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正是惊蛰。

  惊蛰到,万物生。

  连着下了几日的雷雨,天地一新,空气中都是湿润的泥土味道,莺飞草长,嫩芽初生。

  道宗上下准备已久的易主大典终于在今日开启了。

  地点就设置在道宗宗祠,宗祠外是宽广的大理石广场,宗祠内上列三清老祖,下有历代宗主长老。

  从初代到上代,皆有名号。

  当然,云时他们除外。

  秦珏不准宗祠里出现他们的名字和碑位。

  原话便是,他们来这里拜的是老祖宗,不是那几位叫人恨的牙痒痒的人渣。

  众弟子都觉得有道理,于是便手动将云时他们的塑像给搬了下去,宗祠里空了好几位,倒也不显得奇怪。

  事实证明,宗祠里有云时没云时都一个样,弟子们照样拜。

  易主大典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布置的十分庄严得当,角落里的乐师吹箫弹琴敲编钟,声音空灵肃穆。

  与广场相连接的是一条极长的楼梯,陆陆续续有别宗的客人通过那里走上来。

  这些都是小宗门的弟子,为首的那位一身白衣光风霁月,长相俊逸。

  上到广场之后却被道宗的豪华晃了下眼睛。

  广场太大了,整体呈现出一个圆的形状,上来之后满目都是大理石的白,完全看不出应该要往哪里走。

  那弟子随手招呼住一名男子:“道友留步,小生想问问道宗宗祠……”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便渐渐小了起来,最后竟戛然而止。

  原因无他,面前这个被他随手揪住的男子,长了一张十分俊美轻佻的脸。

  方才他说话的时候,此人便唇边含笑看着他,凤眸中是盈盈的笑意,见他不说话了,还微微挑眉,贴心地问道:

  “宗祠什么?”

  那弟子恍然回神,红着脸说道:

  “……哦!小生原是想问,道宗宗祠往哪边走?”

  闻言,那男子笑了起来,两颗尖锐的虎牙露出来显出几分玩世不恭:

  “巧了啊,我也不知道道宗宗祠往哪走,不如我们一同走走?”

  听到这话,那弟子稍微有些愣神,迟疑道:“你不是道宗弟子?”

  “我是啊。”男子说道,接着便朝着他露出一个笑来,“但是也没人说过道宗弟子就一定得知道宗祠在哪吧?”

  “你看前面那那么大的空间,我哪里能知道哦。”

  弟子看着宽敞威严的广场,顿时觉得似乎是这个道理,点点头道:“确实如此,那道友便和小生一道前往吧。”

  “对了,不知道友名讳是?”

  “季辞。”

  -

  季辞吊儿郎当地走在众人身前,半点不觉得自己得身份对后面众人产生了多大得冲击。

  走到一半,他便停住脚步,四处看了看,转过头认真问道:

  “我们刚才走的是直线吗?”

  那弟子脸都僵了:“应该是吧。”

  “奇了怪了,总觉得没走直线……”话说到一半,季辞便顿住,斜睨了他们一眼,无奈道,“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啊,我是真的不知道路往哪里走。”

  他是道宗弟子没错,但是以前也没有来过宗祠啊,更不知道这宗祠广场那么大,一眼望去压根看不到头。

  季辞嘟囔着:“秦珏只让我到这来,又不给我分配带路的弟子,我哪里知道走?”

  他一个人自说自话也能活的很愉快,话题一秒钟能有八十个拐弯。

  说到这又转过头问道:“对了,你们是哪个宗门的?”

  听到这里,那弟子神色正经了点:“我们是飞花谷的弟子,今日是奉师父的命令来道宗参加易主大典的。”

  飞花谷,季辞有点印象。

  好像是个专攻医术的门派,影响力不大,但存在感还是蛮强的。毕竟医修向来备受尊敬。

  一听到有熟悉的名字,季辞顿时精神抖擞,掰着手指头开始夸赞:

  “飞花谷,飞花谷不错啊,我听说飞花谷都是盘靓条顺、医术高明的大夫……啊对,就像你一样。”

  那弟子听了颇有些不好意思:“是……是这样吗?”

  “那当然了!”季辞拍着胸脯保证,“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大夫。”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挑着点笑容,总叫人怀疑是在故意勾引。

  可惜不是,天地良心,季辞就是天生有点浪而已。

  被这样一逗,再被那笑容这么一勾,那弟子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

  他正要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季师兄!季师兄!”

  季辞原本还专注在他身上的目光转瞬便移开。

  他朝着奔过来的弟子吹了声口哨:“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那道宗弟子大口喘着气,扶着膝盖说道:“别……别瞎撩了季师兄,秦师……秦宗主喊你呢,他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来。”

  季辞顿时就生气了:“我又不是故意来这么慢的,他让我来这里,可是我又不认路,宗祠广场还这么大。”

  道宗弟子急的满脑袋包:“知道了知道了,季师兄,你先跟我来吧。”

  说着就去拽季辞的衣服。

  “哎,等等!”季辞站住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我还有朋友呢。”

  -

  最终,季辞和他的朋友被道宗弟子一同带到了宗祠门口。

  飞花谷的那几名弟子必须在宗祠外面候着,好在这里摆了桌案和小食,倒也不会太过无聊。

  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季辞便走进了宗祠。

  他以前没来过这里,是以过来之后总觉得这里十分新奇。

  不过,比起那些奢华庄严的装饰,更吸引季辞视线的还是不远处拜在三清老祖神像下的秦珏。

  宗祠庄严空灵,神像下供奉着无数香火,烟雾缭绕间,秦珏一身白衣端坐其中,脊背挺直,乌发束的一丝不苟。

  同三清老祖一般端正庄严。

  季辞看着他的背影,脑子一抽,冲上去就亲了他一口。

  正默念经文的秦珏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今日穿的尤其隆重,虽是白衣,但锦缎扎实,其上金线银线交织成暗纹,华丽的不像话。

  峨冠博带,衮衣绣裳。

  配上秦珏那张漂亮的脸,季辞简直快要爱死了。

  他吧唧一下又在秦珏脸上亲了口,亲完还要笑嘻嘻地问:

  “秦宗主,我这算是渎神吗?”