现了损坏。
隐藏暗处多时的游生不答话，将刀刃刺入后，闭着眼晕了过去。
李妄知道那是他紧绷心神太久的结果。
他确定了罗魁的力量骤然停滞，是真的要死了，才哑着嗓子出声：“我也说过，你的裁决错了——你杀不了我。”
一锤定音般，裁决的束缚被彻底触发。
罗魁倒了下去。
李妄顾不得看他的情况，先前勉强自己的后果一阵阵袭来，剧痛自指尖开始蔓延。
他蜷缩在地上，死死咬着下唇，不想被同伴听见他的痛呼声。
没关系的，只要熬过去，就没事了。
只要……
“原来如此，你们是弑神者。”一道轻飘飘的，如鸟类振翅般清朗的声音，自上方出来。
李妄没有睁眼的力气，他听见这不请自来的人继续说：“但你最为不同，你很奇怪。”
“我很好奇——你在模仿谁？”
李妄目光骤然冷厉，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